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顺着大哥的手指方向看去,虽然夜色笼罩,但刚才大家心情太放松了,谁也没注意,这下集中精力,还是都看清了。路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蹲着一个人,通体黑衣,背上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正低着头,拿一截木棍在地上无聊地画圈圈。
王世维头一下就大了,难道这么快就有人来截我了?看那人一副侠义评传里世外高人的样子,包裹里不是兵器还能是什么,什么高手能令万字组的大哥都大惊失色。
“我草,怎么会是这个牲口。”二万长吐了一口浊气,恶狠狠的说道。
“完了,这下事儿大了。”小六也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有些麻烦。”一贯冷酷的三万也难得的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王世维躲在众人身后,心里拔凉拔凉的,不会吧,这才刚上路呢,难道就要彻底的上路了?这位挡路的爷爷是谁啊,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啊。不过看众人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王世维识趣的没有多嘴。
“我谢他哥。”五万同志的嘴一惯的脏,破口大骂道:“姓四的就他奶奶的没有一个不是变态。”
出奇的是,这次四万同志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
“唉,这下想低调都不行了。”大哥叹了口气,说道:“先生怎么把这个神仙也派过来了,这不存心找刺激吗?”
“他老人家出马只能说明一种情况。”三燕儿也难得的学大哥似的叹了口气:“这次任务的难度和先生对这次任务的重视程度,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和想象。”
“到底是谁啊?自己人吗?自己人怕什么?”王世维忍不住问道,听大伙的意思应该是自己人,但自己人为什么怕成这样。这不正好给送过马车了吗,这下最起码不用遭这份洋罪了。
“当然是自己人,我们怕的不是他,是怕麻烦。”大哥无奈的解释道:“他叫四条,一下俩下的说不清楚,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你只管记住,千万不要惹他生气就行了。”
这话说的王世维心里直发毛,只见众人都堆起满脸的笑容,向四条走了过去,也赶紧收敛起强烈的好奇,跟了上去。
黑衣的四条一直在专心致志的画圈圈,一直到大伙都走到四条面前的时候,仿佛四条才看见了自己面前多出来的几只脚,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王世维不仅惊呆了。
这个四条虽然明显是个男人,却拥有一张美轮美奂的绝美容颜,光滑的面庞上堆满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饱含着浓重的忧伤与痛苦,这忧伤是如此的郁结,似乎永远也无法化解开,再灿烂的笑容也无法掩盖住的忧伤,似乎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快乐,任谁看到一眼都不忍再看,仿佛害怕自己陷入到他的忧伤之中。
完美的容貌配以忧郁哀伤的眼神,使身着黑衣背着包裹的四条浑身充满了一种诡异而妖魅的特殊气质,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片叶子一样,不管风浪再大,也不能打沉他,始终孤独而寂寞的飘零在海面上。
四条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饱含亲切,道:“万大哥,你们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半天了。”声音虽然不粗也不细,却透着一股柔软,让心听着很温暖,很舒服。
四万的眼眶湿润了,看看人家,同样是杀手中的变态杀手,凭什么自己的气质就无限的往流氓的那个方向靠陇呢?还是人家四条给姓四的争脸啊。
几人都笑呵呵的向四条打着招呼,嘘寒问暖。四条也客气的“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三姐。”每个人都打了个招呼,还对王世维点头微笑了一下,尤其是看见四万,更是亲昵的和四万拥抱了一下,说道:“四哥,好长时间没看见你啊。”
四万也温柔的拍了拍四条的后背,笑道:“等累了吧,赶紧上车休息去吧。”
四条竟然乖乖的“嗯”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王世维和三燕儿也进了马车的车厢,见三燕儿给四条铺垫的舒舒服服的,四条便依着车厢,闭目睡着了,好像他的任务仅仅就是给大伙送个马车似得,其余的事情都跟他不相干。
只有闭上了眼睛的四条,那身上浓重的忧伤仿佛才变淡了些。
三燕儿给王世维使个眼色,指了指四条,示意他别出声,不要打扰四条休息。
其余几人都在车厢外面,或坐或躺,仍然是四万驾车,马车走的又慢又稳。除了马蹄和车轴转动的声音,已是再无其他动静。
夜,终于显示出来了她的宁静。
为什么大伙说起来四条恨的什么似得,但自打一见面了就像是一群姐姐看见了自己家独生的小弟弟的似的宠爱,而且能看出来这种宠爱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家长式的溺爱而不是胡乱客套。王世维从应天还香楼打架事件开始,一路上见到这帮家伙吵嘴拌蒜干架骂仗,尤其是帮助四万摆脱失恋的打击,体现的是兄弟之间的感情,直接而又粗糙,而这些人与四条之间却好像是亲人之间的感情,温暖而又细腻。为什么四条身为男人,却宛如处子,为什么他的眼中始终伴随着化解不开的忧伤与痛苦。
带着一肚皮的不解,王世维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这些不解的答案,在他不久之后真正算是开了一回眼见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答案的。
马车走在行往扬州的官道上,由于扬州物流繁华,所以道路修的比较好,马车行走起来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当然这也是赶车的技术还说的过去。但是王世维还是睡不着,看着三燕儿和四条都合上了眼,似乎已经入睡了,赶紧强自定心凝神,把愁思烦绪收回,尽量不去回想自己虽然年轻,却已跌宕起伏,饱经磨难的一生,不敢太仔细的思考这次叛逃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前程。但又忍不住要想,这些杀手真能把自己安全送到天京吗?大顺方面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这都快一天了,如果木铁风要截杀自己的话,时间也应该够安排些人手了。
王世维很清楚,如果大顺下决心要把自己截杀在半路上的话,这就已经不是杀手和保镖,或是江湖或是官家高手间的争斗了,这是俩大国之间的另类博弈。一国要保,一国要杀,就看谁能取得这个另类战场上的胜利,这时候王世维的政治意义远大于他实际上的能力给大义带来的好处。这期间,除了江湖上的势力,各国官方的高手势力或许都会参与其中。
现在,己方能看得见的人手仅仅只有所谓小楼组织的八个莫名其妙的杀手,但王世维还真看不透这些人是什么来历,说厉害吧,身手差的要死,说不厉害吧,暗杀潘小宝郭炳文是谁干的。而且王世维自己是和大义暗中潜伏在大顺朝廷的人联系的。所以看起来叛逃像是个人行为,其实有着浓重的官方背景,俩国官方的势力可能不会明着出手,可暗中的交锋不会比明面上的争斗弱。大义朝廷暗中布置,派出保护王世维的人会不行?会没有大义官方的背景?杀了王世维也不信。
多年的磨难生涯,使得王世维一面有了对待生存豁达的态度,也有了自己对自己负责的决心。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聪明的脑瓜子就不由自主的盘算起来,想着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越想,越睡不着了。
“噔噔噔。”突然有人低声的敲车厢的隔板。王世维马上从思考中惊醒过来,只听三燕儿问道:“怎么,有情况么?”四条抱着自己的包裹,却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动未动,似是未曾醒过来。
“这里交给二哥和老五看着,我们几个都要出去。”听起来是四万的声音。
王世维心里咯噔一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很扎手么?”三燕儿的语气凝重起来,“要去那么多人。”
“没什么。”四万答道:“就是人多了些,也不知道大顺急个什么劲,不知道那里凑出这么多的人来,水平不咋地,一个一个处理起来,却也麻烦的紧。”
“嗯。”三燕儿应道:“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你们小心点。”
“好,那我先去了。”四万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三燕儿姐,千万把四条看紧了啊,别让他跑出来。”
四万走了,外面只剩了二万跟五万。一下子又没了声音,三燕儿看了看犹自熟睡的四条,叹了口气,却看见王世维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自己,充满了疑问,显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浅笑道:“怎么了,大才子,怕了?”
“怕?”王世维怎么能在女人旁边认怂啊,学着四万的口气骂道:“我怕个屌,怕我就不来了。”
三燕儿看着王世维,觉得这个书呆子还真有些可爱,逗他道:“呵呵,大才子也学会说粗话了,一会儿见了死人可别哭鼻子啊。”
王世维靠坐在车厢上,情绪有些落寂的说道:“我也不是没见过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