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晓雯最后走的时候的确有对二人说些什么。但由于大厅过于嘈杂,人过于拥挤,以及距离过于遥远等原因。更重要的是,林、李二人下意识地排斥龙晓雯是在对他俩说的这种可能。
所以,两人得出的结论是,龙晓雯并没有用唇语对他们说:“一会儿门口见。”
这个世上有一种鸟儿叫做鸵鸟,由于长期不飞,翅膀已然退化。而对于危险的到来,鸵鸟们一贯采取的政策就是把脑袋埋在沙子里。
而这两个呆头鸟则显然有往这种笨鸟“进化”的趋势。
场上的局势已然很明显了,原本似乎会是棋逢对手的两人倏地分出了胜负,还以一人的诡异认输而告终。虽说这等赌博盛会确实是以各种赌术、骗术取胜而闻名,但像今天这等各色花样,怪事儿层出不穷的景象却是非常少见的。
阎灵月俏立在大桌旁,婷婷而立,显得是那么贤淑得体,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羞涩的脸庞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眼中更是透出柔情似水的温柔,一时间,男人们心中忽然突显出一个念头,这等尤物,居然被我亲眼看到了,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谁是上一届的赌王啊,赶紧让他出来吧!”
见比赛进程迟迟没有前进的迹象,人群中自然有好事者喊了出来,倒是省了阎灵月不少功夫。此刻,她仍是静静地站在桌边,含笑看着人群。
那种一直萦绕在林阳心中的违和感越发鲜明起来。上一届的赌王到底是谁呢?林阳不禁摸了摸下巴,沉思起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监督着比赛秩序的凌峰往前跨上一步,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在下不才,厚颜虚居上届赌王之位。在此,还得向阎小姐多多讨教讨教。”
原来是他。
一直没有看到有特殊的人物进场,原本以为与上届赌王的决赛会另寻时间解决,却没料到本尊原来早已莅临此处。
“小女子阎灵月,不吝赐教。”
“请。”凌峰白衣长袖,飘飘然地一揖,甚是风度翩翩,引来不少围观美女们的热情秋波。
“呵呵,”阎灵月眼波一转,嗤嗤一笑,顿时如春风拂面,众人都不觉心中一热。如此迷倒众生之物,一颦一笑都仿佛针对自己而为,怎让人不心动!
“不知凌师兄准备怎么玩啊?”
凌峰也不做作,右手轻轻一挥,凌雪自动走了上来,手中稳稳端来一盘子筹码:
“咱们也就不套交情了,赌场如战场,亲爹娘都不认的。我这是五千两黄金的筹码,咱们一把定江山,您意下如何?”
好整以暇地抖抖衣袖,阎灵月仍是微微含笑。清澄的美眸中看不出喜怒。
“哥哥,你猜谁会赢啊?”混在人群中的兄妹俩悄悄交头接耳。
“这个嘛……”林阳目光注视着台场,道,“瞧那凌峰,手指伸缩有度,显是手上功夫了得,倒是那个阎灵月。”
“怎么?”林闽略带好奇地倚了倚头。
李清鸿也抻长脖子,听着林阳的分析。
林阳又瞥了阎灵月一眼,忽道,“她的皮肤好白……”
“哈?”林闽却窘了一下,不由嗔得道,“哥!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林阳头一抖,仿佛回过神来,道:“不是,我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平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发肤为人精之本。女儿身本弱,然观此女,发梢乌亮,皮肤亮白,很不正常啊。”
“嚯?”听起来讲得头头是道,李清鸿不由得也感兴趣起来。
“我头发也蛮好的唉……”林闽轻撅小嘴,以示不屑。
“嘿嘿,我的好妹妹,你是练了上乘心法,精力外现所致啊。”摸了摸妹妹柔顺的长发,林阳又把视线投向台场,“此女绝对非同小可,这个凌峰即使要胜也绝不容易。这下有好戏看咯。”
“是么?”林闽若有所思地回应道,也把视线投向了台场。
台场中间,阎灵月纤手一扬,青灰色的长袖飘飘然一挥,桌上的一大堆筹码就被推到桌子中央:“那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公子愿如何赌法耶?”
“这个嘛,就有请大小姐您定了。”凌峰尽显翩翩风度。
“嗯,不如就简单点吧。”阎灵月轻轻将筹码堆到了注盘之上。注盘早已换成了标准的大小盘,而阎灵月此时押的正好是小。众人不觉一片哗然。如此赌法,确实闻所未闻。
俗话说十赌九骗,赌术之精华就在于骗术精湛程度。大千赌界,赌法千术浩渺如烟,根据赌法的不同,对应千术也是千奇百怪。像这种掷骰把戏更是变幻多端。
低端的骗术常出现在大街小巷里,即使在骰子里灌铅铁之物,另在手中附吸铁石,却也是要大得大,要小有小。再高级点的就在骰子里灌水银,水银在骰子里流动,利用固定手法,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像这种往骰子里灌东西的把戏一般称为药骰,终究漏洞大,上不了台面,高手一般不屑使用。高阶赌手要么耳功了得,能硬生生听出点声,要么手法了得,能从小动作中将骰数改成想要之数。
今日之地乃是名牌之地,办的是赌界大赛事,能在决赛出场必然都是其中高手。
点数未定之际就下注,必然被对手杀得血本无归。阎灵月这一外行举动立马引起大家骚动也是必然。
凌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阎灵月一眼。而佳人却只含笑看着他,仿佛在看笑话一般。顿了一下,凌峰缓缓摇了摇头,叹道:“阎姑娘真大方。在下承蒙好意了。”一拱手,凌峰把那一堆筹码也推到了大的押牌区。
按照规矩,该由凌峰推庄。
“怕是这阎灵月姑娘要输吧。”一旁的林闽轻轻捅了捅哥哥,小声问道。
“这个……”林阳也很难相信阎灵月不会输得很惨。确实,近五千两的黄金,在这个并不安定的时期,实在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林阳也觉得不忍看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一下输掉如此巨额。
众人议论纷纷,但均对阎灵月不抱希望。
“咱们开个小赌局吧!我赌这个阎灵月赢!”
兄妹俩狐疑地看了看李清鸿,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依据。
李清鸿只是非常淡定地笑了笑,眼中闪出睿智的眼神。
“不会有错的,尔等看好了。”
几句话的功夫,比赛场上已然商讨妥当了。
由于是传统的赌大小,所以采取的是三颗骰子的玩法。
凌峰拿起骰盅,将三个刚拆封的骰子摆在手上向观众示意一番,以示没有作弊,然后放入骰盅。修长的指尖按住盅顶,灵活地转了三圈,倏地停下。
众人均屏息听着仍在转动的骰子发出的声音。林阳忽感手一紧,原来是小姑娘紧张,捏着哥哥的手不放,不慎将指甲陷入了肉里。林阳正暗笑不已,忽地眼神四周瞟射,不经意间看到了人群中的阎灵月。
很巧合的是,阎灵月也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四目相视一阵,随即,佳人似是放弃一般,用唇语悄悄说道:“嘿,真是麻烦啊……”随后还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正当林阳纳闷不已,台场的凌峰很帅气地揭开了骰盅。神色飞扬的脸庞无不透出对胜利的把握和兴奋。
然而众人却是一片低呼。
凌峰觉得不妥,立马低头一看。随即,俊俏的脸顿时皱成了苦瓜。那模样,就像一下子吞了二十枝苦莲心似的。
林阳也随众人挤上前去观看结果。骰座上赫然三个骰子,清一色是大红色的一点朝上。
沸腾了,人潮炸开了。
这是何等诡异啊!如果说阎灵月的放水式押宝是一个跌宕,那么这个戏剧化的开宝就是欺骗了万人眼睛和感官的戏法。毋庸置疑,身为高手的凌峰开出三个一点不会是因为他倒霉撞的。在场的不少高手都听出了骰盅里的骰子应该是三个六点。而结果如此偏差,实在是令人很难接受。
凌峰还是很有风度地将大把的筹码推向了阎灵月,拱一拱手,道:“姑娘赌术高明,小生佩服。不知能否有幸再来一局,让在下找回场子?”
阎灵月风情万种地络了一下发角,细声道:“公子何必如此呢?奴家不过运气好点罢了。这次的小把戏不堪入君目,见笑了。小女如此也算是出尽风头了啊!呵呵。”微微朝凌峰一拜,“那么,小女就此别过咯。”语罢,阎灵月袅袅站起来,也没有拿桌上凌峰放下的赌王令牌。蓦地一回首,又瞥了林阳一眼,还故意眨眨眼,才飘然离去。留下尴尬站在台场边的凌峰,出声留也不是,不出声也不甘心地懊恼不已。
“哥,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阎姐姐的呀?”粗心的妹妹居然罕见地没有放过这个小细节。
“呃?不,这……”同一时间,林阳与凌峰一样也是尴尬不已,然则尴尬的是不同事物罢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现在就找个时机离开这儿。”
李清鸿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怎么了?”
林阳身子往后靠靠,方便与李清鸿交流。
“还不是龙晓雯!”李清鸿显得有些无奈,往上抛了一记白眼,“那个小傲娇,你觉得会善罢?”
“哈——傲娇!”面对一个新鲜词,林阳一呆,旋又哑然失笑,“高傲蛮横,任性娇羞,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如此形容,当真是说得贴切啊!”
“嗯,怎么说?”李清鸿继续询问刚才的话题。
忽地,一丝灵感如同夏季闪雷一般划过干涸的思路,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的想法蓦地抽丝剥茧般澄清了那如同乱麻一般的猜想。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了脑海中。
首先是阎灵月在赌桌上做手脚的问题。
李清鸿在一开始就故弄玄虚,强调这次盛会中必会有好多奇怪的把戏,不少自己能够看出来,而不少却是真真弄不明白。譬如说阎灵月。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龙晓雯会无故弃权,而凌峰也是在不明不白中吃了闷亏。
刚刚脱口而出的娇羞提醒了自己。回想起刚才的经历,正在凌峰开盅的一瞬间,自己似乎闻到了一丝胭脂香味。而这一切正是在自己的手掌被林闽尖锐的指甲掐痛的一瞬间发生的,而阎灵月和自己对视之时,手其实是在动着的。而且,她站立的位置也并不是买家席,而是凌峰应该站的庄家席。当时自己就觉得奇怪,只当是眼花。而这个景象也只在一瞬间就恢复过来了。现在想起来,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一连串事实,以及部分推论联系起来,最后的结论几乎呼之欲出。
但这个答案过于惊世骇俗了,所以林阳也一直抵触这个结论。
那就是——幻术。
所谓幻术,其实也无非以无色无嗅的迷药,将整个赌场的人陷入了幻听、幻视之中。而自己因短暂的剧痛曾经一度清醒了过来,撞破了这个术。
所以,伊人才会用唇语表示很无奈地说:“嘿,真是麻烦啊……”
虽然很容易想通,但是过于无稽了。
幻术之流,多流于街边骗局。二人之间,些许迷药,倒也能够欺诈得妥妥帖帖。
然而现在不同。
整座赌馆,容纳了千百人。这该用多么精确的方式才能够使迷药准确地将每个人迷幻住呢?而且,这等迷药,连一流高手,如凌峰等都无法幸免,其厉害程度显而易见。阎灵月一直非常文静地站在参赛者之中,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动作,谁也没有发现周遭的不同。只不过幻境却是在静谧中降临了。
高明!
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一声。
其实林阳在这么短时间内把阎灵月的幻术看破才是更为让人感叹,不过这一切都只在林阳心中,也不为人知了。
思路如电,林阳立马想到了下一个问题,另一个疑点就是李清鸿。
这个小子,总是若有若无地催促着进程,似乎总是在帮自己逃离龙吟院。原先还觉得,是自己救了人,对方感激自己。
不过刚刚那个“小傲娇”貌似出卖了对方。
普通关系,是不会这么挖空心思去想这么一个可爱的昵称的。换做林阳,他就不会。那这么说……而且,普通撞上,人家为何要把他打成重伤,坠入淮水呢?
此间可满是漏洞啊!会意的笑容浮现在了嘴角。
林阳倏地把左手往李清鸿身上一搭,右手不忘牵着妹妹,一前一后地把李清鸿往名堂屋门口拉去。
甫走出门,粗壮的臂弯一用力,把李清鸿的脖颈挎了起来,脑袋也凑了过去。
“嘿,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脸上露出一种猥琐的笑容,嘴角故意咧成一条怪异的线条:“嗯?是不是和我们的龙女发生了什么?嗯?别骗哥哥了,都写脸上了。说出来吧,说出来好受点!”
“哥!”一旁的林闽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这副德行就像是街边的猥琐大叔!”
“去!”林阳这个时候才不管什么形象呢,继续“逼供”,“来,和叔叔聊聊……”
第一人称一瞬间变了好几代,愣是把李清鸿弄得哭笑不得。
心中却是嘀咕着,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呢?
前夜的那个瞬间又浮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