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云朵提着篮子走出了家门,江有荣连忙把在屋旁干活的妻子唤了回来。赵冬梅扔下了柴刀,拿布巾擦了擦手,然后不着声色地跟在了云朵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谢天阳住的地方走去。
云朵纤巧的身子走上了青绿色的阡陌。
赵冬梅在后面足不沾尘地跟随,发现她一路走往的是村子的东面。
她跟自己的丈夫一样,对这个“女儿”在外面与谁来往完全不知情。她猜想云朵很快就会与谢天阳见面,假若她跟上去正好碰见两人大胆的言行,她一定会立即就冲出去,当面狠狠地数落他们。
云朵怀着紧张而羞怯的心情,并不知晓后娘早就跟随在身后。
她抵步了谢天阳的住处,但是茅草房的屋门紧闭,主人并不在家中。她侧耳聆听了一下,在屋后的竹林里面,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听到砍伐的声音。她推开篱笆墙上的小门,举步往屋子走近了过去。
门前的空地上栽种着的老槐树,在春日里吐出了新鲜的嫩芽。
晾晒在麻绳上面的粗布衣裳,迎着风徐徐地左右摆动。云朵站在茅草屋前面左顾右盼,但是等待了好久一段时间,仍然没有见到谢天阳回来。她事前没有跟他约好,他或许是进了山林里面打猎。日头逐渐地升到了中空,她还要赶回家中去做中午饭,因此是没有办法再继续等候下去。
紧张而羞怯的心情平复,她把手中的篮子搁在门前。
上次她从野鸭子身上把羽箭拔下来,在箭尾看到了谢天阳刻上去的小字。她猜想这个男人是认得字的,所以她弯腰捡起了一块小石子,然后在篮子的旁边歪歪扭扭地,把自己的名字“江云朵”三个字写了下来。
谢天阳曾经询问过她的名字。
假若他回到家中,看到篮子以及她的名字,应该会知晓她曾经来过吧?
怀着失落的心情回看了几眼,云朵最后才合上了篱笆门离开。爹娘已经动了心思,要替她找个婆家嫁出去,或许她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再出现在这个男人的家中,然后跟他单独地见面。
初见的时他像是挺拔的青松,赤身站立在湖水的正中央。
假若他们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他会不会偶尔地记起,曾经跟她以及水生在山林里面相遇?
她怀着难过的心情,沿着来路往家中走回去。
赵冬梅原本以为会碰见,云朵跟谢天阳见面的情形,但是她远远地守在了山坡下面,结果只看到云朵把篮子放下,然后连屋门都没有踏进去便离开了。她辛辛苦苦地跟随过来,却是连谢天阳长成什么样子也没有见到。
她不甘心就这样折返,于是继续留在了原地流连。
在附近的山林里面打完猎,谢天阳背着竹篓回来,结果还没有走近家门,便被一名女子拦在了路边。
“这位兄弟,跟你打听个事情。”
对方上下地打量着他开口。
住在附近的村民,因为畏惧他的名声,所以都不敢跟他说话。
眼前的这个女子年纪跟他接近,但是样貌却是非常陌生,他往常在这里出入都不曾跟她有过碰面。
“什么事?”
他声音清冷地开口。
“住在山坡上面的是什么人家?”
赵冬梅还不知道,自己在路边拦下的,正是茅草房的主人。
她想要从谢天阳的口中,打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来龙去脉。但是这个男人的态度却是十分的冷硬,语气当中冷冷冰冰的。
“你想知道什么?”
谢天阳凌厉的眼神阴沉了下来。
没有人敢追问他的来历,而且他也从来没有泄露过。
他的伯父本事通天,或许是他正在派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连他的庐山真面目也不认识,想来不会跟他们宗族有什么关连。
“这户人家姓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赵冬梅暗中打量着谢天阳,把他的神情都看进了眼里。
她在附近等候了许久,才看到他独自经过。这个男人的脾气真够古怪,她并没有打听什么,只是非常简单地向他询问了一下,结果他便流露出满脸的不悦。如果还有其他人可以选择,她一定不会向他开口。
“你替谁在打听?”
谢天阳的声音越发的清冷了下来。
居然打听到了他的头上,这个女人也真够不长眼睛。
“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行吗?”
赵冬梅扯火地开口。
她的丈夫要她出来打听,女儿到底都在跟什么人来往。
但是她忙活了半天,结果却是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见到,她正是在心情不悦之中,结果却碰上了这个冷硬得像是冰块的男人。他要是能说就好好地回答她,要是不能说就拉倒,他摆脸色是要给谁看呢?
“你问错人了!”
谢天阳冷冷地把说话扔下来。
不管她是为谁在打听,但她都真的是找错了人。
赵冬梅站在原地,看着谢天阳冷漠在转过身,然后举步往茅草房走回去。她远远地看着他推开了篱笆门,然后把竹篓从背上卸了下来。他分明就是回到了家中的样子,她竟然是犯了这样的糊涂,居然打听到了屋子的主人头上!
丈夫的那点心思她不会不明白。
他让她前来打听这个男人,是动了要促成他和女儿的心思。
她指望着把云朵嫁出去,可以拿到作为聘礼的银子,给摔伤了腿的丈夫治伤。但是对方孤伶伶地住在山坡上面,家中就只有一所茅草房,他们怎么可以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更何况这个男人的脾气,还跟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似的?
谢天阳回到了茅草房,便看到摆在门前的竹篮。
他的目光落在了篮子旁边,歪歪扭扭的“江云朵”三个字上面。
原来是她送过来的竹篮,或许是没有等到他,所以她只把东西放下便回去了。他掀开了盖在上面的布巾,在竹篮里面盛着的,是形状各异、手工精致的芫茜饼。虽然已经冷了下来,但饼子仍旧散发着诱人的草叶清香。
这是她亲手为他做的食物吗?
他拈起了一块送进嘴里,舌尖尝到了清甜的味道。
装在篮子里面的芫茜饼,不单止手工做得精致,味道还恰到好处,咬下去的口感非常的不错。这是来到这条村子之后,初次有人送东西给他,份量足够应付他的一顿中午饭。每次相遇她对他都是欲言又止,想到她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的表情,他舒展了浓如泼墨的眉心,然后提着她送的礼物推开门走进了茅草房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