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色的激光在巨大的金属容器内无规律出没,两艘飞船在激光中前后穿行,像大海中即将被吞没的两叶扁舟。
又是一轮激光袭来,林让拉动操作杆,把飞船的高度拉高,堪堪躲过一条激光。相比之下,于杰的动作就显得从容许多,好像和飞船融为一体一样,在每一轮激光中上下翻飞,灵巧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终于激光停止了,两艘飞船稳稳落地。工作人员的声音冷静地传来“言上击中率0%,于杰击中率0%“。邓皓在地上迎接林让,对着刚从舱门出来的他说:“总算差不多赶上了。“
“不,还差的远呢。“林让摇了摇头,默默得看了一眼离开跟着邓囸离开的于杰。
“说起这个,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分心去和一个小女孩接触?而且我也觉得安静型的完全不符合你的口味嘛…你不应该喜欢你姐那种御姐型的吗?“
“这个嘛…缘分到了…邓特助就不要管了。我保证不影响训练。“
“这我是不干预的,你小子看着办就好。“
一小时后,“林黎击中率0。1%,肖金雨击中率0。3%,游亚涛击中率0。5%“,纵横的橘黄色激光中,工作人员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样还不够啊,同学们。“邓特助的声音传来,每个人都为之一振。“在真正的战场上,一次被击中就意味着你的退场。我们面对的是卡尔得拉最精锐的部队,而不是什么残兵散将。连自己都保不下的士兵怎么有实力去保护别人!接下家,你们进行自己的专项训练,分别到指挥大楼辅助大楼和冲锋大楼去吧!“
每一次被击中就意味着你的退场么…林黎沉思着这句话,却陷入了回忆之中。
星历2008年,卡尔得拉迎来了最冷的那个冬天。寒冷的北风刮过将军府,长青的冷松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柱,梅花却开的格外得好,整个后院都是清冽的梅花香。那年12月也是五岁的林让接触到枪的第一个月。
“不练了!“林黎愤愤地丢下枪,望着电子显示屏上9。9环的得分,整整一个月她始终不能突破那最后的0。1。当父亲跟她说给她两个月让她突破着最后的0。1时,一向进步神速的林黎轻蔑得笑了,觉得父亲小瞧了自己。行百里者半九十,走了百里路中的九十里才相当于走了一半,林黎没想到,这最后的0。1,竟然像天堑一样遥远。
看着同样进步神速甚至于更胜于自己的弟弟,林黎的心里暗暗有些憋气。她出了训练房,顺手抱了个暖炉,来到后院赏梅。这是天色已经很暗了,梅花在黑暗中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到芳香依旧浓郁,林黎抱紧了火炉,朝着梅花的方向走去。
突然,林黎飞快地跳跃离开自己的所站地,麻醉针早已从袖中来到手上,想都没想朝黑影射去。黑影轻轻一动,接下了三根麻醉针,轻松地揣入包里。
“反应不错,就是力道还差些。“零笑笑说。“爸!“林黎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按理说她今晚没有安排休息时间,出现在这里已经是违规了。
“跪下!“没有任何怨言的,林黎单膝跪了一个标准的军姿。
“为什么终止训练?“零的声音冷得像从千年寒冰中冒出来。
“我觉得父亲你强人所难!卡尔得拉那么大,能打十环的人扳着手指也能数得过来,我觉得9。9环与10环也没有什么区别!你却还让我日复一日地训练!“本意是想说10环太难,自己还需要练习,却想不到脱口的话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显然,后悔已经晚了,林黎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这个小动作也没有逃过零的眼睛。
“来吧,带你看个地方。“零背着手走开了。林黎眨巴眨巴眼睛,对于居然没有惩罚自己的父亲表示奇怪。
越走近,林黎越感到隐隐不安,父亲要带自己去的,不是林让的训练室吗?走廊中回响着枪弹连发的声音,林黎的心里微微动了动。零淡淡的声音恰好传来“他今早刚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什么?“林黎的瞳孔瞬间放大,这种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林让让我们瞒着你,他不是跟你说过,开春的时候要给你一个惊喜吗?““天哪,惊吓还是惊喜啊,太拼了吧。“林黎拍拍小胸脯表示吃惊。
四周的led灯将训练室照得如白昼一般,穿着病房服的身影单薄而纤瘦。林让的每一个动作都伴随有汗水洒落,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湿润,但他却毫无知觉似的,固执地纠正自己的持枪形状,重新练习发射。5。9环,5。3环,5。5环,5。8环,始终突不破那个魔咒似的,少年的得分停留在五环,看得一旁的林黎着急得想要冲上去帮他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零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站在旁边,林黎没了辙,只得在旁边站着干瞪眼。
不知又过了多久,6环,7环,8环,9环,系统冷静的女声连续传来,林黎惊诧得用手捂住了嘴巴,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花了近一个月从5环突破到9环的记录就被林让这样轻轻松松打破了。
训练室小小的身影蹲下来,双手抱膝,额前的刘海软软地垂下来,强烈的光在额前打下一片剪影。他蜷缩的身体似乎在轻微颤抖,像是极度兴奋,又像是非常难受。“你们都说我患有先天性疾病,身体或许脆弱不适合从军,但是你们难道不知道一个人要穿上军装不是看他的体质是否够强,而是看他的军装下有没有那一颗时刻跳动的鲜活的心啊!”说完这句话,林让全身的肌肉放松了,身体也渐渐向旁侧软下去,他的唇角仍然啜着一丝极淡的微笑。
林黎看出不对劲,立刻从林让身后高处的观望台翻身下去,冲向林让,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林让模糊的视线中隐隐有人影冲过来,他缓缓伸出,呢喃:“姐,是你么…”林黎接过他的手,却发现他的虎口乃至半个手掌,尽是枪械后坐力导致的淤青,短短一个月,竟然在他的手心磨出了淡淡一层薄茧,她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姐,我做到了…”林让虚弱地笑着,“你是不是傻了!”不忍心看弟弟的神态,林黎将林让背在背上,淡淡看了一眼在观望台上丝毫未动的零,抿着唇向医务室跑去。
零看着姐弟俩离开的身影,忽然想起一个月之前林让说他要练枪时他的反对。零说“你在数学和机械学上才华那么高,身体又有病,何必选择从军这一条一不小心就会把命给丢掉的路。”林让却灿烂地笑了“作为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能拿命去丢的,也只有我啊!”
刹那间无言,院子里的第一支梅花开了,芳香扑鼻,漫天繁星点缀在黑色天鹅绒绸缎的夜空中,零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感觉到他身上跟自己一样的野心与宿命。他熄灭了烟卷,缓缓地说“我会用最标准最严苛的方式训练你。”
“求之不得。”林让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每一次被击中就意味着你的退场。”听着邓皓的话,林黎微微地笑着,不论做什么事,都需要我们拿出十全十美的态度谨慎对待,对待亲人朋友,对待敌人,同样也是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