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众书生,出得城隍庙,眼看着天色渐沉下来,西边的夕阳红彤彤的,仿佛在燃烧自己的最后一簇火焰,把这世界都染红了,正应了“残阳如血”这句话,映照在人的脸上,也能带来温和的暖意,四万被这夕阳晃的眯起了眼,不由感慨了,这真他玛是逛窑子的好天气啊,脚步越发的加快了。
等赶到还香楼,天已入暮了,城里的娱乐场所纷纷开业,一个个灯红酒绿,怒马香车,还香楼也不例外,门口高挂着的红灯笼,把还香楼衬托得堂皇而又暧昧。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车夫们聚在一起唠嗑打屁,还香楼他们是消费不起的,他们只能在这里等待着自己主家兴尽归来,不过有沿街叫卖的小吃摊贩可以嗞一口小酒,出入还香楼的各样人等,也给了他们无穷的谈资,就这样,这些可以说是生活在应天底层的马车夫们,也可以快乐地消磨掉他们的整个夜晚,直到后半夜才能回去,拥抱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或是在梦中拥抱一下,出租的马车也有,不过很少,基本不在这里太长时间的停留,停在这里的不是顾客自己家的马车就是长期包车,从这一点也能看得出还香楼的顾客群体身份地位之高。
四万装作很老练的样子进入还香楼,一进去就有个半大不老的女人迎了上来,这女人长的不怎么样,但打扮合体,品味不俗,显出还香楼与众不同的经营理念。这女人上来浅浅一福,道:“公子请这边请,公子看着面生的紧,不知公子是头一次来呢,还是老客,只是奴家没福见过。”
这话说得四万心里舒坦,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许多,道:“哦,我是头一次过来,听说这里有个无忧榜,来见识见识,顺便听个小曲什么的,消遣消遣。”
“请往里走,无忧榜就在大厅里。”这女人一脸职业式的笑容,道:“听曲得上二楼,上去了自有人接待着,想要什么消遣尽管和她们说。用不用奴家带您过去?”
看来这个女人只是负责门厅接引的,四万客气道:“多谢照应,我自己去就行了。”说完径直向大厅走去。
负责接引的这女人,一般来还香楼的客人都是要打赏的,虽说接引没什么地位,打赏数量也不多,但这是身份风度的一种体现方式。四万却不懂,扔下接引女人自己就走了,不过接引女人未露丝毫不豫之色,一直等四万走远了这婆娘才低声骂道:“乡巴佬,小气鬼。”
四万那知道还有人在背后骂他,入得青楼,满脑子都是紧张与兴奋,浑身飘飘然,看什么都有趣,十足一副初哥样。
这还香楼要听曲嫖姐儿,全部都是包间,上得二楼就有,每名顾客都有专人接待,不与外面相通,一楼大厅只摆着些酒桌,除了端酒上菜的侍应女人外,再无窑姐陪酒,四万还以为所谓的无忧榜和自己见过的杀人榜一样是一张纸,不过是贴在墙上罢了,待进来一看才吃了一惊,这那是一张纸啊,这简直就是一墙纸,不,三墙纸,之见三面墙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各种榜单,四万粗粗的扫了一眼,果真和猪肉男说的一样,各式各样的任务都有,不过还没有明目张胆杀人犯法的,四万又扫了一眼看榜喝酒的人,人不少,穿什么的都有,不过四万也没看出来哪个是江湖的大侠,那个是摸金的土夫子,哪个是妙手空空的佛爷,哪个是身怀绝技的豪客,看了半天也没见一个揭榜的,只见有几个一式短打扮的青年聚在一桌上无聊地磕花生米喝酒,一看就是楼里雇得看场的打手,不过无忧榜前虽然龙蛇混杂,但显然没人敢在这里闹事,这几人也没什么事干。
像报酬比较丰厚的商行雇佣横跨俩国大门派的榜单早被揭完了,余下的榜单有些任务虽然比较难,但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指不定几天才会有人揭一张,四万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无忧榜也没什么意思,正想上二楼,忽听二楼一间包厢门突然打开了,有俩人推推搡搡地出来,一年轻男子声音道:“我来的时候钱还在,一定是在这里丢的,你看我像没钱的人吗?”
另一个是个女人,一看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稍稍整理了下衣冠,语气不疾不徐道:“有钱没钱,奴家看不出来,不过奴家知道,消费了就得给钱,这里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客人,谁会穷极无聊偷公子的钱。”话说的不重,但也是丝毫不肯相让。显是客人和接待因为付账的事在闹纠纷。
那男的不干了,嚷嚷道:“还讲不讲理了,我的钱是在你们这里丢的,你们得赔,不行,找你们老板去。”
“也好,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了,还是让老板处理,“女人强压怒气,神态仍是平和道:”公子请跟我来,老板在下面。”
二人下楼来,四万看的分明,这青年男子不欠人钱时都是一副欠人钱的样子,何况现在欠了人钱,那小眼睛急的直眨巴,不是王世维还有谁,也不知道是真丢钱还是假丢钱,反正是让人扣住了,忙喊道:“王兄弟,来这里。”
王世维一看是他,下楼奔了过来,一把拽住四万的袖子,急道:“思万兄,闲话不叙了,你可得给我评评理啊,明明是我的钱在这里被偷了,他们还污蔑我想赖账,我是赖账的人么。”
“兄台当然是光明磊落的人了。”四万拍拍胸脯,故作大方道:“这有什么啊,兄台欠他们多少钱?小弟全包了,跟他们费什么口舌。”
王世维忙摆手道:“你不能给他们钱,你给他们钱,岂不是坐实了我想赖人家帐么?”
四万暗骂,死心眼儿,我不给钱还能怎地,难道你还能指望偷你钱的人把钱还给你么?
王世维还不依不饶:“我的钱在这儿丢了,他们得给我个说法。”
“公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楼上那女人陪着另一个女人走了过来,这女人是个主事的,一看平时就嚣张惯了,见惯大场面,王世维一副酸儒样,她还没放在眼里,一开口就夹枪带棒,道:“你说你的钱在这儿被偷了,岂不是说我们这几个兄弟不尽心尽力么?再说了,要是来个人就说钱被偷了,要我们赔钱,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旁边几个看场子的打手已经围拢过来,一脸的不善。
王世维一看情形不对,也有些怕了,他再怎么有名,也就是个书生,怎能和场面上混迹多年的人相比,而且这些年亏吃多了,也长了心眼儿,知道今天这个说法是很难讨回来了,不由有些软了下来,但嘴上仍是不肯服软,道:“我也不是没钱,没钱我敢来还香楼么,只是如今钱被偷了,你们这位大姐非说我赖账,我王世维能但起这这个名声么?”
“你是王世维?”这女人本来还不敢肯定,现在越发相信王世维是想赖账了,王世维她当然听说过,但在她的概念中,王世维号称第一才子,相貌肯定也是俊雅的不得了,而眼前这个人相貌平平,眼神惊疑不定中还带着三分猥琐,怎么看怎么不像才子,不由哼了一声道:“你是王世维,那我还是王母娘娘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王世维还能假冒么?”王世维还要说下去,就被这女人打断了,“怎么不能假冒,王世维何等人物,岂是你这样人学得来的,废话少说,喝酒听曲就得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只说,今天这钱,你给是不给?”
王世维还想说,四万凑到跟前悄悄说:“算了吧兄台,跟他们讲不清道理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这花酒算我请了,咱们一会儿换个地方,好好乐一乐,兄弟还有事求你呢。”
王世维叹了一声,强咽下口气,低声道:“好,就听兄台的,不与他们计较,不过钱不用兄台出,世维自有办法。”
“今天算我倒霉。”王世维对这女人说道:“不过我要说清楚,我的钱确实被偷了,不是我想赖账。”这女人一仰头,道:“胡扯,还香楼从来就没进过贼。”旁边看热闹的人中不由有几人一阵暴汗,暗道,没进过贼,那爷们儿几个算是什么,龟公?平时的那些豪客兄弟们不敢动,这些没背景的书生,不偷一把怎么对得起兄弟们的良心,不过一般书生都是结伴来,也要面子,丢了钱也不声张,自有办法付账,谁曾想你个二货不怕丢人,在窑子里就和人家闹了起来。
王世维拿出贴身的扇子,道:“我这把扇子还值几个钱,就当我吃亏,给你们顶花资得了。”说着把扇子递到这女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