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后,众将纷纷赶到,大多是面带急色。公孙瓒急是问计,众将七嘴八舌,一下子说个不停,局面一片混乱。刘备见了,只是连连叹气,又与有些无奈,一直没有做声的田豫对视一起,两人这下眼神交接,倒都有些复杂。
“诶,当初我本以为这公孙瓒威震辽北,震慑外族,颇有雄主之风范,没想到他为人自傲好面,又不知治理部下,用人倒也不够精明,有时更会一意孤行,绝非明君之选。如此下去,怕他是难以抵挡袁绍。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好好地跟在这刘玄德麾下,此人意志坚韧,不屈不饶,经一番磨砺后,迟早有一飞冲天,鱼跃龙门的机会。”田豫念头一是闪动,面上神色更是复杂。刘备暗暗一看,好像感觉到什么,不由是心头一震。
只不过公孙瓒倒不知刘备正与田豫在眉来眼去,这下正急得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范方派人来报,说袁绍出阵,特召刘平原前去,有意商讨和议之事!
公孙瓒一听,只觉颜面顿失,不由大怒喝道:“这倒也奇怪了!如今幽州由我做主,那袁本初就算要谈也是找我!这下反却找了个外人,速派一人前去问话,问那袁本初打得是什主意!?”
刘备倒也吃了一惊,暗暗一沉色,也觉得奇怪。这下却也觉得帐内众将望向他的眼神有些诡异了。刘备更是奇异,这时后面的关羽却拉了拉刘备的手臂,投以眼色,示意刘备先稍安勿躁,静观局势。刘备会意,遂眼观鼻鼻观心地盘坐着,不理会众人怀疑的目光,也不做声解释。
很快,又有人来报,说袁绍答话,当年成立北联盟讨伐董卓时,曾与刘备相交,倒也认为刘备是个英雄人物,而大战至今,两方都是死伤无数,故而他希望平息战事,减少牺牲。但如今他和公孙瓒为敌,水火不容,避免两人见面争吵,遂请刘备代替前来说话。
公孙瓒这下一听,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由呐呐道:“这袁本初倒是转了死性,这下分明占尽了优势,却忽然提出和议。我倒不信他是大发慈悲,是为了减少牺牲,想要平息战事!”
“主公,袁本初狡诈狠辣,当年为了谋取冀州,更反客为主,背叛了韩馥。因此足可见此人绝非看重人命的仁慈之主。以我看这其中定是有诈!”田豫忽然起身,急声喊道。哪知公孙瓒正气恼田豫昨夜出的馊主意,冷哼一声,竟不理会。
这时,刘备忽然起身道:“师兄,我却认为袁本初竟然来和议,若是师兄拒绝,军中兵众倒反而以为师兄好战不仁。再者,此事若是谈不拢,我等也并无损失。但若万一,袁本初是真心和议,幽州也正好得以休养。”刘备此言一出,公孙瓒不由暗暗沉色,却不答话。刘备紧接又道:“对了,不久前不是有人来报,说那鬼神马羲似乎从西北偷偷地回去兖州,不久已过了河东,眼下或者快到河内。那袁绍素来视他为死敌,或者不甘放弃这难得的机会,急于撤往围杀。再有,马羲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一旦他回到兖州,中原必多战事。但若围杀不及,袁绍却也想趁其阵脚未定,速而攻之,早除这心腹大患!这样一来,倒也可以解释他为何忽然撤兵。”
刘备这般一说,倒连田豫也被他弄得有些乱了,不禁皱紧眉头。公孙瓒想了想后,不由颔首一点道:“师弟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竟然如此,你倒先去试探试探。若是那袁绍别有用心,你便不必与他多是废话,速速归来,以免被他设计袭击。”
公孙瓒明白自己正需依仗刘备,不,应该说是他那两个有着盖世之勇的义弟,故而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好心地提醒。刘备笑了笑,便是谢过。关羽遂是起身,淡淡道:“大哥,我随你同去,待会我在后掠阵便是。”
“好!”刘备点了点头,遂向公孙瓒一拜,便和关羽一同走出了帐外。
哪知,刘备刚去,公孙瓒猝然面色一冷,向一个将士投去一个眼色,然后便教他一同前去护卫。那将士会意,连忙答应,遂便火速离开。
却说在幽州军营前,袁绍等候好一阵时间,幸好这天太阳也是不算厉害,但袁绍也未免有些不耐烦。
就在此时,营内忽有两人骑马赶出,正是刘备和关羽,袁绍见了,不由脸色一震。至于范方早得到号令,速命守在营前的兵士让开道来。
须臾,刘备来到阵前,关羽勒马则停在他十丈之后守备。袁绍见关羽在后,不由暗暗面色一冷。在河北阵中的张颌、鞠义见了,也不怠慢,纷纷奔马而出,也在袁绍十丈后停住。张颌、鞠义各是换了弓弩在手,神情冷漠地盯着关羽。对此,关羽只是冷声一哼,并不理会。
这时,袁绍倒是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当年一别,如今已过数载,玄德近年在平原可好?”
刘备见袁绍示好,不由暗暗一喜,连忙拱手道:“拖袁公的福气,近年平原一切安好,民生也渐渐得以恢复。”
“哈哈,玄德不愧是汉室之后,到平原不过数年,便把平原治理得风调雨顺,倒有几分高祖之风。”素来眼高过顶,高傲的袁绍忽然一个马屁拍来,甚至似乎已承认了刘备乃汉室之后的身份。刘备听得心花怒放,但却未免失礼,自不会表现出来,忙道:“刘备才微学浅,哪敢与高祖比较,不敢当,不敢当。倒是袁公,如今贵为朝廷左将军,统率并、冀两州之地,更有河内这块宝地,河北一带,无人能与袁公比肩,朝廷幸得袁公如此俊杰,实在是天下社稷之幸也!”
“哈哈哈哈!我袁家深受朝廷眷顾,为国效力,平定山河,乃是本分!只可惜啊,玄德虽为汉室之后,却一直不得天下人承认,袁某也觉得甚为可惜。若是玄德不嫌我多事,我愿起一封奏疏发往洛阳,恳请陛下查看族谱,为你证名。”袁绍满脸真挚地说道。刘备一听,更是欣喜若狂,这下再也忍不住露出喜色,急道:“袁公所言当真!?”
“我袁本初素来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怎会蒙骗你呢!?只不过只盼日后玄德能够与我共同携手,一齐扶持汉室,铲除一干奸贼逆众,以回报皇恩浩荡!”袁绍一脸正义泯然地说道。不过他此话一出,在旁监视的公孙瓒麾下将领不由面色一变。关羽倒也暗暗皱起眉头,正要提醒刘备慎言,小心中了袁绍的离间计,招来杀身之祸,哪知他刚要拍马,便引起了张颌和鞠义的注意,两人立刻急上抓箭,拽在弓弦之上。关羽见了,顿是心头一紧,未免刘备误伤,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哪知刘备一时得意忘形,与袁绍谈得正欢,竟全然忘了正事。袁绍倒有几分口才,口若悬河,一时谈到天下局势,一时又谈到如今汉室的处境,一时又叹息天下诸侯割据一方,皆有野心,无心救国。
刘备闻之,不由愤慨,说到激动时,更是骂起一干诸侯都是不忠不义的豺虎之辈,眼看朝廷没落,却都无心救国,反而都想趁机抢掠领地,称霸称雄。当然,刘备并无指名道姓,但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兼之刘备激动时,嗓音也是不少,就连范方等人都是听到,不由都暗暗变色。
“苍天无眼呐!想高祖建业至今,我大汉历经苦难,已有数百年矣,也虽曾有过外患内忧,可却从未试过有如今的乱势。我身为汉室之后,本当身先为卒,报效朝廷,可却才能平庸,更无兵无将,文谋不足以治天下,武略不足以定乾坤,也只能随波逐流,眼看社稷崩溃,而暗自伤神!苦哉!苦哉啊!”这下刘备说得激动时,不由泪流满下,其中幽州军却也有不少心中尚存汉室的将士,被刘备的话所感染,不由泫然泪下。
而不知不觉,刘备与袁绍这一谈话,便快是一个时辰。另一边,公孙瓒听说刘备在阵前所为,不由雷霆震怒,一把翻倒奏案,拔起腰间宝剑,怒声就骂:“好你个刘玄德!当年你落难时,我看在昔日情分还收留于你。后来,更推荐你为平原太守。如今你倒为了要证明你是汉室后人的名头,不惜与那袁绍卖笑献媚,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真可谓孰可忍孰不可忍也!”
众将见公孙瓒忿怒至此,也都好不气愤,纷纷都说要擒了刘备,教他来谢罪。公孙瓒怒极,听了不由叫好。田豫却是面色大变,急道:“主公且慢,我军如今兵力已不足应付袁绍的河北军,若再失去刘备部这一强援,如同自断一臂,甚至还会被袁绍有机可乘!还请主公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