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被半道符咒伤的已痛苦不堪,俊逸的脸已看不清喜悲,面前的两具白骨也曾是他的妻子,颤抖的伸手去触碰白骨,完全的死寂,对不起。
这两个人被他负的魂飞魄散,可他知道,这也抵不过阿言受的。
可是阿言,怎么样才够?
老道请来了路过的冥界阴司执法,执法大人是柏勿抵不过的,几次三番就是执法将她捉拿送入炼狱的。
这一次,又来了。
柏勿安静了许多,不打算做无谓挣扎,执法将火红的锁魂链套在了柏勿手腕上,滋滋的响声是烙在柏勿身上的声音,细听残忍。
可她不哭不闹,只是笑,下次逃出来,她还会再继续。
直到有一天灰飞烟灭。
楚忘冲上前,一把柏勿手腕上的抓住锁魂链,只是一抓,就痛的入骨。
他向执法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柏勿变成这样也是他造就,求执法关他入炼狱,可执法向来铁面无私,任凭解释,都无用。
执法身旁有个异常美的女鬼,她劝告楚忘:切勿再继续惹恼执法,你尚且在人界为王都不能保护她,更何况在冥界。
楚忘尝到了无能为力的痛。
可以保护她的时候,负了她,任她被欺凌,不能保护她的时候他却想保护,难怪柏勿会忽然大笑。
心口一阵一阵的痛,痛的他指尖都颤抖如麻。
……
冥界。
遍体鳞伤的楚忘被拦在了炼狱入口,他想拦也拦不住,最后只能被伤,亲眼看着她站在这里,被火红铁钩穿过脚踝,黑红色的血窜流出来,滋滋的响。
那些火红的锁鞭一鞭接一鞭的抽打在她身上,锁鞭上有倒钩,嫁衣火红,看不见她的血,可是他能看到很痛,可是曾经一个口子都会哭的柏勿,先如今变成了极刑也皱眉的邪物。
那个道士说她不能轮回,她也只是笑。
他想救她,她还是笑,笑他无能,笑他可笑,笑他多余。
选一个根本救不了她时间来救,唱戏吗?
如今的柏勿,已经忘了什么是被爱的滋味,谁对她怜惜对她来说都是虚情假意,特别是这个负她的楚忘。
穷极一生至灰飞烟灭,她再也不会相信谁。
信任,是这世间最愚昧无知的可笑。
楚忘很高,身姿挺拔,他也很好看,即便是受伤狼狈,途径的女鬼对他也是神色爱慕,他看着柏勿的心情是复杂的,直到她被带走,而他只能在门口驻足。
转身,他走了。
去了前一会的人界,从那个散乱的喜堂上,带走了林氏母子的尸骨,将他们埋葬,他跪在坟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碗孟婆汤的重生后,他对林氏用过情,而此刻再也不知如何说出口,又负了一个好女子。
他一下又一下的磕头,分明她在不久前还在,孩子也还能说话。
此刻的楚忘已经是满心的乱,已经没人能理解他那份自拔不出的痛楚,柏勿是他的劫,不是负了就算了,报应终究是来了。
磕头几个时辰,他瘫在了坟前,浓黑的眼睫下迷惘,回忆,挣扎,柏勿……阿言……
曾经的那个女子明媚姣姣,可就是她太傻,信了他的欺骗,所以逼死了她,死了后,她便是心中恨意足够漫天的恶鬼,她开始杀人,开始放荡,一切都变了……
孟婆说,当初多爱你,后来就变的多可恶,如今就有多排斥你。
一千年,他活在盛世,锦衣玉食,珠围翠绕,阿言却遍体鳞伤在炼狱里,阿言心里的从一道坎,演变成了如今不可填补的深渊。
……
楚忘找到孟婆,求她,他说想看看炼狱十层是什么样的。
孟婆说:炼狱十层是冥界刑罚最极端的地方。
楚忘又问:比十八层地狱呢?
孟婆笑:地狱又如何与炼狱相提并论?当然,别的鬼魂最怕的肯定是炼狱第十层,而柏勿最怕的一定是地狱十八成,因为在那里,虽然没有刑罚,但是她会一遍又一遍的想到你。
楚忘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阿言自己选择炼狱的原因,原来他比那些刑罚还可怕。
情字伤人。
柏勿自死后,就再没用过情,她死了凡体肉身,却活在了冥界,活在了深情不移的报应里。
楚忘觉得冥界窒息,无时无刻不想离开,先如今他明白了,窒息是应该的,离不开也是应该的,阿言还在这里。
“我去等她,以后千年万年,我都要陪着她。”
“你陪她?你不怪她杀了你的妻儿?”
“妻是柏勿,儿也是柏勿腹中死去的孩子,林氏……虽然对不起,但在感情上一定不能算是负了,我生前对他们母子极好,锦衣玉食从来不少,更是为保护他们而死,而这些都是我曾经从来没有给过柏勿的。”
或许楚忘这句话是无情了些,可他说选柏勿,那就一定只会是柏勿了。
可不是他选,就弥补得了的。
孟婆叹气,“柏勿如今只是个已没了丝毫善念的邪物,她永远都改不了了,她会千方百计的逃出去,接着杀人,为祸世间。”
柏勿之所以没有被处决灰飞烟灭,是因为她十世积福却没能得到善报善终,这是冥界安排的失误,但她已经万劫不复,不死在冥界,也会死在其他地方。
楚忘沉默良久,问孟婆:杀人杀妖真的可以法力大增吗?
孟婆摇头又点头:楚忘,你命格极好,来的不易,切勿走上这样的路自取灭亡。
楚忘转身离开了奈何桥,柏勿如若再也不能安好,命格不要也罢。
……
炼狱里,柏勿红衣已褴褛,破破烂烂的衣袂在烈火焚烧中焚毁翻飞,发髻里有一滴一滴的血开始不断线的沿着耳侧轮廓掉入衣襟,染红了她的白色里衣。
她的模样还是千年前的那个稚嫩模样,不哭不闹的承受着,漂亮的眼里一片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