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里的这种情况下,沈知善出了事,也不过是大房的人担心罢了。虽然沈知善也是老太太的儿子,但一个巴掌伸出来还不一般儿长呢,谁叫老太太自小就是偏心老二呢。要说老太太一点儿都不担心老大的官司,那是冤枉了她;但是这担心的程度多少,却有待商榷了。
“二叔是右院判,本就有监管太医院之责,父亲的案子难道他一点口风也没漏?”沈瑜问道。
沈珏皱眉道:“父亲出事那天祖父便问了二叔,二叔那日不当值,第二天知道父亲事发后便问了那晚和父亲一起当值的还有两个御医,偏巧那两人当晚被其它主子叫到宫里看诊,没有和父亲在一起,半点不知道父亲的事。而且因为二叔和父亲是一家人,所以倒不好求情了。免得上面以为二叔有意偏袒,祖父也叫二叔不要伸手父亲的案子,说是.。”他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声音里也带了哽咽。
沈瑜立即就明白了,冷笑道:“祖父这是怕父亲的案子把二叔扯进来,被人家一锅端了吧?”
沈珏低了头不说话,脸上的神情也是有些忿忿然,可见他对祖父和二叔的态度也是有所不满,但是他还是强压着把那股子不满的情绪按了下去,看着面色仍有些苍白的妹妹道:“小妹,你是个姑娘家,家里的事情自有祖父和长辈们定夺,你只管绣花弹琴做个悠闲的大小姐就是,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的身子刚好,要好生静养才是。”
沈瑜心里有几分感动,她这哥哥是不想她卷到这些麻烦事里头,可她既然成了沈家大房的一份子,哪里能置身事外呢?
“大哥,我自然知道你和母亲是担心我,可是出事的是咱们的父亲,我怎么可能做到不闻不问呢?而且,倾巢之下无完卵,咱们大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真的父亲获罪,咱们大房谁也脱不了干系。况我已经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母亲的个性过于善良和顺,父亲的事外祖那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如今咱们兄妹俩要一条心,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上父亲的忙,这才是最紧要的。”
沈珏听了妹妹这一番话,只觉得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高兴,高兴的是妹妹好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酸楚的是往日里妹妹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这也难怪,摊上了父亲入狱未婚夫退亲这样的闹心事,怕是妹妹也是心冷了。而且,妹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如今看家里人的架势,除了三叔那里,其他人倒是没有操心的,看样子倒真的是怕沾上一星半点儿。
沈珏想到这里,也有些心凉了,瞧对面坐着的妹妹一脸淡定的表情,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对呀,父亲还有母亲,妹妹和他呀,就算最后父亲受到了惩罚,他们一家四口人也要在一起,有苦一起吃,有难一起当。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妹妹都不怕,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好!以后大哥什么都不瞒着你,咱们兄妹一心其力断金,”沈珏紧握着妹妹柔弱的小手,霍的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找祖父和二叔,让他们拿个章程出来,我不信祖父当真连亲儿子都不顾了?”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沈瑜忙伸手扯住他,微微摇头道:“大哥,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沈珏有些疑惑的看向妹妹,“若是祖父和二叔肯进宫向皇上求情,或许父亲还有救。”
沈瑜不由地苦笑道:“大哥也太天真了些,父亲被移送到大理寺已经四天了,若是二叔有意帮这个忙,就算他不能直接跟皇上求情,也早就找人到大理寺疏通关系,起码能得到点具体消息。可如今家里人是静观其变,根本没有想插手的意思,大哥就算此时去求,怕是也没有用。”
沈珏想起二叔的推拒,和祖父那貌似为难实则高高挂起的淡漠,心里那股怒火终是控制不住,一掌狠狠拍在桌上,桌上茶碗被震起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父亲?难道父亲不是祖父的儿子吗!”
沈瑜见她哥脸都涨得通红,头颈上青筋蹦起来老高,显是气极了,心里顿时不忍,拉了他的胳膊在椅上重新坐下,丫头们赶忙过来将地扫了。沈瑜毕竟上辈子见多了这样为利益家族纷争的事,虽也埋怨祖父这种站干岸的做法,但倒不至于像沈珏这样生气,便坐在沈珏身边劝道:
“大哥看开些,虽说都是父亲的儿子,但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儿长呢,家里偏着二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为这个生气。祖父是怕为了父亲的事,把二叔的名声给搭了进去,谁叫二叔在太医院的名声比父亲要显赫呢。”
沈珏被妹妹柔声安慰了一番,倒不似刚才那样冲动了,只是心头仍气鼓鼓的,忍不住便冒了句酸话道:“这回若是出事的是二叔,我看祖父未必这样淡定。”
“大哥知道就好,其实这府里谁心里不清楚呢,三叔倒是真的惦记着父亲,只是却插不上手罢了”沈瑜瞧着哥哥气消了些,这才接着说道:“眼下咱们抱怨出血来也没有用,唯有自己想办法。哥哥倒是想想,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难道就没有跟哪家大人走动得频繁些,或者说就没有人情落在哪家里?”
沈珏一愣,“妹妹是说,要找外人帮忙?”见沈瑜点头,他突然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只是他低头认真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父亲素日和哪位朝廷官员走得近些,见妹妹一双澄澈的眸子带着期待的神情望着他,只好为难的挠了挠头低声道:“父亲素来正直,平日里除了太医院的同僚也没见他和谁走得近,这会子找谁去..”
沈瑜也有些无语了。
记忆里的父亲沈知善平日里是个肃穆端方之人,许是与他天生低调不张扬的性情有关,沈知善显少有私交频繁的友人,与谁都是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否则以他精湛的医术哪至于混到如今还是个普通太医。而二叔沈知礼则正与父亲相反,他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可以说得上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太医院里上上下下关系处得那叫一个和谐,并且跟宫里面的主子们关系也打得不错,正是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也难怪他不想沾染父亲这汪混水了。
沈瑜见哥哥想了半天没个结果,心里也有些着急,上前提醒他道:“大哥再仔细想想,也别总往着近些年琢磨,以前的也算.。”
她就不信了。父亲行医这些年,竟连个人情都讨不来?她前世里也是位名医,被她治好的病患都极承她的情,她若是有需要,那些人不必她开口便会主动出手帮忙。难道这些放在父亲身上就行不通了?
她正胡思乱想,对面坐着的沈珏突然眼睛一亮,猛的一拍大腿,大声道:“我想起来了!父亲多年前曾经经帮过福王府!”
沈瑜又惊又喜,像是身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忙问:“大哥说的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兄长,福亲王顾林?”
“正是。”沈珏也激动起来,“那件事距今快有十年了,我那时不过五六岁,具体事情记不清了。不过当时朱嬷嬷也在,她应该记得。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朱嬷嬷问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