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片树林时,知罪看到太师傅正坐在地上,在他身边却围坐着三个孩子。说是孩子,其实也都十七八岁了,想来那三个孩子应该是地上这些尸体的遗孤吧?知罪缓步走上前去,只听得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正在向太师傅讲述事发的经过。
这孩子姓秦,名俅,今年十九岁,一脸的刚毅,年级虽小,说起话来却是声音洪亮。原来,元朝被朱元璋推翻后,其残余力量便退守东北和云南地区,并建立了北元朝廷。但他们的鹰犬在这些地区内无恶不作:看上谁家的房子便占为己有,看上谁家的姑娘便抢回府中糟蹋,稍有不从便会就地打杀。当地百姓迫于官府的压力敢怒却不敢言,于是纷纷找机会想要越过边境,逃到明朝的势力范围中去。
北元的皇帝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一方面震怒于百姓竟然可以轻易的逃离当地政府的管控范围;另一方面也震怒于蒙古官兵不吸取之前险些亡国的经验教训。因此下令封锁边境,许进不许出,一旦发现私自越境逃跑的百姓,就地格杀;同时城内的蒙古人不得严重骚扰百姓生活,违者重罚。命令一下,多数蒙古人确实收敛了不少,百姓们的生活看似也好了很多。但实际上,没过多久之前的情况便又死灰复燃了。因为那道命令中所提到的重罚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惩罚措施。有时即使真的作出惩罚了,但那惩罚的力度对于当地的蒙古人来说却是不痛不痒,甚至有的惩罚只是罚钱了事,而上交罚款的钱却又是当初从当地百姓身上征收的赋税。所以,当地百姓仍然是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也正因如此,仍然有些百姓即便是冒死也要穿越边境。
秦俅一家就是被逼无奈而最终选择逃走的。秦俅的家族原来也算是当地的一个大家族了。然而,元朝败退后,各方粮饷吃紧。于是,在元朝政府的管辖范围内,他们便开始任意的增加赋税,尤其是对大户人家,更是一个月、两个月便来一次。很快,秦家便没落了。秦俅的父亲用仅剩的家产买通了一位厢官,并从这名厢官处得知了目前哪些道路上的看管比较松懈。经过一番研究后,秦俅的父亲最终选择了这里作为逃离北元政府管控的出路。哪知,事与愿违,偏偏遇到几名私自离开军营的官兵,这才发生了这场悲剧。那被杀的男人们分别是他的父亲、叔伯和舅父;密林中的女人是他的母亲,老妇是他的祖母。现在坐在他身旁的两个孩子,男孩叫郑一阳是他舅父的独子,女孩其实是家中的丫鬟苏宁儿,只因为与郑一阳暗生情愫,此次出逃便也一起带了出来。秦俅越说越气愤,拳头握的紧紧的,以至于,指甲都插进了手掌,鲜血直流。而一旁的郑一阳与苏宁儿,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在一旁不停地哭泣。
知罪暗中观察了这几个孩子,他发现,这几个孩子根骨还算是不错的,其中秦俅的最为出色。且此子性格刚毅,可见其能够吃苦。但在受到此次事件的刺激后,却将一身杀气暴露无遗。而郑一阳与苏宁儿却显得过于软弱,以至于此时害怕多过于对报仇的渴望。偷眼向太师傅看去,却发现太师傅只是听秦俅讲话,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
秦俅说了半天,突然转过头对另外两个孩子吼道:“你们两个别哭了,就知道哭,哭就能给我们的父母报仇了吗?”两个孩子冷不防被秦俅吓了一跳,顿时止住了哭声。秦俅瞪了两人一眼,接着站起身仰天长啸:“我秦俅在此对天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杀净蒙古人,以慰我父母亲的在天之灵,如违此誓,定不得好死。”说完拿眼偷望向老者,似是希望老者能够给与他一些回复。然而在发现老者并无反应后,他不自然的轻叹了一口气。但这一切却都被知罪看在了眼里。
入夜,老人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知罪则在旁精心的照料着。几个孩子睡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不时还能听到一丝丝的抽泣之声,像是梦到什么伤心的事情。
此时,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知罪,知罪慌忙将头低下,不敢直视老人目光。老者开口问道:“你怎么看?”知罪低头答道:“知罪只觉得那几个孩子很可怜。”老者点了点头,续道:“那几个孩子虽然身世可怜,但资质却是不错,尤其是那个叫秦俅的孩子,应该曾经有过一些武学根底,但却杀气太重,易迷失自我。另外两个孩子资质稍显平庸,即便传授其武功,未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如果想带着他们三个便开宗立派,与蒙古人对抗,我看也并不容易啊。”说完,没等知罪答话,老人又将眼睛闭了起来。哪知,老人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知罪将头压的更低了。他惶恐的说道:“知罪,知罪了,太…请恩公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动怒。知罪并无此想法。”原来,早在两年前,老者便将门派交给了自己的第二个徒弟,自己则是在岩洞中为知罪疗伤。后来知罪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老者便想到道教圣地----位于云南的魏宝山去云游一番,顺便访仙问友。知罪自知无法与父亲相认,便恳求老人将其带出那个是非之地。知罪虽然现在已放下了过往一切,但毕竟自己落魄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归根结底都是蒙古人一步步逼出来的,因此,两年过去了,他心中对于蒙古人的恨意却是不减反增。本来丧失武功后,他一度郁郁寡欢过,但自从修习了太师傅所传授的武功后,便觉得复仇有望,常常幻想着终有一天可以组建自己的帮派驱除胡虏。然而随太师傅云游的这两年多以来,二人虽多次看到蒙古人欺压百姓,也曾出手相救。但可惜那时的蒙古人在中原的势力却已不复从前,加之在朱元璋的治理下,百姓也基本可以安居乐业。因此,虽然打杀了几个因为来不及撤退而流落在中原成为兵匪的蒙古兵士,但百姓也仅仅只是感谢一番了事。更没人愿意再主动去与蒙古人发生战争了。久而久之,知罪心中便又将此想法搁置了下来。哪知今天在云南出手救出的三个孩子,却让知罪把埋藏在心底的想法再次翻了出来。他发现:这时的云南正与几十年前的中原地区一样,百姓遭受蒙古人的欺压,心中对蒙古人的恨意浓烈。如此天时、地利以及人和正是可以让他实现自己理想的最有利的地方啊。只要这几个孩子回到城内将自己的遭遇到处宣扬一番,那么百姓心中必定更加憎恨和惧怕蒙古人,而惧怕最终能带来的结果就是反抗。到那时,只要自己适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埋藏在心底已经两年的理想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实现了。
这些心里想的事情知罪一直以为太师傅并不知道,哪知他老人家心里却似明镜一般,将知罪心里的阴暗面照的是一清二楚,却只是不说罢了。知罪继续磕头说道:“知罪在此立誓,除非您点头,否则,知罪终生服侍在您身边,不会再去想其它的事情了。”老者再次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唉,我当初同意带你来此地界,便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否放下从前,若真的放下了,便可修身养性,感悟天道,终有一天可羽化成仙。但若还放不下,便也只能随你自己的意愿了,但愿你能好自为之,莫要走从前的老路啊。”知罪听到这里,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心想:原来太师傅还在一直关心我,只是他表面上不说罢了。便抽泣着说道:“太师傅,知罪明白了,日后知罪定当以驱除胡虏为己任,再不会做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了。”老人再次摇了摇头,道:“但愿你能做到吧。不过最后我还是要提醒你,对于秦俅,只可授其内功心法让其具有自保之力,但攻击的招式却是万万不能传授给他的。此子资质虽好,但杀气太重,一旦功力有成,难免会迷失自我,走上你以前的老路。而郑一阳与苏宁儿二人性格懦弱,学会武功招式后难免不会被秦俅哄骗,而将招式偷偷传授给他。此二人既然是一对儿,又是一阴一阳,暗合我派武功真谛。当可将我所创的剑法分“守势”与“攻势”分传给二人,这样此二人合力,当可发挥我派武功威力,即使秦俅将招式偷学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你可明白?”知罪知道太师傅是要离他而去了,临行前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心中不免感动,道:“太师傅,知罪希望能继续在您身边聆听您的教诲,您能留下来吗?”老者又叹了口气道:“心安身自安,身安室自宽。心与身具安,何事能相干。谁谓一身小,其安若泰山。谁谓一室小,宽若天地间。”知罪正在细细品味诗中含义,只听老者又叹了一句:“痴儿!痴儿!”便纵轻功飘然离去了。知罪抬起头时,太师傅已然消失在了密林之中。地面上却摆着三本秘籍,分别是《九阳真经》、《太极拳谱》、《太极剑谱》知罪擦干眼泪,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三个小孩,再次向太师傅离去的方向深深的拜了下去,口中轻道:“青书知晓,就此拜别太师傅。”
此后半年,大理城周围经常有北元官兵被人暗杀,搅的城内蒙古人都人心惶惶,却始终查无头绪。与此同时大理魏宝山上一处偏僻地界,却悄然间建起一座小型道馆,名曰“无极宫”,宫主自号“知罪道人”。座下三位弟子:大弟子秦俅,十九岁,主修《九阳真经》心法;二弟子郑一阳,十七岁,主修《太极剑》攻势;三弟子苏宁儿,十六岁,主修《太极剑》守势。另有小道士二十余人,每日练功、修道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