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婚礼举行之前,凌珠颜和段轻锋抽空,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那一天是婚礼前大约一个星期的某个周五,凌珠颜特意跟公司请了假,而段轻锋的假期还有得剩,两个人什么也没有准备,就拿了户口本身份证等必要材料,就开车直接去到民政局。
到了那边段轻锋在门口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个停车位。车子刚停稳,凌珠颜就伸手去拉车把手,准备下车去。没想到段轻锋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整个人凑过来道:“想清楚了吗,这个事情如果做了,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凌珠颜扭过头来,头一次用一种看小孩的无奈眼神望着段轻锋,半晌才轻声道:“想清楚了。就算我现在反悔,难道你就会放过我吗?你应该会用枪顶着我的脑袋进去,强迫我跟你领证吧。”
“那倒还不至于,不过可以想点其他办法。仗势欺人什么的,其实也挺容易做的。”
凌珠颜就笑了起来,挣脱了段轻锋的钳制,反问道:“难道说,你想反悔?”
“我倒是随时随地可以反悔,不过你就不同了。一直忘了提醒你一件事情,跟我结婚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一旦领了证想离就难了,国家对军婚是个什么政策,你应该清楚吧。”
这个问题,倒是一直没在凌珠颜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结了婚还要离婚的事情。在她的传统观念里,既然结婚了,那就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
所以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这会儿段轻锋明确地提出来了,她才在脑子里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回答道:“国家的政策我知道。不过结婚本来就是赌博,本钱下得重才能赢得多。我赌你不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发指的事情来。当然,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我相信组织上也会替我做主的。”
“想不到,你这个人赌性还挺大。”段轻锋做了这么一个评价,转而跳下车来走到副驾驶门边,替凌珠颜开了门,“行,既然如此自信,那就大胆地往前走吧。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这场赌局,赢的人到底是谁。”
凌珠颜拿着材料走下车来,略微整了整衣服:“一定要分出个输赢吗,双赢不是更好吗?”
他们两人并肩走进了民政局的大门,往结婚登记处走去。段轻锋再怎么大牌,领证这种事情还得自己来。就好像领导什么事情都有人帮忙准备好,但厕所总是要自己上的一样。
对于这种事情,他也很陌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无论平时再怎么淡定从容,面对这种人生大事的时候,总还有几分紧张。
其实,他也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只不过在门口逗留了一段时间,最终却没有走进来。来这里办事情,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都需要两个人一同来。而当时他却只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在冷风里站了很久,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存在,就好像一座即将风化的小山一般,变为无数细碎的粉尘,消散在风里。
那种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他都快遗忘了。就算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也没有那种噬骨剜心般的疼痛感,就好像只是电影里一幕令人有些印象深刻的画面,被烙印在了记忆的深处一般。
没想到,事隔几年之后,他竟然真的走进了这里。并且还是拉着同一个人的手,兜兜转转之下,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了原点。他的目的即将达到,但他有些迷惑的是,接下来的计划到底要怎么进行?
他想得一连串的安排,到底该以何种方式呈现出来,段轻锋自己也不清楚。或许在那一刻,他已经想到了放弃。他看着身边凌珠颜白皙的侧脸,突然忍不住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凌珠颜本能地回答了一句,又反问道,“干嘛突然这么问,怀疑我是结过婚的人?”
段轻锋在那一刻,突然有了一种说点什么冲动。凌珠颜的脸看上去是如此地美好,和她原本城府极深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她就像是自己当年初次见到时一样,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以一种清纯到勾人心魄的面目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抛去那些虚伪狡诈做作的面具,将最真实的一面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这就是他深深爱着她的原因吧。一直以来,他爱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凌珠颜。不管她曾经叫什么名字,这种最真实最原始的状态,一直以来都萦绕在他的心头。
她明明就应该是这样的人,不是吗?为什么一转眼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陌生到让他看不分明。段轻锋有时候甚至在想,那样的一个女人,他怎么会对她产生爱意?当她选择跳海自尽的时候,段轻锋的心里除了惋惜之外,竟还有些许的痛快。好像那个令他幻想破灭的女人就此死去,而一个纯真美好的她,又重新活了过来。
凌珠颜,到底是你伪装得太好,还是曾经的你,才是真正的伪装高手?
段轻锋望着那张脸,心里不禁如此琢磨着。因为他的表情过于深邃,以至于凌珠颜被看得十分之不好意思,红着脸推了推他,催促道:“想什么呢,不进去吗?”
他们当时,正站在等待处的大门口。放眼望去,里面全是一对对等着领证的情侣。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即便身份背景不同,有人贫穷有些富裕,但大家对婚姻的向往却都是一样的。
这种愉悦的气氛似乎是会传染的,即便真有人是不情不愿来领证的,但看到大家脸上的笑容时,似乎也会被这种幸福感染,以至于产生一种自己也会永远幸福一生的错觉。
凌珠颜本来能结婚这个事情,一直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一直到这会儿,坐在等候室里心情起伏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对于这桩婚事,有多么期待。
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认定了段轻锋,决定要让他陪伴自己走过这一辈子了。
他们明明才相识不久,明明在相处中没有太多的激情,两人都很少说情话,甚至也没有太多亲昵的举动。交往到现在,他们除了牵手外,也就是接过几次吻罢了。那种轰轰烈烈生死纠缠的爱情,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生过。
他们对于彼此也从来没有那种肉体上的渴望,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要去开个房间做点什么。在这一方面,凌珠颜是完全后知后觉,而段轻锋却是一直在克制自己。一个成年正常男人该有的欲望他都有,但他又有一般人不一样,懂得将自己的渴求完全地压制下去,只在适当的时候发泄出来。这需要很大的定力,同时也需要很大的耐心。
就像是捕鱼的人,总要经过长时间的耐心等待,才能最终收获一般。凌珠颜的这条大鱼,现在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凌珠颜却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只是对自己的心境感到相当惊奇,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总是处在一种不冷不热的状态下。一直到这会儿,她才感受到汹涌的爱情在胸口里横冲直撞是什么样的感觉。
原来,她并不是只想找个肩膀,才会答应段轻锋的求婚。原来,她是真的爱上了他。
等待的时间虽然有点长,但因为心情愉快,大家似乎都很有耐心。两个人手拉着手坐在那儿等了快有一个小时,才轮到他们办理手续。拍照、填表、签字、交费,最后由工作人员在结婚证上敲上钢印儿,把红通通的两个本子递到他们两人手上,这个证才算是真正给领到手了。
段轻锋虽然没有结过婚,倒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还带了点喜糖过来请工作人员吃。凌珠颜看到他掏出糖果来的时候,简直快要愣住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地问道:“你怎么还知道要带糖啊?”
“虽然我没有结过婚,但我有两个结过婚的弟弟,其中一个还是离了再结的。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指导,你还担心我搞不定这点小事情吗?”段轻锋说着把喜糖留在了工作台上,跟工作人员们打了招呼之后,就拉着凌珠颜走了出去。
如果说,进来的时候两人的脚步多少还有些滞重的话,那么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人简直可以用行走如风来形容了。人一旦有了喜事儿,精气神就会表现出来,那股子洋洋得意的味道即便再怎么掩饰,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段轻锋那么沉稳内敛的人,这一刻也有些喜上眉梢,走起路下脚下带风,连带着觉得空气里树叶的清香都是那么的好闻,让人不由神清气爽。
两个人出了民政局的大门,直接就上了段轻锋的车。凌珠颜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就在刚才,她成为了身边这个男人的老婆,而为人妻子应该做什么,她却是一无所知。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凌珠颜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
段轻锋已经在启动车子,甚至连看都没看凌珠颜一眼,直接回答道:“去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