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被喜欢的人误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万箭穿心?悲痛欲绝?欲哭无泪?
顾玦看着他冷淡的脸,她想要解释给他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被……”
“你并不需要向我解释,本来在学校门口我看你面对她们时发白的脸,我以为你心不甘情不愿,因为想着同学一场应该要帮你解脱困境,可是你竟然跟她们走了。那么看来是我想的那些多此一举。”林源西看着她,转身就走。
“等一下。”顾玦叫住他,他转过身,不耐烦地看她一眼,又转过去,抬腿要走。“我说,等一下!”
“其实你不也和她们一样吗?因为我的渺小从来不看我一眼,甚至身为同班同学一年了还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在班里,我连喜欢一个人都不被允许。难道我就不觉得很卑微吗?难道我愿意在你们都嗤之以鼻的环境里生活吗?难道就只有你们有尊严吗?”
顾玦觉得自己压抑在心里的情感全都爆发出来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像个小丑在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谋求关注,可是那又怎样,林源西会有同情心吗?顾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眼角的眼泪抹去,接着说:“林源西,你说我在你的情理之中,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我不也一样把你信奉是天使一样的吗?可是现在你也和她们一样对我嘲笑对我讽刺不是吗?身为富公子的你,接受了上等的教育,我以为你对待任何一个人都一样;可是你骨子里那么清高,你是从来都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对吧!你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说到最后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下来,分散成无数泪滴,落到地上轻扰起微小的尘埃。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与人平等,所有的人都只生活在自己狭小的世界里,然后用自己狭小的眼光去看待别人,去定义别人。那些出身卑微的人注定一辈子活在别人口中卑贱的环境里,而那些所谓高贵的人,即使有一天家道中落也只会被认为是命运的考验吧。
顾玦在那个不愿转身的背影里看到了对她可笑的不屑。
挺拔的背影还是没有转过来,他的脸色难看得仿佛遭受什么打击。
顾玦落荒而逃,不记得经过林源西时是怎样的心情,也不记得是怎么在半路遇到了李江樯,然后鬼使神差的跟他到了听雨轩。
“脸色不是很好?”李江樯倒了一杯咖啡放到她面前,店里播放着很经典的老歌,她坐在藤椅上,有那么一刻恍惚,觉得她是90年代初期的忧郁女子。
“哦,我没事儿。”可是却很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江樯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他微笑:“喂,你失恋了?还是考试考砸了?”
“都没有。”这是一场无法暗恋的爱恋,不见得光,也没有深得低谷。
“这样啊,虽然说我们之间并不怎么熟悉,但是我认为我们可以成为那种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很真诚地说。
她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突然笑起来:“呵呵,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没有朋友,你不用可怜我和我开那么幼稚的玩笑。”
“顾玦,为什么要这么想,我从来没有因为可怜你所以才想要和你做朋友啊,而且在此至少我也不知道你的事情。”他皱起了眉。
因为被伤害得太多了,所以总是习惯把所有接近自己的人都列入坏人的名单拒绝交往。不是她偏激,不是她极端,是世界不流行感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我没有钱,没有家庭背景,没有邻家女孩那么好的口碑,你不要离我那么近,不想拖累你。”
屋外太阳高高挂起,被照到的枝叶仿佛是透明的绿。桌上的咖啡散出摇晃层层叠叠的薄气瞬间泯灭在空中,播放器里也切换了另一种风格的歌。
李江樯看着她的眼睛,她满眼语焉不详的哀伤:“顾玦,交朋友是为了能一起享受快乐的事,一起承担一个人无法承担的磨难,这并不是拖累。”
“那就更不行了,我不仅没有朋友,我还没有快乐,我不能让你无缘无故的和我一起不快乐。”她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谢谢你的咖啡,我得走了。再见。”
李江樯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出口就变成了“再见。”他起身送她到门口,他觉得消失在拐角的她,连背影都是落寞的。
没有快乐的人,不算可怜;连快乐都害怕拥有的人,才是最需要朋友关怀的。
而顾玦从来都不敢奢望会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她们觉得她脏,而她也觉得不需要。
她不是街角眼巴巴等待别人来施以同情心的乞丐。她可以自食其力,可以忍受冷嘲热讽,可以无坚不摧,可以强大得犹如古战场不畏生死的战士,可唯独不可以接受怜悯。
所以当她走进楼道,新搬来的邻居阿姨热情地送给她一碗红烧肉而她也准备接受,但新邻居突然说“家里的事都听说了,可怜的孩子,难怪那么瘦”的时候,她整张脸都垮下来了,她又重新递给了阿姨:“很感谢你的红烧肉,但是如果好意被强加上同情,那么我觉得这盘肉我是吃不起的。所以阿姨,请您拿回去吧,我并不缺。”
阿姨神色怪异地看着她,十分不满地扭头就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还真是一家子的神经病!”
好心是没有错的,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得接受你所谓的好心。
顾玦打开门时,被家里的情况吓了一跳,满屋狼藉,像遭了贼。她惊慌地走进去,顾青云突然从她的卧室里跑出来,他满眼的血丝,身上还带着伤口。
“顾玦,你有没有钱?快点给我钱!”他抓着她的肩膀,神情像是饥渴的狼。
“你干什么呀顾青云,我哪里有闲钱给你。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她推开他,想要收拾脏乱的房间。
“什么学费!你老子我都快要被追债的人给打死了你还上什么学!我知道你有钱,快把钱给我!”他拉扯着她的书包,课本作业全都散落在地,寻找无果,他额头的青筋跳动得厉害,他从厨房里抓来一把菜刀,伸向背对着他的顾玦。
“死丫头,你今天不给我钱我就杀了你信不信!”顾青云内心的渴望太过强大,以至于连亲人都不在乎了。
脖子被割出了血,顺着她洁白的校服滴下来。她颤抖着不敢乱动:“顾青云我求你不要乱来,你把刀放下,我给你钱,我现在就找钱来给你。”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像一整片黑色天空,笼罩在羸弱的女生身上,笼罩得她快要窒息。
顾青云拿到了顾玦藏在长靴里的钱后几近发疯地跑出去,顾玦则躲在卫生间里不敢放声地哭泣,门紧紧地关着,仿佛可以隔绝万物,可以将那些伤害她的事情阻挡在外,可以至少有一点点的时间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