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气恢弘,似夹带九天银河。
剑光凝实,若时光可以倒流。
两者相遇那一刻,沈寂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紧接着便是急促的风浪声传来,巨大的冲击滚滚而来,身子仿佛被巨力砸中,女子抽不出身来护住沈寂。
少年被狠狠砸在了光滑的石壁上,滚落在沙尘滚滚的岸滩边。
滚滚的烟尘蒙蔽了少年的视线,没能修行的沈寂无法如修行者般探出神识查看。他只听得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大冲撞声此起彼伏,大河的汹涌浪涛被掩盖。
沈寂挣扎地想要爬起来,四肢却仿佛使不出力气,沈寂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伤病的缘故。在石壁下的沈寂,仿佛身体的力量被抽空,甚至连爬起来的气力的都没。
大河上的战斗还在继续,两位强者都打出了火气,仿佛分不出胜负便不会罢休。那女子实力显然不如二人,只能勉强自保,偶尔分出几分心神为少年挡下些余波。
独孤龙手中大刀,有黑气笼罩,隐隐有龙影在其中,他一刀劈开一道剑光,大声笑道:“钱无心,这才有几分力气,为了不伤到我家内人和那小娃,我们上上面去打。”
说罢,独孤龙几个纵越,如踏云梯,便立在那被绿色藤条布满半座山的山头。
钱无心冷哼一声,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一刹那便出现在山头的另一边,灵巧的银白色短剑围绕在旁。
只见,钱无心左手掐诀,右手于空中凭空虚画,道一声:“急!”
银白色短剑光芒大盛,化作千万剑影,其间有雷霆轰鸣,有暴雨狂袭,有狂风怒吼,有大河涛涛,更有火海汹涌。
钱无心怪笑一声,道:“看你钱爷爷的万化天灾剑诀。”
说罢,万千剑影夹带无数变化的天灾异象朝着独孤龙奔袭而去。
独孤龙道一声:“来得好。”
身后有龙影咆哮,那黑龙五爪而逆鳞,龙眼如同含有九天星辰。独孤龙提刀而上,身外犹如堕入黑暗,只有几点微弱的光芒,身上刀气凝实而化形,身外领域古远而宏大。
沈寂抬头,只见天空中的两人出手之际,好似天地变换,一方是各色光芒和天象,一方是浩瀚宇宙及星辰。两股力量的碰撞激烈而迅猛,密集的轰鸣声传来。
只听一声爆破声,山头便有滚滚落石落下,奇异的青藤节节断裂,大河变得异常汹涌暴怒。沈寂被巨大的力量压制,甚至抬不起头,如若不是身旁那女子的相助,沈寂感觉自己甚至已经昏迷过去了。
持续了数息的时光,风尘散去,尘烟安静。沈寂勉强抬头,眯着眼想要看清前方,只发现那座大山已经消散,只留下滚滚烟尘和落石。山下的大河也改了道。
“这强的过分,不是一般的胎光境界。”沈寂心中估算中,此刻他仍然用不出气力。
那女子见两人不再出手,心中松了一口气,对沈寂说:“还不快起来。”
沈寂心中叫苦,自己一分力气都使不出来。他忽然觉得不对,这种感觉大概不是受两人战斗的气息所压制,现在两人已经停手,难道是这光滑的石壁。
“前辈,你可能看得见这石壁上的字?”少年试探地问。
女子微蹙眉头,道:“哪来的字?”
沈寂心想,难道就我看得见?
“少年,你也能看得见?”这是两声同时说出的声音响起。
只见独孤龙和钱无心同时出现,两人身上都衣衫褴褛,方才一个仙家形象,一个侠客模样,现在两人都好似落难的灾民。
女子掩嘴而笑。
沈寂顾不上好笑,道:“两位前辈可看的出什么端倪?”
钱无心和独孤龙对视一眼,片刻后,钱无心道:“此山壁大有来头,你这般年纪,这般境界算的上是俊杰。但这山壁,你还是不看为好,若不是定力足够之辈,容易迷茫而挣脱不出。”
沈寂苦笑,道:“此刻我在山壁下,气力好似被抽空。”
独孤龙哈哈一笑,道:“没事,慢慢爬过来。我们如你一般,不可靠近,你自己出来吧。”
那女子试着掐诀帮助沈寂,发现没有一丝作用,也作罢,便让少年自己出来。
沈寂无奈,只能尝试着,慢慢爬出山壁下,他闻到一阵阵酒香和烧鸡香味。此刻,那三人正在河边烧火煮酒烤鸡,三人交谈间常有大笑声传出,好似多年不见的好友。
沈寂想要出声呼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
偶尔女子和那两男子视线在自己这方扫视,也好似看不见。
沈寂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在一副画中。画中有人,有花,有山,有水,有恩怨情仇,有惊天动地的打斗,而自己就是画外人。
虽然,他曾以为自己是画中人。
但是那一丝丝的意思,一直都被自己压制。少年一直认为这是个虚假的世界,那么世界是虚假的,又如何融入。
被排斥的少年明显一愣,自己现在算怎么回事。无法与一切交谈交流,就好似画外人入了画中,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寂摇摇头,想不通,难道今日就算是失败了?
少年不愿意放下最后的一丝希望,他将目光慢慢转到了光滑的石壁上,上面的自己很大很大,却一个都看不清,记不住,模糊地让人难受。
少年凝神去看石壁上的字迹。
发现自己一点儿都看不清,而且头脑也很清楚,什么问题都没有。跟之前的情况不一样。
少年发现,自己就好似被一切都遗弃了,在画中无依无靠。这种孤独的感觉很熟悉。
沈寂忽然可以站起来,一身的气力都回来了,但是周围的一切,虽说在动,时光在流逝,但好似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沈寂抽出石刀,凝气,一刀劈出。
有无形波纹出现,沈寂的刀没有造成任何的变化。
沈寂不甘心又劈出多刀,刀意凝练,却被无形的波纹阻挡住。
“这又是闹哪样啊!”沈寂无奈。
。。
。。
亭子外的老秀才拿着他的那本旧书,看着眼前空无的一切。
诸葛思源走过来,给老秀才披上一件衣裳,道:“先生,夜深凉风,您先歇息歇息。”
老秀才摆摆手,道:“你们几个先去马车上休息,为师要布下些手段。”
诸葛思源拱手而拜,便去吩咐几个师弟休息,自己却立在老秀才身旁侍候。
老秀才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心中却万分高兴,这徒儿算是收的不错。
天上夜色正好,月亮圆润如玉,星光满布。
老秀才手上掐诀,略作推算,从怀中掏出多样物件,有磨盘大小的青色玉石,有一百零八只各色令旗,还有一些各类奇异的东西。
老秀才的怀中似乎能藏下日月。
他砸地上推算,时而抬头望天,心中估算着方位和尺寸。老秀才虽然读过万卷书,但修行的还是儒教的功法,这推算与布阵的手段显得有些生疏,但是却异常认真。
诸葛思源在一旁恭敬地侍候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
。。
沈寂盘膝而坐,脑海里还在想着老秀才说的一线生机。
什么是生机。
他回想起之前的闯阵。感觉自己这时候的感觉与在虚空中游荡的感觉最为相似。触摸不到,听不到,一片虚空。
此时他仿佛有所悟,便将这一切当之为虚空,不理会面前的两男一女,不理会光滑的石壁,不理会大河及一片树林。一切好似虚无,虚无的感觉越来越重。就好像置身无上下左右,前世今生的宇宙中。虚无,而不知所踪。
黑暗,一片的黑暗。
睁开眼的沈寂看到一片的黑暗。
这是上次闯阵碰上的虚无。
那一线生机又在哪里呢。
。。
置身事外,便是画中人。
眼前景象不过是虚无中凭空出现。不可触摸不可听闻。
要寻一线生机,便要先入画。
要入画,便要先信画中人画中物。
。。
沈寂脑海中好似有所悟。
当下,他便放下心神,忘却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所求。
就好似回到画中的世界,好似他是画中的人。
他凝神而坐,心中无所思无所想。
慢慢有香味传来,有熟悉的身影在脑海中从模糊变得清晰。
沈寂觉得自己便是画中人。
画中是何人那他便是何人。
要破梦,先入梦。
入得半生迷离梦,才能修的四大皆空境。
佛家言,一切如梦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