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被别人看见,汪扬扶着小青走了后门,来到院子里一处人烟稀少的小花园。
淡淡的花香,斑驳的树影,混着暖暖的阳光,似乎具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汪扬看着面色逐渐红润,气息渐渐维稳的少女,心情也舒缓下来,正想安慰几句,这片小小的天地,忽然,有了异动。
风起,云涌……
蝶飞,鱼游……
静止的万物,在这一刻,突然又恢复了原样,那股拉扯时间与空间的奇异力量,就如满院花香,骤然飘散。
汪扬下意识的望了望罗汉斋的方向,内心惴惴不安,和他一起的,还有小青。
……
那股奇异的波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焰灵刀上的火焰,在某一刻,忽然又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东方歌狰狞的脸,也瞬间解冻,鼻子里面嗤出一股冷气,恶狠狠的打量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当发现原本应该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狡诈如狐的臭小子,竟然莫名的消失了,一股怒火不禁涌上心头。
“小兔崽子,快给老子出来!”一刀劈开石墙,墨绿色的火焰蜂拥而出,沾满灰尘的地板,残破的桌椅板凳,还有墙角一朵正开得灿烂的水仙花,在火焰的啄食下,一瞬间,全部化作了灰尘。
“该死的,给老子出来!”
“出来!”
“出来!”
……
东方歌愤怒的咆哮,在刚刚恢复动静的街道上,显得异常的响亮。
可是没有人出来,连一阵风也没有。
东方歌暴怒之极,正要派人拆了这罗汉斋,一个穿着幽蓝纱裙的女子,忽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少女的背后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那些人的气息很稳,脚步很稳,连脸上的神色都很稳,只在看见东方歌凶神恶煞的之际,脸色才有所变化。
“人呢?”身穿纱裙的少女左右顾盼,却找不到汪扬的半分踪迹,心中一动,又率人进入内墙的豁口中查探,可除了破碎的瓦砾和桌椅,仍然一无所获,惊疑之下,更为气恼。
一旁的东方歌看见此女之后,脸上的凶煞之气有所收敛,四处打量一番,同样没有半分收获,惊疑之间,无意瞥见断墙之中少女楚楚动人的背影,心中忽然空明,眼见事已至此,自是不能去魔药阁寻人,思索一番,冷冷的看了那背影一眼,随即不作停留,提着焰灵刀,就欲离开。
忽然一道蓝影飘然而至,挡在了东方歌面前,定睛一看,正是那纱裙女子。
那女子冷冷的看了东方歌一眼,寒声道:“东方歌,你大闹罗汉斋,打伤客人,损我家业,更与魔药阁汪扬在此生死争斗,现在连一个说法都不给,抬腿就走,未免也太不将我聂家放在眼里了吧!”说罢,抬手一挥,手下侍从悄然而至,抽刀运功,将大门牢牢的封了起来。
东方歌脸色一寒,本来汪扬莫名其妙的消失,已经让他分外气恼,此时又被人挡住去路,正欲发作,身后一个侍卫见状,忙近身过去,附耳低声道:“大少爷,万万不可动手,您刚刚脱困而出,此事若是被老爷知晓,一定会重重责罚,还是息事宁人为妙啊!”
本来几欲喷薄的怒火,在听见‘责罚’二字的时候,东方歌的脸皮没来由的一抖,昏眩之间,眼前的楼兰华栋,忽然间,变换成了灰蓝色的水幕,无尽深处,一个小小的水晶宫殿,犹如天府仙宫,赫然而现。
东方歌没来由的退了一小步,如同见鬼一般,似是感同身受,手中的焰灵刀也微微颤抖着,人与刀,一时间,锋锐不再。
“好吧!”东方歌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少女,挤出一丝笑容,道:“罗汉斋的所有损失,由我一人承担,那些伤者的所有医治费用,也一并算在其中,至于我与汪扬之间的争斗,又没有死人,就不必依依不饶了吧!”说罢,迈动步子,就欲离开,哪知对面的女子分毫不为所动,仍是当立面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东方歌,你做了这些祸事,连一声道歉都没有,赔了几个钱,便想一走了之,未免太儿戏了吧!”眼见东方歌服软,纱裙少女本想就此作罢,但周围全是围观之人,若是就这么让对方走掉,以后再有人闹事也依样效仿,自己威严又将利于何处,何况魔药阁少阁主汪扬也牵涉其中,若是处理不好,难免会引起对方不满,因此权衡再三,还是没有放行。
东方歌听到这里,怒火再燃,提刀指着纱裙女子,喝道:“聂兰芷,别人怕你,我东方歌可不怕你,再不让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纱裙少女容颜静好,犹如幽兰,这个名字倒是起的恰如其分,可是众人看见这个少女,敬畏之情却丝毫不亚于东方歌,因为青罗镇之中,叫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聂家长女——聂兰芷。
聂家,光是这个名字便是有足够的震慑力了,这可是和东方家,汪家,并称为青罗镇药道三雄的强大家族,罗汉斋的靠山是聂家,所以对于其成为青罗镇酒楼之首,众人都觉得理所应当,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信服,是数十年积威所致,和聂家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所以即便是面对东方歌,聂兰芷也无须太过顾忌,因此见到东方歌大言不惭的样子,脸色便不由为之一寒,道:“好大的口气,今日我聂兰芷就请教一番!”
众人眼前一晃,只见聂兰芷莲步轻移,瞬息便欺身到东方歌面前,柔弱无骨的手掌缓缓探出,一缕缕斑斓的焰火,由掌心之中冒出,瞬间便将整个手掌全部包含其中,而后携带着一缕劲风,向着东方歌劈去。
说打就打,这女子倒也干脆!
众人‘啊哟’一声,心脏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聂兰芷掌心的火焰,名叫掌心焰,是聂家独步绝学九转魔焰决之中的秘术,此火由心而生,通走周身九九八十一脉,以无上灵力化火,据说有焚山煮海的威力。
对此,江湖中人当然都是嗤之以鼻,如果此术能有那等威势,聂家哪里还会蜗居一隅,不过管中窥豹,掌心焰练至大成,其威力实可与顶尖灵器相抗。
不过这一阵惊讶过后,立时有人反应过来,失声大叫道:“这小姑娘晋入灵武师之境了,哎呀呀!”
听到那人说话,人群中立时惊叫连连,人声喧嚷,气氛陡然炸裂。
众所周知,在真正晋入修士之前,必须要跨越武学三境。
因为只有达到灵武师之境,方才能够引纳灵力,孕育灵种,之后燃烧灵种,结出灵根,才能晋入引灵之境,汪扬少年天才,家境非同一般,以十五岁之龄晋入大武师之境,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东方歌天赋异禀,虽然此时修为胜过汪扬,但已经十八岁了,潜力远不如前者,可是众所周知,聂兰芷今年不过十六岁,以此低幼之龄,便是晋入了灵武师之境,日后进阶引灵境,迈入修士之列,可说是十拿九稳了,此等天赋,当真称得上‘惊才艳艳’四字,也难怪众人如此失态。
“哈哈,没想到你竟然晋入了灵武师之境,正愁没人打架,如此甚好!”
东方歌听到此话,脑筋一转,便明白了其中道理,这掌心焰以灵力化火,修炼前提自是必须达到灵武师之境,因为只有达到这个境界,人体之中幻化了灵种,方才能够留存灵力,修炼此术。东方歌虽然生性暴戾,不讲道理,却不是一个浑人,否则怎能以十八岁之龄,便是达到了大武师巅峰,虽然明知对方实力超越自己,但他生性嗜战,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大笑一声,便提刀而上。
心中虽然不怯,东方歌心中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身为聂家长女,其手段自是不用多说,更遑论如今晋入灵武师之境,因此一交手,便是倾尽全力,手掌一翻,焰灵刀刀锋偏转,横切而上,以刀锋对肉掌。
“嗤嗤嗤!”
刀掌相交,聂兰芷竟然不落下风,一掌抓住刀身,白嫩的小拳头,拾此空挡,悠然向对方小腹击去,不料东方歌嘿嘿一笑,肚皮起伏波动,温软的小腹骤然一缩,将聂兰芷的拳头包裹其中,而后手腕翻转,将雪白皓腕捏在手心,放腿横扫。
电光火石之间,聂兰芷便是落入下风,收掌有刀,退拳无门,就在众人以为聂兰芷要被对方扫倒之时,这少女燃烧着火焰的玉掌在刀锋上轻轻一抹,脑袋顺势低垂,避过刀芒,随即右掌抓住对方的擒住自己左拳的衣袖,身子借力一扭,竟然到了对方的身后,而后秀足缠地,轻哼一声,竟然将东方歌犹如铁塔般高大的身躯,重重的举过头顶,狠狠的摔在地下。
“砰!”
尘嚣四起,东方歌的后背重重的落在地面之上,忽然,逆转局势的聂兰芷‘咛’的一声,抓住对方手臂的双手竟然被深深挣脱,低头一看,只见东方歌原本黝黑的皮肤膨胀几圈,一片片灰色鳞片攀爬其上,给人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就在此时,一股灼热的气流从背后呼啸而至,聂兰芷轻哼一声,身子飘然避开,便在此时,闪烁着熊熊烈焰的焰灵刀骤然而至,斩出一道丈许的裂缝。
“草骨经!”聂兰芷跃上一个破桌子,看见缓缓起身,身体较之先前,高大了数倍,浑身布满苍白色鳞片,青筋耸动的东方歌,冷冷道:“两年不见,没想到你不但没有倾颓,反而修炼成了家传绝学,真是令人意外啊!”
面对聂兰芷的惊疑,东方歌毫不在意,打量了一下自己恐怖的身躯,感受着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之感,冷哼道:“和聂姑娘相比,便不值一提了,两年未见,没想到你竟然进入了灵武师之境,真是可喜可贺啊!”
听到此话,聂兰芷轻笑一声,也不以为意。
修行之人,人人都有一本秘籍功法,其中记载着运功行脉的法门,武学习练的要义,有了功法,便如同有了指路明灯,体悟功法精髓,提升修为境界,受用无穷,一本好的功法,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决定了习练之人日后的成就。
秘籍功法,其实与灵器一般,同样分成两种,灵级功法和神级功法。
不过,同级功法之间,也有高低之分,孰强孰弱,不动手相搏,很难评判。
功法之中除了记述了行功之法,大多数还附有武学秘术,比如东方家的草骨经,即是一本以炼体为重的功法,其中所附的几门武学,也与此相关,施展之后,肉体力量成倍增长,坚若精钢,威力无穷。
先前汪扬与东方歌争斗,即没有灵器傍身,也没有厉害武学相抗,占尽了劣势,其实汪家不是没有厉害的功法,只因武学修炼极为艰苦,汪扬生于大富之家,母亲余小雅对他又极是疼爱,所以他偷奸耍滑,总是不肯好好的修炼,后来汪清络实在看不下去,才带他出外历练,却没想到后面一系列的祸事由此而起。
所以,对于东方歌能够窥见这绝难功法的门径,聂兰芷才会如此惊诧,草骨经是东方家的镇家之宝,东方家凭此功法,在青罗镇开枝散叶,打下偌大的一份家业,其威力可见一般,草骨经与聂家的九转魔焰决同属灵级之阶,扪心自问,她认为自家的功法其实是逊色一些的。
惊讶之余,聂兰芷再也不敢怠慢,运转功法,只见丹田之中,一枚隐藏在灵台中央,闪烁着淡淡光华的杏仁状事物,忽然光华大放,一丝丝极为淡薄的光华从中流出,流转百脉之后,汇聚在她的掌心之中,只见原本灼烈的火焰骤然大涨,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势轰然而出。
紧接着,一掌击出,刹那间,光华漫天,风啸如雷。
眼见于此,东方歌脸色一变,不敢再耽误,脚下重重的一踏,便是飞身而起,携着焰灵刀,向着聂兰芷,怒轰而去。
“轰隆隆!”整个酒楼轰然大响,一道道裂缝犹如蛛网一般,迅速的攀爬各处,地面被轰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来。
大坑之中,两人你来我往,短短几息功夫,便是交手十数回合,一波波巨大的冲击,将整个罗汉斋近乎损毁殆尽。
半晌之后,两人终于停下了身影,烟尘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聂兰芷俏立一旁,手掌微微颤抖着,原本凶盛的火焰也是暗淡了几分,发丝间染了几许风尘,劲风吹过,轻轻飘荡,稍稍有些狼狈。
反观丈许之外的东方歌,只见其附着灰色鳞片的身体上,血迹斑驳,有几块鳞片甚至都掉落下来,握着焰灵刀的虎口也鲜血淋漓,就在此时,对方的身体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异响,随即对方健硕如妖的身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恢复了原状。
东方歌望了望自己的身体,心中苦笑一声,但表面上气势丝毫不减,大有你战我奉陪的意思,他体质虽异于常人,却不是万能之躯,他在武学一道上向来心高气傲,因此在踏入大武师之后,便偷偷的修炼家传功法——草骨经,初时自然极为苦痛,有好几次,差点丢了生命,但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执拗性子,让他于武学一道受益匪浅,久而久之,居然可以勉强施展草骨经之中的武学,只不过不能长久罢了。
眼下武学被破,仅凭这一身蛮力,又如何是聂兰芷的对手,灵武师与大武师之间的差距,真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东方歌心中惊讶,聂兰芷内心的震撼却也不亚于他,没想到东方家的草骨经,竟然如此玄奇,东方歌凭借其肉身之强,居然跟自己斗了一个旗鼓相当,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她进入灵武师之境不过几天时间,尚未洞悉功法之中的秘要,等到领会深刻之后,东方歌未必能与自己对抗这么久。
聂兰芷此举其实无意为汪扬出头,三大家族都是做药材灵丹生意,彼此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可说是亦敌亦友,这次出手除了想立威之外,也是不想汪家有所微词,可是谁曾想,本来轻轻松松的一场表演,却弄到这步田地,真是让聂兰芷哭笑不得,眼看目的达到,正想罢手,谁想那东方歌脸色一变,竟然大笑起来。
“痛快,真是痛快!”东方歌收起焰灵刀,对着聂兰芷抱了抱拳,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现在我确实打不过你,等我进入灵武师之境,咱们再来比划比划!”说罢,抬腿便走。
聂兰芷抚了抚了****,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她还以为东方歌还要再打呢,没想到那个蛮牛竟然知难而退了,望着大步流星离去的东方歌,再看看残破不堪的罗汉斋,不由得苦笑道:“这麻烦事才刚刚开始呢!”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黑衣男子便带着一群人便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望着室内的一切,那黑衣男子脸色一变,正欲寻人问话,忽见前方的大坑之中,一个纱裙少女翻身上来。
聂兰芷看到眼前之人,不由得苦笑道:“白晨管事,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