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城门,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这书生小眼睛带吊稍眉,一副猪腰子脸,长的一脸欠人钱的样子,行色匆匆,二万上去问道:“这位兄台,请问城隍庙怎么走啊?”这书生停了下来,小眼睛眨巴眨巴,咕噜一转,打量了一下三人,很文雅的行了一礼,道:“顺着这条路往南走,过了一个村子,往东约莫有二里地就到了,不过兄台可否相告,去城隍庙有何贵干?”
“找个朋友。”二万随口胡诌道,心中暗暗不爽,这个书呆子,指个路就行了,乱打听什么啊。
“找朋友?”那书生奇道:“城隍庙破败已久,住在那里的,都是些叫花子和像我这样赶考的穷学子,这会儿叫花子们都要饭去了,学子们大都去了文渊馆温书,没温书的也都结伴踏青去了,只怕各位兄台要白跑一趟,不知你们的朋友姓甚名谁,看在下是否相识。”
“我的这位朋友大家都叫他老楚,我们几个是他的老乡,听说他住在城隍庙,特地过来看看他,他家里给他带些话。”二万编起瞎话来眼都不带眨的,心中暗道,带话?老子是来抢东西的。
书生恍然大悟道:“哦,你们找楚言啊。”
二万顺杆爬,假装惊奇道:“兄台认识我这位楚言大哥,他近来可好?”
“当然认识了。”书生的话中多了一丝笑意,“这位楚老兄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只是他清醒的时候比较少罢了,你们是老乡,见了面一定要多劝劝他,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很伤身体的,对了,他刚路过这里不久,你们去了应该能见着他,就是不知道是醉是醒了。”
“多谢指点,二万拱手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王世维。”书生行了一礼道。
二万道:“世维兄,今科你一定高中状元。”众人都没听说过王世维这个名字,更不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五万只是随口恭维,一般读书人都爱听这等吉利话,没想到王世维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脸上微露落寞之态,道:“中与不中,岂是我等升斗小民可以妄测,纵使才名再高,又有何用,更何况…,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住口不语。
三人当然知道大顺朝廷何等腐败,所谓登科榜单,恐怕早已内定,只苦了这些无门无派无靠山,一心求学上进的学子们。四万突然问道:“王兄弟,你怎么不去文渊馆温书呢?就算不看书,和哥们儿弟兄一起那踏什么青也好啊。”
二万五万万平时看似粗俗,但关键时候还是能拽出文词儿来的,不像四万和自己兄弟打趣时伶牙俐齿,一跟不熟的人说话就犯二,想什么说什么,跟粗人专说文词,跟文人专说粗话,二万肠子都悔青了,问完路不赶紧走,客套什么啊,让四万找着机会插了句嘴,本来装文人还挺像的,这下把土包子的老底儿给露了,让人家读书人笑话,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这回回去说什么也让吕先生多教教文化课,琴棋书画什么的,莺组和燕组的课程都要学,就说是为了以后的任务做准备,以免需要装文人时装的不像。
王世维倒没觉出不妥,只是小脸微红,道:“在下住在城里,本来今早想去老城隍庙找几个朋友踏青论文,不料起身稍晚,未能寻着他人,干脆在郊外独步,舒缓一下心情。”
二万心道看人家这话说的多讲究,这就是水平啊,没防住四万又道:“呵呵,起来晚了,莫不是昨晚逛窑子去了。”
二万倒吸一口凉气,这傻帽怎么什么话都往外搂,只见王世维老脸憋通红,有些羞愧道:“在下入青楼是为了寻找灵感,舒缓心情,只吃饭喝酒,听红牌唱曲儿,别的什么也没干,各位兄台可能不知,青楼红牌,多得是名家妙曲,在别的地方断然听不着的。”
“那王兄如此大才,写的曲一定很受红牌姑娘们欢迎了。”二万看这王世维傻呼呼的有点儿可爱,也忍不住打趣他。
“哪里哪里。”王世维连连摆手,却是掩饰不了眼神中的得意之色,道:“在下写的曲差劲得很,也不知姑娘们那只法眼相中,愧受抬爱。”四万道:“能不能给哥几个来上一段呢。”
王世维正被挠着痒处,表现欲大盛,拿扇子在手掌心轻打节拍,吟道:“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手种江梅渐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浑似,何逊扬州。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情留。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尚风流。”(李清照)端的是一咏三叹,书呆子气一扫而空,说不尽风流潇洒。
虽然三人谁也听不懂,但二万五万还是硬着头皮赞道:“妙极,世维兄做的一手好词。”眼看着王世维渐入佳境,摇头晃脑,折扇轻拍,还要给大伙再来一个,却被粗人杨四万生生打断了。
这厮道:“好听啊,虽然兄弟一句也没听懂,但兄弟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喝酒吃肉,闲来无事找婊子,噢不,找妞谈谈心,唱唱曲,确是人间一大快事。”
五万暗骂道,这棒槌,不知偷偷逛了多少次窑子了,一次也没带我们去过,说不得这次定要宰他个血流成河。
王世维一口好词被憋在嗓子眼儿里,别提多难受了,噎了半天方才缓过来,道:“这位兄台高见,读书人的事么,论心而已,心性高雅,便无淫浊之事可污耳目。”
四万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理,我光这样想就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老兄你有水平啊,兄弟我叫杨思万,有时间去还香楼找我,咱们聊聊曲子,今日我们哥几个还有事,就不妨碍你舒缓心情了。”
“有时间一定去。”王世维对这个半文盲也很有好感,爽朗道:“思万兄,那就告辞了,改天见。”心中却是暗暗郁闷,你都听不懂还聊什么曲子,聊红牌姑娘还差不多。
等王世维走远了,五万道:“这书呆子也太有才了,问个路能跟咱们啰嗦半天,还唱了个曲。”二万道:“我看这人不错,虽然呆呆的,但没有读书人那种故作清高的酸劲。”四万道:“就是,咱们听不懂也没笑话咱。”
五万道:“我说思万哥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带兄弟们去还香楼啊,兄弟们都等不及了,不能你都去过无数回了,兄们还没摸着门吧。”
“没那么严重。”四万道:“我也就上回出任务去过一次,住在后院,连前楼长什么样都没见着,更别说找姑娘了。”
二万道:“我觉的咱们这趟回去得好好学学文化课了,不然以后和读书人打交道,连人家说啥也听不懂,人家骂你你还当是好话呢,万一以后有任务需要装读书人,跟人一说话就露馅了。”五万也道:“是啊,和我想一块去了,不然以后会吃没文化的亏啊。”
“我看关键还在行头上。”四万道:“就说王世维吧,为啥看着就像读书人,就是因为手里拿着把扇子,这折扇不用的时候折起来,用的时候往开一抖,有派极了,赶明儿咱也买一把去,有事没事晃着走。”
五万道:“你就是拿一车的扇子你也学不像,人家那叫气质。”
“别担心,老四,你还是有你的优势的。”二万道:“你给王世维扛十把砍刀,他也像不了变态杀手。”
四万道:“我日你大爷,你再提变态我暴得你开花。”
五万道:“老二,瞎说啥实话呢,这年头,说实话得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