“只是******而已。”肖威垂下头,继续收拾餐桌。他显然不太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可是龙伊还是一下子跳了起来:“而已?!那么,什么东西才不会是‘而已’?”
“龙伊,我想你误会了,这些东西我们见的太多了,所以我才会说‘而已’!”这显然是一句无力的表白。龙伊立刻问道:“那么,你吸不吸毒?”
“我?当然不吸!”肖威否认的极快,“你看我这健康高大的身形,像是吸毒的人么?而且每行有每行的规矩,真正贩毒的人是不吸毒的。像我们经营赌档的,也是不参与赌博的。”
“因为你们不是贩毒的,所以你老大才吸?”
“那只是******!而且我们偶尔也……贩毒。”
龙伊倒吸一口凉气,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不?”谁知肖威听见她的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们都是男人,当然不****!——不过,我们赌档里是有小姐的。”
龙伊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实在不必感觉震惊的,肖威是做什么的,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而且,她自认早就作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
那边,肖威已经将最后的几个盘子收拾好,正伸长胳臂准备将剩下的菜端进冰箱。龙伊瞄了眼他的上臂,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一下!”
肖威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赶紧靠过去,掀起了肖威的袖子——肩骨以下三角肌上纹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龙。“这是左边,再让我看看右边!”龙伊说着转到肖威的右侧,再掀开右边的袖子,同样的位置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看过以后,龙伊低头不语。
肖威问道:“怎么?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想看看我的胳臂上是否有针眼?”
“我是觉得哪怕你穿短袖都始终不把上臂露出来有些奇怪。”
“嗯,我是想把这两块纹身盖住,不然走到哪儿别人都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这不大好。”
“那当初何必要纹呢?”
“这是身份的标志。”
“可是盖住了谁看得见?”
“晚上我就把袖子翻上去了。”
“那纹身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用烟头烫的。”
“为什么?”龙伊猛地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下子就盯住了肖威的眼睛。
肖威忽然发现自己失言了,他转过头,不看龙伊。
龙伊却不打算饶过他:“说呀,为什么?这不是你们身份的标志么?为什么要在漂漂亮亮的标志上烫那么多的烟疤?”
龙伊方才粗略数了一下,两块纹身的周围有不下几十个圆斑。
肖威的声音很轻:“那是戒药的时候留下的。”
“戒药?什么药?”
“******。”
龙伊怒极反笑:“不错啊你,竟然还知道自动自觉的戒!******而已,戒了干吗?”在说“而已”这两个字时,龙伊重重加强了语气。
肖威将唇抿得紧紧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半晌,还是龙伊打破了僵局:“你真的无法离开你的世界吗?要知道这是一件对我俩都好的事。”
肖威眼睛盯着地面,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摇了摇头:“不能。”他从裤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支,坐在沙发上。看见龙伊依旧站在餐桌边上,他示意她过来。等看到她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他才又缓缓地开了口:“初中开始,我就在学校里收保护费了……”因为回忆到了过去,肖威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龙伊知道那一定是段令人十分不快的过往。肖威没有详细述说那段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他只是接着说道:“后来,我就遇见了老大,他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混。”
“其实那时,我根本不属于任何组织,只是生活实在难熬,必须想着方法赚钱,就不得不去勒索一些弱小的家境不错的同学。但是往往我得手了,却还要被那些高年级的同学欺负,甚至被那些真正属于某个组织的混混敲诈掉我的辛苦所得……因此,那个时候老大出现了,我非常高兴从此有了靠山,我可以说是义无反顾的答应了他加入组织。”
“其后,我就辍学了,我等于只完整的念完小学……”说到这里,肖威看了一眼,低下头去,“不过社会是门很高深的学问,尤其像我们这些出来混的,需要学习的东西不会比在学校里少……后来,我渐渐混出了点名堂,便把妈妈接来和我同住,谁知,她却又得了癌症……”肖威的头深深垂了下去,埋在双膝间。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他的母亲了,也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龙伊已经不生气了,她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心中有一块地方变得无比酸涩、轻漾不已……肖威似乎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她忍不住问:“那你爸爸呢?”
话音未落,龙伊便感觉到肖威的身体在瞬间僵硬了。她诧异地向他望去,他正猛地抬起头来,吼道:“不要提他!”
龙伊被肖威眼中骤然散发的戾气震住了。刹那,惶惑、委屈……种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她实在不懂为何一句简单的关心会引来他如此猛烈的爆发。
本来是他犯了错,她生气需要他来哄的,却变成了他发怒,而她,伤上加伤。
他凭什么这么凶地对自己?再也忍耐不住,她冲进自己的卧室,扑在床上大哭起来。
肖威发现了自己的失常,可是补救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不大的公寓渐渐被越来越重的尴尬气氛充斥。
哭泣的时候,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在旁边,人很容易就会疲累。当火气随着泪水慢慢宣泄而出,龙伊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很酸痛。可是正当她决定不理外间的那个木头人,好好的睡一觉的时候,肖威却走进她的卧室来,一把将她紧紧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龙伊毫无思想准备,甚至她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在肖威抱住她的时候下意识的用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接着,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再稍微用劲挣扎了一下,肖威将她箍得更紧。她忍不住皱眉:“你想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肖威潮湿而冰凉的唇……由于一切来的是如此突然,这一刻,她忘记了挣扎。
盛夏的海滨,夜凉如水,二十八楼公寓里的空气却在缓缓升温。
因为气恼而残余的些许激动,使龙伊的唇火热,当肖威略带凉意的唇贴上来时,就像烈焰与寒冰的接触,两个极端之间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吸力。
温度在传递。龙伊感觉到肖威唇上的冰渐渐熔化了,而自己心中的火气亦慢慢降了下来。而急欲寻找温暖的肖威也在龙伊这里得到了满足。
只是温度持衡之后,却是双方缓缓的上升——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受控制了……
当龙伊发现两人的衣服在不知何时褪了个干净、彼此变得坦诚相对时,已经没有后退的可能……
虽然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一切如此突兀地发生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以至于事情结束久久,龙伊只能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静静地发愣。怔忡间,泪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爱情就像是块翘翘板,当一方使劲的时候,却正是另外一方在空中毫不费力地自在飞行的时候。本来,龙伊是下意识地想在这场爱情中为处于劣势的自己扳回一城,可是却不料反被对方攻城掠地,让自己更加一败涂地。
不过,这种时候她是不可能想到这些的,她只是莫名的觉得心里很空落,泪就这么下来了。
肖威正在窗边抽烟,不经意间转头,却看见窗外透射进来的灯光映着龙伊脸上的泪痕,他先是一怔,随即笑开了:“我没有看错吧?你在哭?你竟然在哭!”
陡然一阵烦闷涌上龙伊的心口:为何她在哭,他却能笑得出来?她不理睬他,继续纠结自己理不清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