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是秦历史上最后一任相国。张仪之后秦废除了相国一职,而代之以左右丞相,让两个人均分相国的职权。出于维护王权的需要,这虽然是合理的举措,但从中也可以看的出来,秦武王对于张仪的忌惮已经严重到了何种程度。绝不能让秦出现第二个张仪,这就是左右丞相的由来。
秦武王致相,右丞相没有悬念,他决定让德高望重的樗里疾担任此职。樗里疾是秦惠文王的兄弟,秦武王的伯父,精于谋略,在秦国有智囊之称。于秦武王时期,樗里疾与力士任鄙一道,被秦人并举为“力则任鄙,智则樗里疾。”由此可见,秦武王让樗里疾出任右丞相也算是众望所归。
古人以右为尊,以左为卑,这里虽然谈不上卑,但最重要的右丞相决定下来了之后,秦武王紧接着需要考虑的就是由谁来出任这个第二重要的左丞相。
当时,张仪,司马错,魏章之类的人已基本上都被秦武王扫地出门了,作为秦惠文王时代的功臣,这些人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同时也为秦巩固其王权埋下了隐患。所以一朝天子一朝臣,谨守着这样的传统,秦武王模式化得一一给这些人下了逐客令。这虽然不近人情,但却在理,所以也就犯不着去追究谁对谁错。
但是当曾经显赫一时的那些人都不在了之后,再让他找个人出来去担任左丞相,这却有点难为住了秦武王。总不可能挺举抓举,比谁的力气大谁就来当丞相吧,所以左丞相一职究竟该由谁来担任,秦武王对此便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经樗里疾提议,王才勉强同意了让甘茂来担任此职。甘茂旧日曾跟着张仪,魏章等人混得风生水起,所以于秦也算是小有寸功。出任左丞相,在目前这个青黄不接的时期,除了甘茂,秦武王也着实是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人选。
不过话说转来,甘茂贼眉鼠眼的,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个正人君子,所以就算让他担任了左丞相,秦武王也只当他是个替补,并没打算让他长期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
恰逢此时,犀首公孙衍入秦,请仕于秦武王,这无异于伊尹碰上了周文王,而太公望碰上了成汤,管他是不是那个人,反正在秦武王看来,对方的名头足够响亮,作为左丞相,正适合秦国。
在此之前公孙衍曾于秦担任过要职,为惠文王的大良造,魏国的阴晋就是这一时期公孙衍为秦奉上的礼物。其后,公孙衍辗转回到了故乡魏国并被魏王奉为相国,其相魏期间,曾联合楚,燕,韩,魏,赵一起攻打过秦国。可以说公孙衍就是与张仪的连横相对的——合纵的先行者。事实上说到张仪就不得不提公孙衍,在他们那个时代这二人就是合纵连横的代表,颇有些东邪西毒的味道。
总之,公孙衍是能力上不亚于张仪的纵横家,是之前那个时代的巨星级人物。假如要拿他和甘茂作比较的话,其形势对甘茂来说会有些惨不忍睹。别的不说,仅就相貌而言公孙衍就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全胜。没错,公孙衍是已经老了,但仪表堂堂,一看就像是个左丞相,这与甘茂明明是个左丞相,但却看着像个内衣大盗的形象截然不同,甚至让秦武王觉得公孙衍长成这样就是为了当丞相的,他爹妈是故意的。
就在那一瞬间,甘茂输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由于他的爹妈太过随意,秦武王决定左丞相一职还是找个长得像丞相的人来当比较好,而公孙衍当然就是这一职务的不二人选。
秦武王与公孙衍于堂上闲聊,王见公孙衍进退周旋咸中规矩,且举止娴雅,应答如流,于是越看越喜欢,便于谈话将要结束时凑近公孙衍道:“吾且相子。”
由于秦武王都几乎是在跟他耳语了,所以公孙衍也就没敢声张,在悄悄地谢过了武王后,公孙衍就起身回到了馆驿。
俗话说:隔墙有耳;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武王或许觉得他已经做的水泄不通了,毕竟把手遮在嘴边,这种说悄悄话的专用姿势他都用上了,但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手其实是不隔音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同时秦武王也低估了那些伺候在他左右的那些人的听力,于是会晤一结束就有人悄悄地溜了出去并把这话给甘茂说了。
甘茂收买了秦武王身边的人,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卧底。人生的起跑线或许是由爹妈决定的,但接下来该怎么走,这在甘茂看来则完全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荣华富贵,名利地位,说到对于这些东西的迷恋甘茂不会输给任何人。“好不容易才位极人臣,当上了秦国的左丞相,如今又要把我撵下去,能做到的话就来试试啊。”在得知此事后,甘茂不屑地笑了。
就像粘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一样,甘茂的自信不会是毫无理由的。公孙衍或许是之前那个时代的巨星没错,但此刻在甘茂看来,赴张仪的后尘,退休养老才是公孙衍真正该干的事情,而不是留在这里和他甘茂较什么劲。
次日,甘茂进谒秦武王,一上来就喜笑颜开地恭贺他找了个贤相。
视这件事情为秘密的秦武王闻言,惊讶得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已而,王谓甘茂道:“寡人既已相子,将焉另致贤相?此必坊间流言,不足采信。”
话是这么说,蒜也是这么装的,但秦武王就是觉得心里没底,故稍作停顿便又接着说道:“虽为坊间流言,传为我贤相者为谁?愿试闻之。”
则曰:“闻王且相犀首。”
昨天才悄悄对公孙衍讲过的话,今天就传到了甘茂的耳朵里,这种对他个人隐私,不,对国家机密的刺探效率竟如此之高,这真的是把秦武王给惹火了。虽然还不至于拍桌子丢板凳,但在此之后王明显已经怫然作色了。他决定刨根问底,把这个潜伏在他身边的密探给揪出来。“以此告子,其人为谁?”王问甘茂道。
则曰:“王以告犀首,犀首以告我,其如不然,臣曷与孰闻?”
之前公孙衍在秦武王心中的形象或许是颇有城府的,而在此之后公孙衍顿时就变成了个在前任面前炫耀恩宠,小妾似的人物。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将其立为丞相,所以王一改口,随即就让这事付诸东流了,他说:“那只是我与犀首开了个玩笑,公不必当真。寡人左右贤相,樗里子与足下,今既为决,固无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