壤平城西郊军营,操练场。
“王哥,咱这也算是回家了,也不知那李家妹妹是不是又找了野男人,把我给忘了。”周昊阴阳怪气的说道。
旁边那地痞闻言大怒,骂道:“你个臭狗宝的,上了那骚娘们,也不怕染上病,叮当棍都他娘烂没了。”这两人却是又因此骂了起来。
王卓听的烦闷,插话道:“吵蛋哥,是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记仇呢。咱们行走于江湖之间,怎能因这等鸟事害了感情。周子,你也是,也不管好自己的鸟,你当初喜欢李家妹子,说了就是,区区一个小女子,你吵蛋哥还会吝啬么?”
这吵蛋,大名严赋。名字虽叫的比较有韵味,但却与其本人丝毫不符,又生的一副公鸭嗓,说话大嗓门,就多了吵蛋这么个诨号。
严赋和周昊听了王卓的调解,又碍于旁边兵丁不时扫来的目光,只得偃息旗鼓,不再嚣张。瞧着那到处飘荡的蜀字军旗,和外面站的整整齐齐的兵丁,不免心中发虚,到这军营里是什么个意思?
王卓眉头紧皱,向前望去,这操练场上密密麻麻数千人,大都衣衫褴褛,怎么看都是些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苦命人。心中暗叹:“这多半是哪里又要打仗了,抓这些人来充军,待日后死在了战场上连给家里的抚恤金都省了,这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啊。”
操练场上乱糟糟一片,不多时,在兵丁的组织下,渐渐有了秩序。真如王卓所想那般,登上花名册,每个人领上一套蜀国制式的皮甲,藤木盔,就此也就成了吃朝廷俸禄的大头兵了。
如此一天,如同虚幻,本是在街头琢磨饭吃苦哈哈,却是摇身一变成了“军爷”。王卓有些反应不来,虽说能解决的了温饱问题,但王卓却意不在此。北蜀立国不久,刚刚结束了血腥动荡的年代,正处于上升期,却不知为何,又要开战。难不成这新任皇帝不甘寂寞,想开疆扩土,也要干出一番不亚于先帝打下万里山河的不世功勋?
打小爹娘见得这家那家的汉子去充了军,基本再也见不得面,留下孤儿寡母的,怕的厉害,便教育自己的儿子,“好男莫当兵。”王卓周昊等人潜移默化的受了影响,打心底里想:“挺大的好老爷们儿,谁当兵啊。”
忙碌完,这被抓来的三千大头兵,被整成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方阵,成了一支大队,又给每个人都发了干粮,可是乐坏了这群苦哈哈。只要有饭吃,干啥不一样?
刚过晌午,这三千人在两千兵丁的看守下浩浩荡荡的出了西城门。一月后,除去中途跑掉,挑事被杀立威的,虽已不足三千,却也在半路又抓来不少,人数也未短缺,最终到了这壤平城三千里外乌金高原的川洛城外。
王卓看着那比壤平城不知小了多少的小城,心中唏嘘。莫名其妙的成了军爷,莫名其妙的赶了一个月路,时至今日王卓也难以明白,这是为何?在路上他也曾向陪同他们赶路的兵丁问过,但人家不是不理,就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套出了话,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们只是负责看着你们到地方而已。”
大队在川洛城外扎营,埋锅造饭。王卓与周昊吵蛋聚在一起,周昊先开口道:“刚我问了与我们一起来的兵痞子,他们说咱们这就是到了地方了,他们刚收到命令,让他们在这里休整三天就拔营回壤平了。”一个月的军旅生活,虽然只是天天赶路,但也让人满身风尘,周昊和吵蛋也没了精力对骂,只是两人偶尔搔着裤裆,一脸惆怅:“**,难过。”显得大煞风景。
王卓心中疑惑丛生,疑问道:“我原本以为这一路向西而行,是要去西边的西方国,但看此地还是北蜀境内,也没有战乱,实在搞不懂这朝廷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严赋在一旁接话:“西方国有什么好的,再说,人家的骑兵那么厉害,去西方国和人家打,还被占个有利地形,就指咱这一身小皮甲,躺在地上装死都得被马踩成一地渣渣。”
三日后,原本看守着三千人而来的两千人拔营回壤平,使得众兵丁沸腾起来,纷纷开始出逃的计划。但随之而来的一则消息,却使得这一气氛冷却了些。将有一位朝廷的将军来巡营,众人好奇,是哪一位将军?这个营有什么好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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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蜀,永兴六年,四月。永兴大帝第五成世,谴骠骑大将军闻盛秘密组建军队,军队番号“潜龙”,直接对永兴皇帝负责。
这一日,乌金荒原,川洛城外军营中,在众多营帐的拥护着的中军帐前,整整齐齐的站着三千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营帐。王卓在队伍里,看到这军营中升起几杆大旗,暗红色的旗面,上有“龍”字,随风而动,能隐约看到上面绣了一条龙,只是不太容易看见。
川洛城外,中军帐中。正座上一须发斑白的老者,头顶凤翅兜鍪,身着奇重纹金山文甲。老者看向站在左右两边的青年,开口问道:“三千人已在帐外,可要动身?”
那老者右手边一白衣青年抱拳说道:“闻老将军,可曾想好杨某昨日所说之事?”这人看之不像军中之人,再看堂下诸人,皆是如此。
闻盛不曾想被反问,眉头微皱,心底叹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杨姓的白衣青年见状,微笑说道:“还望闻老将军尽早出发。”闻盛也不做耽搁,起身走出帐外,两旁的青年也随之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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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王卓站在队列里,只见那中帐之中出来一位威严老者,身后跟着数个年轻人。原本乱糟糟队伍霎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高台上的一众人等,那老者看了看台下,悠悠开口:“老夫闻盛。”
闻盛话未说尽,台下却又乱起来,嗡嗡声不绝于耳。闻盛也不做表示,站在那里微眯着双眼,他身后的一众青年,俱是面带笑意,甚是古怪。
台下王卓脑中一片轰鸣,闻盛?闻盛是谁?那是北蜀的开国元老,当世名将,少年时与先帝第五戚征战沙场时,便已名扬天下,如今虽说年岁已大,却是老当益壮,在民间声望更是如日中天。这闻老将军可是王卓这一代人所崇拜的存在,虽说好男不当兵,但成为一个如闻盛一般的英雄却是可以接受的。
台下的三千人在此时彻底沸腾了,“这就是闻老将军,终于见到真颜了。”“这闻老将军本尊可是比那说书的嘴里讲的要威严的多啊。”
也不知乱了多久,有机灵者看着台上的闻老将军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后的一众青年带着笑意看着台下,似在嘲讽,连忙制止身边的同伴,稳稳的站着。很快,台下安静下来,闻盛睁开眼,缓缓道:“老夫领圣上旨意,建军潜龙。”说着看了看那暗红色军旗,继续说道:“潜龙新建,老夫已多年未曾组建新军,现如今将你们交付在我手上,我也不想做多余的事情,你们自己抓住机会去成长,努力的活下去,努力的积累。废话老夫不再多说,即刻出征。”
话语不重,台下却一片热情,纷纷喊道:“出征!出征!”
闻盛面无表情,其身后的众青年笑容更盛。
王卓看了看身边亢奋不已的周昊与严赋,有望向台上以闻盛为首的几人,心中疑惑更重。闻盛领军,在这川洛城是何用意?出征?去哪里?打谁去?
永兴六年,四月初八,闻盛领潜龙军自川洛向西北而行。
队伍里,周昊悄声对王卓道:“王哥,这是西北方向,奔的是乌兰国。”
看着面露喜色的周昊,王卓苦笑:“乌兰多大漠,那里似是没有什么值得打的。”
周昊没听出王卓言外之意,似自语道:“哪顾的了,被迫从了军,好歹打上几仗。”
王卓无奈,他从心底不放心,不放心朝廷,这次未必是什么好事。同样的,王卓也感觉到朝廷对于他们的防范,到现在除了身上的皮甲,头上的藤盔,连个铁器都没有,每天给的干粮也没有富余,像是算好的,发下来就够你一天的量。最奇怪的还是闻盛的到来,让这混乱的队伍,多了一丝纪律。王卓不禁猜想,这条“潜龙”地位怎样?用的起龙字与开国元老的应当是低不了了。
日渐央,夕将食,太阳已落山。天色将黑未黑,昏黄一片,朦胧中三千大军得令扎营。
这一路走的甚是奇怪,不止是王卓,周昊与严赋也察觉了异样,未时从川洛城离开,这一路也就是三十里地,却是在路上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三个时辰。一开始还未觉得异样,但是,等到后来那些被闻盛出发前的话语所煽动起来的人,却是不忿,几次跑到闻盛马前担忧道:“将军,我们这样赶路是会延误了战机的。”
闻盛哭笑不得,这些人是被自己所煽动起来的,倒也遭了恶果,只好严令:“禁止军队里交头接耳,不许脱离队伍,违令者,严惩!”这才缓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