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皓皱了下眉,果然人的本性是变不了的。“是,是,在下不敢。”假装恭谨,还行了个礼。果然迎面又是一堆文件夹,子皓再次闪过。看了看地上,不禁对整理档案的小妹感到同情。
“你给我正经一点。我跟你说的是认真的,你要是敢让她哭,我绝对拿刀砍了你。”
“我知道你很认真,我也很认真。”子皓开朗一笑,拍拍老编肩膀,开了门要出去,“没事,我要走了。”
“记住啊!”他第三次慎重的叮咛。
子皓耸耸肩,一开门,门边就跌出一个人影,他定眼一看,是薛敏敏!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想点破她听人壁脚的恶习,子皓只瞪了她一眼走开,不再理她。
“你跟老编的女儿是什么关系?请假就是跟她出去吧!她有什么好?老编的女儿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个单亲家庭。会比我好吗?”薛敏敏义愤填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给一名小小的出版社总编的女儿。
“你管得太多了。这是我私人的事,跟你无关吧?”子皓不耐烦回头吼她一句。
“周先生电话。柳小姐找。”编辑室里的编辑远远的喊他,他一听是星儿,连忙抛下身边烦人的千金小姐,去接电话。
“我在跟你说话,不准接。”薛敏敏气极了,死拉住他的手臂。
子皓一烦,重重甩开,“不要跟我闹了,上次的事我还不想翻出来算帐。当你是同事,我才尊重你,再闹下去,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吧!”
薛敏敏被他说得愣在当场,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重挫,向来被众人捧在掌心的娇娇女,不禁呆坐当场,大声哭了起来。
子皓匆匆赶来接了电话,一声招呼,却是安金媛的声音,心里有一丝失落感。
“怎么?很失望我不是星儿吗?”电话里传来了不满。
“啊!不,不,当然没有。伯母有事交代吗?还是你想买什么?”他知道安金媛平常很少出门,常打电话要星儿买东西回家,或老要编辑帮她带过去。
“买你个头啦!出大事了。”安金媛的声音一下子又鼻音重了起来。
子皓一听,全身神经都拉得紧紧的,不会是星儿出事了吧?这一次,他听得聚精会神。
“是星儿吗?”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
“不是。”电话线一端传来隐隐的饮泣声,但是周子皓的神经却松懈了很多。
只要不是他的星儿出事,他就觉得很心安。“伯母,别哭了。你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知道怎么反应呀!”他定下心,好好安慰电话线里的女人。
“是善希啦!星儿打电话要我通知你,赶快到她们学校去,善希要自杀啦!大家都劝不下来,星儿说你比较有办法劝她。虽然我是不以为然啦!不过星儿都这么说了,你赶快过去唷!我等一下也要赶去。”
卡,嘟,嘟,嘟……安金媛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子皓发问的机会。子皓呆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满腔无奈。
善希要自杀?为什么呢?一时之间,子皓发觉自己根本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子皓匆匆赶到慈心女中后门,门口那个似曾相识的老伯伯像认得他似的直指礼堂方向,子皓一边赶去,一边心想大概星儿事先跟管理伯伯打过招呼了。
一进校园,原先还想可能必须先找找地点的子皓,一看见丛丛簇簇的人群统统挤在一间大礼堂式的建筑前,子皓就知道一定在那里了。人们总是喜好看旁人表演的,不管是喜是悲,只要事不关己,通常都能看得很高兴。
“借过,同学借过,事态紧急。”子皓奋力的排开一列列人墙,勉力在一群高中女生拥挤的气息中前进。
“你是什么人?本校不允许外人进入。”一名嘴角下垂,满脸严霜像是女教员的中年女人端整的站在他面前,严厉的质询他。
“我是这位同学的朋友,听说她有一点困难,特地来安抚她。”子皓向上一指,正好是善希的位置。子皓一抬头就看见她细弱的身体挂在礼堂扈顶上的斜顶边缘,细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晃,看起来相当危险。但星儿在哪呢?子皓四处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你是她的朋友?是不是男朋友?”这位老师的眼神看起来非常不友善,似乎认定他就是造成这场混乱的原凶。
“不,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纯粹的朋友。”看来必须先上到礼堂顶端,但眼前的老师纠缠不休,实在是很难办。
“是吗?”老师推了推眼镜,正要好好质问,突然旁边插进一声高喊,阻断了她的话。
“小烨,你还在那里晃?还不快上来。”安金媛的声音从礼堂另一边的窗户传来,露出了一颗着急的头。
子皓连忙抛下眼前这个不明情况的老师,冲上顶楼。排除了许多警员和老师,子皓一上顶搂,顶楼上一片安静,只有星淑站在离善希不这的地方,紧绷的脸苍白而憔悴,不断地唤善希,然而善希一点反应都没有。看得他一阵心疼。他忙到她身边,紧紧搂住她。旁边还有一名艳丽********,长得与善希很像,看来是善希的母亲,而站在艳丽美妇身边的,看来是善希的爸爸,一张平日看来很冷漠的脸,此刻有一丝焦急和慌忙。
“你来了!”星淑一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安定而慌惑的心立刻安定下来,尤其是子皓揽住她的手臂,就像一个温暖的依靠。
“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虽然在谈着,眼睛却片刻也不敢离开善希飘摇的身体。
“不是很清楚,善希只说又怀孕了,金南熙竟然还是要跟她分手。善希很难过,一大早就上来这里,不让我们靠近她,也不听我们说话。”星淑说话的声音微微抖着,相当的紧张而悲伤,听得子皓心都拧了起来。
“一大早?那你在这里站好久了。冷不冷?”星淑虽然摇摇头,但她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子皓感到手臂下的肌肤不那么温热,赶紧将自己身上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你有没有想到好办法?善希会听你说的,她很信任你,你快点把她劝下来吧!我们跟她说了一个早上的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肯告诉我金南熙要她堕胎,她不肯,金南熙要跟她分手,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肯说。”星淑含着水光的眼睛,真挚的恳求他。
子皓心里一紧,心里大骂金南熙混蛋,但拍拍她肩头,温柔的说:“我会想办法。你不要担心。”星淑因为他的话,安心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有点放松。但是,能说什么呢?子皓不禁大伤脑筋。
“善希,是我。”他高声的喊,一直看着地面的善希听见他的声音,慢慢的回过头来。
“周大哥?”善希好似魂魄飘远了,久久的才回神,双眼怖满凄楚的眼泪,让人看了忍不住难过。
“嗯!周大哥来帮你了。下来吧!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解决的。”子皓聚精会神的小心看着善希,他让星淑待在原地,自己轻轻的,很微小的一步一步接近善希站的屋檐边。
“没有用的。”善希凄凄的说,“爱情就是这样,有谁能够勉强他来爱我呢?周大哥,我已经知道,什么样的恋爱,才是最理想的了。”
“是什么?”还差七步,子皓提心吊胆的慢慢走,不敢惊动善希,怕她太过激动,而掉了下去。
他已经是最接近善希的一个了,在他之前,所有人都被挡在十公尺之外。屋顶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善希的父母表情更是复杂,眼看一个陌生人,竟然可以比自己更接近‘女儿,’心里又是惭愧又是难过,却又忍不住对眼前的年轻人寄予重望,希望他能将女儿劝下来。
“原来恋爱是有一个标准在的,如果达不上那个标准,恋爱就是失败的。像我一样,我终于是失败的。因为我从生来开始就是失败的,所以我注定了恋爱也是失败的。因为这个失败,我现在的心好像裂成一片一片,我觉得自己痛得没有办法承受了。”善希的声音很飘渺,听来像幽灵在说话。
“善希是很好的人,就算失恋了,也是我的好朋友呀!你从来都没有失败,是金南熙不懂得爱情,你的爱情那么的美,连我都很感动,怎么会是失败呢?你下来呀!我跟你一起分担痛苦,一定不会再这么难过的。”星淑忍不住大喊,一串串眼泪落了下来,安金媛来到女儿身边,轻轻围住她,安慰她。
“善希,不要为那种男人做傻事,不值得。”安金媛着急的说。
“不是的。”善希摇了摇头,悲伤而认真的思索着,那神态看来是如此的天真,而让人不忍。“我没有做傻事,我一要想,为什么这一辈子只想好好谈个很美丽很用心的恋爱,却总是很不顺利。最后我知道了。原来我注定就是一个不能幸福的女人,星儿,你看我的爸爸妈妈不是离婚了吗?他们还一天到晚的吵,在我身体里,一定有一些他们相爱失败的基因,一直阻止我的幸福,所以我生来就不应该恋爱的。”
善希的父母一听,脸色立刻大变,善希美丽的妈妈忍不住哭了起来,而善希的爸爸则颓丧的低下了头。
“世界上没有那种基因。”子皓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着急。
“也许不是基因,这是一种命运的相连。就好像,我明明觉得周大哥很好,也曾经下定决心爱上周大哥,可是,为什么到头来我还是要爱他?爱那个胆小又爱说大话的男人。”善希充满了自我厌恶,突然举起手来用力敲打自己的头。
“不要这样,世界上还有其他好的男人,你还是能够谈一场美丽的恋爱。”星淑哭得哽咽,看着善希责打自己,她心痛的想将金南熙找来好好出一次气。
“没有用的,睡美人。我知道我最后还是会选择像他那样的人,很奇怪对不对?我这么爱他,还跟他有了宝宝,可是我始终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宝宝。”
“这是第二次了,我不想再杀死一个宝宝,所以,我要跟着他们一起,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睡美人,你跟周大哥是世界上最理想的一对恋人,因为他是个好人。一个女孩,如果要谈一场美丽又理想的恋爱,最要紧就是找一个好人。睡美人,周大哥是很好,很好的人唷!”善希凄然微笑,明艳动人的脸庞布满着哀伤和绝望。
“善希,别这样。我求你,我们是好朋友,永远当好朋友。如果你要生下宝宝,我会帮你,我帮你呀!”星淑凄哑着声音,泪不成声。
“不要做傻事,你可以活下来,再把宝宝生下来,没有人会逼你去堕胎。星儿帮你,我也帮你。”子皓着急的往前推进几步,只要到达她身边,就可以把她抱下来了。他这么想。
“妈妈,爸爸,以前我不知道你们爱不爱我,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呀!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如果不相爱,就不要生下我呀!”善希将身体再往外挪出去,她第一次生气的在人前大喊。
一阵喊完,善希似乎很满足了,她将悬着的脚跨出屋檐,子皓早一步看出她的意图,于是狠下心往前一扑,希望还能来得及。
不过,终究慢了一步,善希将身体斜出去,子皓眼看着她的身体飘落,着急的用手一接,捞到了她的一只手臂。星淑急着跑来,也伸长了手,去拉善希,发现礼堂底下已经铺设了一块大气垫,星淑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样即使是掉下去,善希也不会有事了。
善希闭着眼,轻轻微笑,然后奋力的将自己的身体往礼堂的屋檐撞了几下。子皓和星淑一齐惊呼,只见瑶仙美丽的额头流下几行鲜红的血流,此时善希忽然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抽开,于是她美丽的身体,就像一件失去生命的玩具,重重的在礼堂的墙边撞击许多次,沿着礼堂的墙边滚下,重重的落到地面上的气垫边缘。现场一片惊呼和惨叫。
星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她瞪大了眼,胸腔仿佛撕裂一般不由自主的尖喊,喊的筋疲力竭,双眼不断的流下晶莹的眼泪,然后终于力气用尽的晕了过去,倒在子皓的怀里。子皓一直伤心的抱着她,心里充满了愤怒。
谁能不气愤呢?这曾经是一个多么美丽乐观的生命!救护车来了,载走了善希生死未明的身体,还有她黯然神伤的双亲。人群终于散去,但遗憾的场景,永远让人不能释怀。
子皓守着星淑,在她洋溢着甜甜馨香的房间里。星淑苍白的小脸上,虽然已经被擦拭干净,但不断的,还有新的泪水涌出。
子皓拿着一条手帕,温柔的替她擦脸,一边难过的捏紧了双手,咬紧了牙关。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冲去找那个害了善希和星淑的臭小子。但他终会去找他,去替美丽而不幸的善希讨回公道。不过,他必须先让星淑的情种稳定一点,他非常担心不停哭泣的她。
“别哭了。你不哭的话,我才告诉你善希的消息。”实在是不忍看她再哭泣,子皓只好说话诱引她。
“你有她的消息?她没死吧!”星淑睁开了哭红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子皓。
子皓心疼的拥了拥她。“没有。伯母陪着善希的父母在医院,她随时都会打电话给我。十分钟前她说善希虽然伤得很重,孩子也没了,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他隐瞒之点,善希现在署加护病房,因为脑部受创过重,有脑死的危险。但他不能告诉星淑,免得她再度激动。
星淑有丝放心的叹了口气,“她真是傻,这么狠心,怎么能把自己撞得这么厉害,”善希爱得这么热烈而投入,没想到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这么的坚决而激烈。
“因为她是绝对的追求完美,所以你们是朋友。”子皓抚着她柔细的发丝。
“善希是很美丽的,是我所看过最美丽的女孩,她的心很纯真,很热情。她曾经想喜欢你,我那时候想,如果她真的爱上你就好了,你一定会让她过得很好,很幸福。”说着说着,她又难以抑止的流下眼泪,直觉得心里一片酸涩与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