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问自己,但是没有答案。
今天运气不好,他最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中午被搅局,现在又出现打岔的事。
还好!他以后可以常来。
他笑了笑,无奈的要离开。刚转头,背后那扇门又开了,只见星淑穿好了小外套,戴着一顶小帽,匆忙对他一笑,疾步往外走。
“等一下。”子皓在院子前拦下她。
“你要去找她?这么晚?”太危险了。
“是呀!因为是很紧急的事,我担心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善希反常的反应,让她非常着急。
“我跟你去。”他坚决得不容反对。
“我很空闲。让我去吧!比较安全。”
子皓坚定的看着她,星淑微微一想,点头。
“那就谢谢你了。
灰扑扑的丰田车里,星淑明澈的眼仔细的搜索东区街道的每一个人影。这一代是有名的夜生活圈,各式酒馆PUB林立,走来走去的不乏奇装异服的青少年,与夸张的嬉皮庞子皓。星淑对这里异常的熟悉,令子皓感到惊讶。
“你常来?”
听出他话里的惊讶,星淑浅浅一笑,“是呀!这里是一些时髦高中生的聚集地,我当然不会陌生。我之前的三个男朋友,都是在这里认识的,不过,都吹了。”
“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寂寞的女孩。热闹的地方,是为了让寂寞的人安慰自己的。”子皓想慢慢的接近她内心。
“说得真好。寂寞吗……”星淑淡淡的咀嚼这个字眼,有些迟疑,有些忧愁。“我喜欢听很吵的声音,因为觉得自己性格很冷,所以想看那些很热的人,听热的声音。就像吵得脑神经都快崩裂的硬式摇滚,很热烈、很激情,我喜欢那样的生命力。善希,我那个漂亮的朋友也是那样的人,也许,真的是因为寂寞吧!才会憧憬激情的生命。”
星淑缓缓微笑,像夜光中绽开的白昙花,清雅中又添艳丽。周子皓差点没看呆。
“家里的院子是你整理的吗?”这是他的直觉。
“嗯!怎么知道的?”
“猜的。”子皓一笑,“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冷淡。因为冷淡的人,不会把院子弄得这么温暖。”
“那是兴趣。投入兴趣的时候,如果还是这么冷淡,活着不就太痛苦了?我不喜欢上课,而且常跷课,更不喜欢念学校的书,但是关于园艺植栽与室内设计,我可是很用功又热情的。”星淑眼看他们逛遍了东区的路还找不着善希,眼中渐泛忧愁。
“小事情上通常表现的才是本性呀!”她太看淡自己了,子皓轻轻笑想。“东区走完了。接下来该去哪里找?”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与一张苍白而犹豫的脸。
“怎么?”她看来像有心事。
“我们停车吧!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往后一躺,她忍不住叹气。她多么不想再到那个地方去,可除了那里,善希还能去哪?
子皓也感应到了她的异样,但他体贴的不去过问,默默的跟着她走在巷弄里,钻进了一家名叫ATTION-PUB的地方。一开门,激烈的嘶吼和爆嚣的电子音乐声直灌进耳朵,迎面还袭来一阵熟悉的烟草味与奶油薯条的空气。
他心中一荡,伸开两臂,一个劲的护着星淑细小纤弱的身体在人群间走。
他们同时看见善希趴在堆满酒杯、水瓶的围桌上,星淑轻轻摇她,她竟好像已经哭得虚脱了,完全没反应。子皓当机立断,两臂将善希撑起来,先带回家再说。
星淑跟在他后面,心里很感激。若不是他,今天自己真不知怎么把善希带回家?才走到门口,她感到一双眼神在们边冷冷的射过来,子皓先奇异的回头看她,她才恍然的看过去,是大伦。
“我以为你真是让人碰不得的,看来也不完全是。”子皓揽着星淑进门的那一幕,强烈的刺激了他的神经。
“我不是来找你的。金南熙呢?他怎么把善希一个人放在这里哭?”星淑懒得解释什么,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
“他早走了。”他跟金南熙算同学,但不熟。“两个人吵了几句,他们不是常吵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辣辣的眼光瞟向子皓。“这是你不肯跟我的原因吗?”
周子皓一笑,“需要我先出去吗?”他只看着星淑。
想来,这是她忧郁的碌因了。
“不必。”星淑手牵住他,像依赖着,大伦的眼光几乎冒火。“是是非非也无所谓,因为你已认定了我的错。”星淑的声音淡而远。
“那是你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史大伦沉着脸,严厉谴责。
星淑听完,淡淡一笑,居然很释然。“走吧!”她拉着子皓,走出吵闹的门口,不再回头。
在她心里,正式为这段感情贴上了封印。
……他们到家都已约莫十点了,星淑的妈果然还混得迷途未返。星淑虽然很疲倦,仍执意要出门去买验孕剂,子皓将她挡下来,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摸黑出门。他让她在床边陪伴善希,自己匆匆去买回来,在商店里,他还被人多看了好几眼。
他交给她后就在客厅等着,看了眼房子,正觉得奇怪,一个有仆人的家,怎么书会散得到处都是而未整理,而且一旁工作室的电脑纸几乎满出房问。这当然是安作家的杰作了,星淑很懂得理房子,看她的房间就晓得了。
“善希,干什么,快住手。”
房里传来星淑的惊喊,子皓急忙冲进去,看见瑶仙拿着一支竹掸子,拼命击打自己的小腹。子皓连忙夺下掸子,将她挥舞的手脚制住,押她坐人一张大椅。
“你别这样,有事我会帮你的。不要伤害自己,我会很难过。”星淑禁不住流下眼泪。
“冷静一点,没看见有人为你伤心吗?先想能解决事情的方法,别这么任性!”
子皓厉声一吼,善希突然冷静下来,惊恐悲伤的眼睛寻到星淑,像寻求安慰一样的抱着她轻轻啜泣。
“不是很希望有宝宝吗?为什么知道有了,你会这么难过,是不是金南熙跟你说了什么?”早知道善希会忍不住去找他,她应该先带她回家里,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般。星淑拥着善希,十分不忍心。
“我还是想让他陪我,我希望他跟我一样,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我CALL了他整个下午他都没回,我很着急,所以到了你家门口,还是忍不住要去找他。一见到他,我就告诉他,他愣了好久,然后开始发脾气,说我会拖累他,为什么不吃避孕药,他说女孩子应该主动一点吃药……我很生气,骂他说话不算话,骂他懦弱,他更生气,狠狠的瞪我,然后说我们完了。睡美人,我很难过,心痛得不得了,像快撕开一样,真的像死了一样……”
善希看来异常脆弱,子皓捏紧拳头,几乎想狠狠的揍那个孬种的男人一拳,他说的简直不是人话。
“忘记他吧!我们把孩子堕掉,重新开始。”星淑沉静的说。
“我不忍心呀!这是我的宝宝,找会觉得自己像个杀人犯……”善希一阵摇头,迷糊中想想自己的情况根本没办法留下宝宝,哭得更厉害。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时,星淑的房门被第四个人推开,一阵清雅成熟的声音飘进来,三个人一起回头,看见了星淑久违的妈妈。
“这么热闹?咦!善希怎么哭了呢?咦!你又是谁?啊!一定是你把善希惹哭的!”安金媛连求证也没,直接闯进来揪起周子皓的领子,狠狠的骂。
“臭小子,这样的美人你也舍得让她不高兴,而且还在我的地盘上,你皮痒了吗?”她唠叨出一串不知哪学来的江湖话。
子皓给她骂得啼笑皆非,无奈的看着星淑。
星淑很不好意思的上前解开妈妈的手。“妈,你不要每次都不问清楚,擅自下定论好不好?现在善希有一件很严重的事要你帮忙解决,你不要瞎胡闹了。”她原本决定请妈妈帮忙带善希去堕胎,但妈妈行事这么鲁莽,她不禁有些犹豫这样做对不对了。
“喔!好吧!我道歉。但他是谁呢?啊!一定是你的男朋友了。”她又露出很暖昧的小脸,“啧!我女儿眼光还不差嘛!小子你人模人样的,眼光不斜。看来不错唷!”她又在那里丈母娘看女婿。
子皓一笑,星儿跟她妈妈真是太不像了!“谢谢。”被这样误会,他是很高兴的。
“妈!你别闹了。”星淑板起脸警告妈妈,“他是你以后的新编辑,你从今以后要好好交稿了,不准再逃之天天,我也不会再帮你了。因为周大哥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决定站在他那边。”
安金媛一听,立刻苦着脸想抗议,但又被星淑拦住,“说什么都没用。”
她附在妈妈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安金媛立刻转变了态度,原本带着活泼的笑脸变得正经无比,一瞬间显现出一抹成熟与机敏。
子皓看得呆了,差点没把下巴看掉。变得太快,差异也太大了吧!能成为老编的前妻,果然性格也够怪异。但是,能生出星淑这么正常的女儿,也太奇妙了。真是造物者的神来之笔,比神还神!
母女两个低低的交换了一些意见,最后像达成了决议,星淑微笑,安金媛也微笑,然后,安金媛走向善希,消悄的和她说起话来。星淑则走向他,推他出门,然后跟着出来,轻轻带上了房门。
“别担心,该正经的时候,妈妈不会含糊的,她刚刚喝了一点酒,所以失常得比较严重。”看出他的疑虑,星淑轻笑着解释。
子皓一笑,“这么说,善希的事可以完全拜托她罗!心理建设,上医院,养身体。不通知她父母?”
“嗯!她父母忙着离婚,没空管这档事的,而且善希不希望她父母知道。不过,希望你替善希保密。”她诚恳的说。
“我会的。”他叹了声,又是一个破裂的家庭,寂寞的孩子。
“今天晚上真是非常非常的谢谢你,不过,又没法请你喝茶了。”星淑很遗憾,她很喜欢和他谈话,如果事情别这么多就好了。
“不要这么客气,我以后会常来的。”
他指指门内,星淑知道他指的是妈妈的稿件,会意一笑。
“如果你来,不但请你喝茶,还做拿手菜给你吃。奶油炖汤喔!”
“我很期待。”他四下看了看,还是忍不住把疑惑问出来。
“你家里真的有请佣人吗?”
“啊?”星淑一愣,佣人?“啊!我被你妈妈骗了,对不对?”子皓一拍额头,指着电话,星淑一点就通,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下午那个接电话的人鼻音实在重得太过火了,果然被摆了一道。
心情被这个笑料冲淡不少。
先前流荡着淡淡哀伤的空间,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爱情的折磨很温暖。
星淑坐在教室内靠窗的一角,翻着一本日本进口的园艺月刊,吵闹的教室对她似乎没一点影响,她的灵魂几乎已飞逸出这个小小的环境,而随着画片中的美丽园景与自己的思路,飞到另一个广大的地方,想像自己在相片中精致的庭园里工作,想像自己亲手开拓了另一片更具风格而纤细的园景。
但身处在俗世中,难免会有许多不解风情的打扰。
“安星淑,你知道隔壁班的张善希今天突然请假吗?”捏声捏气的语腔响起,声调下隐藏了许多看好戏的情绪。
对于这么不诚恳的声音,星淑颇为烦躁。
她慢慢的抬头,努力鼓励自己疲累的心好好振作,去敷衍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广播站站主,陈甲华及一班十来个陈甲华的广播子弟兵。
“我不晓得。”一朵浅浅的客气微笑,表明了她不想深谈。
“不晓得?怎么可能,你是她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耶!”陈甲华认定了星淑想规避话题,因此更加信心十足的认定那个新一女中第一号妖媚女一定是勾引男人出了岔子,遭报应了。
“如果她生病了或感冒,没有理由提前告诉我,是不是?”看穿了她的企图,星淑硬是将她的遐想转回来。
有人的心肠就是恁地狭窄,她只不过恰好与善希看上了同一个男孩,而那个白马王子偏偏只认定善希作为唯一的白雪公主,不得青睐的这一个居然就翻脸攻击情敌了。
唉!女人最大的敌人,难道真非女人不可吗?
“别想瞒我了,你昨天到ATTION-PUB去了,对不对?我看到了你跟张善希,你还带了个很帅的男人,去找旧男友示威。”
陈甲华几乎从鼻子里哼出气来,与张善希同一阵营的,她绝不认为是善类,虽然安星淑平常文静又温雅,但居然带着新男人去找旧男人,谁知道文静温雅下的那张脸是什么?
“为什么你一定得管旁人的私事?留下这点时间好好去交一个男朋友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变态不是很好?”星淑淡淡撇下一句,在众人一片抽气惊讶声中,收拾起笔记和杂志,飘然出了教室,往她熟悉的油桐林下去窝。
星淑从不对无关的旁人做心意的辩解,甚至话都很少说,这一次稍微说重话,只是烦得够透了。就任这些无聊女子去颠倒是非黑白吧!星淑压根不想管,是好是坏,那是她们自家的事。
油桐林静静寂寂,她将杂志秘来翻去,已经找不回刚刚对园艺设计的灵思泉涌了,只得搁下书与笔记,盘腿坐在树下呆望蓝天。
今天的自己,确实比较容易烦躁,星淑静默回想时,不得不对自己承认。
尤其在陈甲华提起竣大哥时,她的心大大的晃动一下。她的恼怒中,一半是由于这份理不清的情绪与挂念。
在刚刚结束了一段感情的同时,她居然如此的牵挂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声音。他终究是个相识仅一天、还未算得上熟悉的男人。自己如此的念兹在兹,是不是对他有了超越界线的感觉了?想到这里,星淑有些湍惴不安。她珍惜他们之间和谐的感觉,一旦她有了太过越线的要求,是不是就将这份难得的和谐破坏了?
她不要自己成为他的感情负担。星淑坚决的决定。
细细传来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星淑听得出那是教官的细跟高跟鞋。心情如此烦乱,她可不想再听人训话。当下收拾了书本札记,往图书馆篙去,那里的管理老师比较安静,她可以安心的看她的书。
下课了,学生们一整天的煎熬终于过去,慈心女中后门涌出一群又一群仿佛脱缰野马的活泼少女,青春活力像淘气的风一样四处散逸。
学生的烦恼很单纯,一下课,所有的烦恼也可以抛在背后了。特别是星期六周末,学生有一天的假期可以疯狂的吃、睡或者四处去玩。
星淑在热闹的学生潮里,显得特别文静幽然,仿佛放不放假,上课或下课,对她一点差别也无。她依然一个人,慢慢的沿着围墙走路回家。走到人群都散去的地方,陡地一个修长的人影闪出来挡住她的去路。她微一楞,定睛去看,不觉泛出一丝冷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