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七娘子和杨凤琪的背影,即便是修养再好的初娘子也忍不住拉下了脸。三娘子在一旁看着,不禁冷笑地对杨凤玲说了句,“几年未见,你姐姐的脾气可真是越发长进了。”
“呀,下雪了!”忽然六娘子一阵惊呼引去了众人的注意力,“玲妹妹,不然你同我们进去躲躲雪吧,咱们大姐姐素来深居简出,今儿可是要借着你的光,想我回府这么些日子,大姐姐的屋子还没进去过呢,你今日可不能阻了我的好奇心。”
六娘子这番话说的算是有技术含量了,既给了杨凤玲台阶下,又多少挽回了些初娘子的薄面。
杨凤玲冲她感激一笑,仰头认真的说道,“我来的时候母亲就说,家中大表姐赶着绣嫁妆,我也是想瞧瞧的。”
“你们两个小丫头没个正形,进屋就进屋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几句话下来,初娘子脸色微霁,“不过妹妹来也是好兆头,这可是今年宣城的第一场雪呢。”她说着,也仰头去看那漫天轻扬的雪絮,飘飘洒洒的,渐浓渐密。
“都说瑞雪兆丰年,喜事迎进园,玲妹妹真是个小福星。”几人便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红着脸的杨凤玲迎进了屋子……
接下来的几日,陆家各房亲戚陆陆续续都到了齐。但除了长房大老爷在宣城有一座老宅子单住开了之外,其余几房都挤在了陆宅。
其实陆宅不算大,可这次太夫人是做五十九大寿,所以到的人特别的齐,即便林氏绞尽了脑汁数着房子腾空间,可还是有些安排不过来。
结果初娘子带头,表示屋子里可以腾出耳房,若是有姐姐妹妹不嫌弃的便能带着行李去她屋里落脚。初娘子是长姐,她话一出,陆青远也站了出来,表示自己的房间还有空余的地方,可以让兄弟来小住。
林氏闻言笑颜逐开,一边夸两人懂事一边雷厉风行的着手准备分配,结果下面从陆青致开始到七娘子无一幸免,每个人屋子里都被安置了人。
其中,初娘子屋里住着大姑奶奶家的贤姐儿和二婶婶韩氏家的二娘子云秀还有二姑奶奶家的华姐儿。三娘子屋里住着表姑奶奶家的荣姐儿、四婶婶许氏家的五娘子云茹和八娘子云芳,六娘子的浅草阁里住着三姑奶奶家的玲姐儿和五婶婶家的九娘子云玖和十娘子云霞,而琪姐儿和四娘子则全部挤在了七娘子的屋子里。到也不是七娘子主动邀请的,而是琪姐儿旁的都看不上,只觉得七娘子的屋子比较比较顺眼,四娘子明明是应该住老宅子的,但看着众姐妹都聚在了陆府,她也不依不饶的一定要挤进来罢了。
哥儿那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陆青远屋子里满满当当的挤了表姑奶奶家的瑞哥儿,大姑奶奶家的泰哥儿和嘉哥儿,大婶婶王氏带着毅哥儿和润哥儿还有二婶婶家的怀哥儿住在了老宅子,然后陆青致屋子里住了二姑奶奶家的文哥儿,四婶婶家的立哥儿,五婶婶家的阳哥儿。这其中,四婶婶家的墨哥儿因着在家供奉痘疹娘娘所以没有来,而五婶婶家的海哥儿太小了不宜长途远行,所以也没有来。
如此虽拥挤些,可多少也得体的安排下了全部的哥儿姐儿。
不过如此一安排,各屋不免都闹哄哄的折腾了一番,别人六娘子是不知道,可自己的浅草阁是直到戌时过半方才好生的安顿了下来。
因为浅草阁的耳房太小,若是再腾空地儿,只怕揽月她们就没地方睡了,所以六娘子做了主,在自己的里屋加了一张酸枝木的罗汉床,然后将两张床并在了一起。索性四个小姑娘身形都不算长,所以这样一拼,也算是宽敞好睡的。
一旁搬床整理的事儿自然有揽月她们劳心出力,这空挡,六娘子带着玲姐儿和九娘子、十娘子在花厅吃糖蒸酥酪。玲姐儿这几日同六娘子她们相处下来已经很熟悉了,倒是九娘子和十娘子,因为年纪也不算大,又是初来做客就要入住主屋,便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六娘子看在眼中,觉得自己既为主人,多少也要负责热络一下气氛,便笑着开口道,“我自己是不晓得的,不过揽月总是说我睡相不好,半夜爱翻身,我看一会儿我还是睡最外面吧,掉在地上总比压着哪个妹妹好。”
六娘子说的俏皮又生动,时而皱眉时而抿嘴的,惹得玲姐儿几个都忍俊不禁轻笑了起来。
“乳娘说我的睡相也不好,夜里总爱踢被子,不过十妹妹是个斯文的,通常晚上睡下去被窝是什么样子早上起来便是什么样子。”九娘子性格开朗,六娘子话匣子一打开她便跟了嘴。
六娘子闻言,仔细的瞧着似水葱般净白的十娘子认真的说道,“那妹妹冬日里定是极少生病的。”
“为何?”玲姐儿歪着头问道。
“捂的严实啊!”六娘子拍了拍大腿,满眼的羡慕之情,一屋子的人立刻哄堂大笑,气氛顿时热络了不少。
不过其实对于浅草阁一下子多住了三个小姑娘这件事儿六娘子还是比较堪忧的,是以入了夜,待揽月先服侍玲姐儿三人睡下以后,六娘子特意将几个丫鬟聚了起来,在花厅了开了个小小的会。
“几个姑娘里面,玲姐儿不吃蒜,九娘子和十娘子有什么忌口的我还不知道,不过明儿我问了就告诉你们,你们都要记清楚了,免得回头闹了不愉快。”六娘子慢慢的整理着思路,然后道,“但玲姐儿和九娘子今年都只有七岁,十娘子六岁,毕竟都小了些,平常你们且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瞧着,也就辛苦这年关的十来天功夫,等过了年我让你们轮着好好休息休息。”
“姑娘放心,这些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儿。”揽月连忙点头。
六娘子笑道,“你们几个都是勤快的,我自然不担心,不过总是要让三个妹妹感到宾至如归的。明儿起流萤要拿的午膳可也就不单只有我一份了,鱼安帮着一起吧。靠近中午了屋后再点个小灶炉,天气冷,汤汤水水的东西拿回来总是凉了半截,失面子是小,吃坏了妹妹们的肚子是大。”
“是。”鱼安和流萤认真的记下了六娘子的话。
六娘子见状很是满意,正想挥手让她们几个散了早些去休息,忽然想起几日前的一件事儿,便心头一念,开口道,“前两****同三姐姐在园子里散步,听到几个仆妇在嚼咱们浅草阁的舌根。”
揽月等人皆是一愣,又听六娘子说道,“其实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我冲撞了母亲让父亲责了罚,只是……这嚼舌根的性子我是顶不喜欢的。”
六娘子一边说一边微沉了脸色,一双锐利的眸子一一扫过眼跟前的几个丫鬟,仔细的看了看她们的神色。
揽月是一脸的愤慨,眼底仿佛都要喷了火,竹韵是一脸焦急,仿佛有什么话想问又不敢多问,流萤则是微微的蹙着眉,神情没有太大的波动,鱼安是一脸淡然,似事不关己,而唯独白鹭,六娘子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慌乱。
“揽月和竹韵打小和我一起长大的,虽我不能保证这嚼舌根的事儿不是出自她们的口,可她们却也是知道我生平最厌恶两件事儿,一就是欺上瞒下,第二就是嚼舌根。”
“姑娘当时可问了些仆妇,话到底是不是从咱们园子里传出去的?”流萤见大家都不语,便壮了胆子出声问道。
六娘子一愣,忽然觉得流萤的脑子转的还挺快。
其实说白了,这话头本来也就是她编出来测测人心的,那天晚上她听陆青致那么一说,当下心里便有了两个想法。其一,自己同林氏起冲突的事儿是林氏命人散布出去的,为的无非就是让陆府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连长辈都会忤逆的坏孩子。那其二呢,就是自己园子里头的人散布出去的,为的是什么,六娘子暂时还不得而知。
所以她也没想过太充分的说辞,眼下被流萤这样一问,不免有些措手不及,“也是……”六娘子挑了挑眉,细细的看了流萤一眼道,“最难得不过人心,我也只是同大家提个醒儿,你们的尽心尽力我都知道,可切莫做出那些失了面子和里子又让我为难的事儿来。”
“是。”几个丫鬟齐齐福身,然后依次退出了屋子,只留了晚上值夜的揽月。
“姑娘。”待最后一个鱼安出了门后,揽月轻轻的合上了门扉,然后转身看着略显疲惫的六娘子问道,“可知道是谁在那儿闲言碎语吗?”
六娘子摇了摇头,一边端起了半冷的茶喝了一口一边眯着眼道,“你和竹韵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她们三个……”
“姑娘放心,我同竹韵一定把她们三个盯紧了!”
见着揽月表决心的模样,六娘子险些喷了一口的茶,“咳……咳咳,也不是让你盯着,若整日盯着她们,那我还怎么让你同竹韵干别的事儿。”说到这里,六娘子忽然想到方才流萤的话,不免嘀咕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聪明呢还是欲盖弥彰?”
“姑娘说什么?”揽月没听清楚。
“啊,没、没什么。”六娘子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屋中间的炭火盆道,“四个人寄在两张床上一定很热,回头炭就少加些,茶水要一直温着,免得玲姐儿她们半夜起来要喝水却空着壶。”说罢,她便转身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