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叶王府很清雅,进了朱红色的大门看到的就是皇帝亲笔题字“忠”的泰山石,环绕着一圈水,水里卧着一群红鲤鱼,还有几只小乌龟整天缩在壳里不知死活。我一直被关着禁闭也不知道到底叶王府到底有多少个房间,但是能确定的是特别多,每天刷刷刷扫地的声音就要持续半个时辰,也可能是这叶王有洁癖,不干净的地他不愿意踩,我最喜欢的是后面的竹林,叶王有一次心情好让我跟过去看他练剑,竹林里弥漫着的幽香太迷醉,我直接就趴在案几上睡着,被拖拉回去以后又关了七天。我对王府最了解的就是打开窗户能看到的叶王的居所,想来想去只有三个字能形容,特!别!贵!
在竹林里扣蚯蚓准备钓鱼的时候天特别蓝,我在这里过着的米虫生活快让我忘了初衷,叶王不算是日理万机也是日理千机,时不时的还得接见外宾谈判什么的,有时候还要出去城门外迎接个使臣还有联姻的公主之类,可是只要他在京中,就会每天来看看我。听小黑说,有时候我已经睡了,他就在床边看看,给我掖掖被子就出去,小黑说从来没见过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这话我听了以后脸一红,顺便拿起手边的玉锤砸过去,“妄议王爷是非,活腻歪了你。”半晌我回过神,“好歹我也是救命恩人。”小黑哼一声就出去了,他脾气和叶王挺像,不讲道理还软硬不吃,一切看心情。我扣了十几条蚯蚓,折了个竹子找了根结实的线拴住,蹦蹦哒哒的去给泰山石周围的水坑供水的地方钓鱼,打算晚上烤了吃。提着篮子扛着竹竿去的路上,我看到了我的“初衷”。
“此次返京多方艰险,若不是王爷相帮,琳儿与我定无法自保。”叶王笑的很客气,“驸马说笑了,琳儿是我的侄女,我自然要护她周全。”“说的就是嘛,王叔一定会护着我的,从小就是王叔最疼我。”我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我这一把年纪,和我有关的两个男人都拿她当宝,还是转身回去再扣几个蚯蚓,多抓鱼晚上吃个痛快,撑死也不失为一种浪漫的死法。我悠悠的转身,好希望自己学会了凌波微步就悄无声息的走掉……
“岑姑娘,终于见到你了。”公主叫住了我,我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通过一个遥远的背影认出我的。“岑姑娘,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王叔,我和王叔的感情太好他要是因为我出了事我也会……”“给公主请安,公主不必道谢,王爷于我有恩,我救他是自然的事情。”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尽量低着头,不想被看到脸,可是公主居然捏着我的下巴抬起了我的头,“岑姑娘,你长得真好看,婚配了吗?”
我知道乔季林在一边垂着手,眼神时不时飘到我身上,我好像被扎了一样,忍着不让声音发抖,“我是王爷的婢子,不敢提婚配的事情。”说完这话我转过身想走,被公主拦住,她声音里多了一分狠绝,“本公主和你说话,你居然转身就走?”我无奈停下,“公主多心,我只是原地站累了,转个圈。”我躲了几步,在叶王的阴影里站定,不想在乔季林的眼神里过一分一秒,我身上的温度在一分分褪去,公主肯定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叶王会不会也知道了,他会不会因为我的欺瞒杀了我。我后悔啊早知道就安心的擦桌子了这下命都要搭进去了。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微微的颤抖,手脚冰凉,已经不能够站稳。
“你这意思是本王拦着你嫁人?”叶王的手攀上我的肩头,吓得我一哆嗦,但也稳了我的心神。“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误会了。”“那你是哪个意思?”“我是说,我生是王爷人,死是王爷的死人,升天了就是王爷的仙。我哪都不去。”叶王颔首,很满意的样子,“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必隐瞒了。”我愣住,隐瞒什么?我抬起头看着叶王,他也看着我,眼神很温柔,上次这么温柔的看我好像是我救了他,他抱着我加速返京的时候。很久之前了,我很怀念。
“琳儿,驸马,你们其实可以叫雪儿七婶。”我们三个彻底呆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居然不知,叶王的眼神里写着“快承认,不然我就扣你月银赶你出府”,我迫于这淫威迅速低下头做含羞带怯状,然后微微点头三下,小鸟依人的站在叶王旁边。“王叔这这太突然了父皇不是说把南疆的公主许给你么你怎么……”“琳儿,王爷的事情不由我们置喙。”乔季林蹲下把鱼篮子和竹竿递给我,“自然是要祝福的,王爷王妃白头偕老。”我觉得叶王也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快要被两道凌厉的眼神刺穿了,心虚的低着头,“驸马客气了,本王也向驸马和公主道贺,早生贵子。”公主好像知道了我不是情敌,好开心的挽着我的手臂,“婶婶和我年龄相仿,今后可以进宫来陪我吗?”不等我接话,“雪儿身体还不好,修养过了再说吧。”
回房间以后我战战兢兢的生怕叶王来找我麻烦,他在公主面前说的那些吓到了我,两大壶水喝下去都没有想去个茅厕的感觉,都变作冷汗出了。俗话说的没错,怕什么来什么,叶王果然出现在我院子里,坐在中间的石凳上,拿着自己的酒壶,还带着一碟子菜,和一张纸。
“岑雪,你是不是应该交代一下,你到底是谁了?”听他戏谑的语气,我猜他已经知道了,“王爷这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我干嘛。”他猛地站起来,把我抵在门口的柱子上,“我要听你亲口说。”一股酒气扑过来,“王爷你喝多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我想挣脱他的臂弯,试了两次没成功,“我去给王爷煮汤,你喝的时候我就说。”我逃走,又一次错过了他的眼神,都是小黑后来告诉我的,王爷的眼睛里都是缠绵。我变回浮生以后,在三生石看到过他的眼神,想一头扎进去,死了也甘心。
叶王一直低着头听我说,我可能说了好久,可我一滴泪都没有流。我停下的时候发现醒酒汤都已经没有热气了,“王爷,我去给您重新热一下,冷了不好。”叶王拉住我的手腕,“你情尽了么,”我点头,“我看那乔驸马没有,你要不要看看这情意绵绵的信?”一张陈年旧纸飘落在我脚下,我站着不敢去捡,“还要本王念给你听么,看,看完了给我一个解释。”
我看着叶王的背影,心猛地被揪住,忽然落下泪来。我怕有一天,他就只留给我这么一个背影,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