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亲人,狄冷霄的情绪又颇为激动,但她知此刻不是问弟弟的时候,她想查明这件事的真相,不能让自己遭受这不白之冤,遗臭万年。
狄冷霄这时竟然反常地“哈哈”几声大笑,狂笑声也不禁让云萧逸惊厥一阵,问道:“你在笑什么?”
狄冷霄紧紧地盯着云萧逸的眼睛,对他那种向自己质问时严厉的眼色并没有丝毫的回避,道:“我在笑你的愚蠢,没想到,真没想到中原之中传说的幻扇书生竟然只是一介武夫,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云萧逸并没有将狄冷霄这般摧残性的污蔑放在心上,他只想知其真相,倘若狄冷霄真的是被人嫁祸的,那么那个人真的就太可怕了,那个人或许是这两人的公敌。
云萧逸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愚蠢在哪?不妨说来听听。”
狄冷霄道:“我一直长于北方,对于紫墨烟山庄自然是了如指掌,我若真的有心灭他们满门,怎么会遗漏蔡氏兄弟,步浪和赵眉儿这等重要的角色呢?相反我最先杀的就应该是他们。”
云萧逸一听,仔细一想,觉得狄冷霄所言极是,单凭狄冷霄的武功,别说灭一个紫墨烟山庄,就是同时灭了十个也是绰绰有余,又怎么会遗漏掉那四个在紫墨烟山庄处于龙头位置的人物呢?
就在云萧逸冥想之际,狄冷霄问道:“他们四人是亲口对你说是我灭了紫墨烟山庄的么?”
云萧逸斩钉截铁地说道:“不错。”
狄冷霄又追问道:“那么他们现在在哪?”
云萧逸道:“被我杀了。”
听后,狄冷霄不禁疑惑,听云萧逸刚才的口气明明是在为紫墨烟山庄抱不平,现在他又说将那四个人杀了,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更何况,那四个人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向正义的云萧逸又怎么可能杀了他们呢?这其中的原由到底是什么?一系列的问题不禁刹那间在狄冷霄脑海中徘徊交织着。
狄冷霄道:“杀了,为什么?”
云萧逸蓦然想起背着游牧童子的那一刹那,那种负载着一个人生命的感觉,让他也不禁闪动起忧郁的眼眸。
云萧逸渊默地说道:“因为,因为他们要找你报仇,因为他们要杀你的弟弟,这都是你作的孽。”
狄冷霄一听到弟弟这个词,神情又变得恍恍惚惚,摇头道:“什么,我的弟弟,他怎么样,你见过他?”
云萧逸见狄冷霄的样子,自知她此刻心中极度的焦灼。云萧逸瞬间不只该从何讲起与游牧童子的经历了。
云萧逸振了振精神,说道:“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灭绝紫墨烟山庄吗?”
狄冷霄听后,一手指天,态度极其诚恳地说道:“我狄冷霄对天发誓,我只杀了蔡上客一人,我如若真的灭了紫墨烟山庄满门,我不得好死。”
云萧逸点了点头,其实云萧逸在同狄冷霄交手时,他已经感受到狄冷霄那凌人的气质,并不象什么邪恶,满怀阴谋的人,否则她就不会拔掉食人树再与云萧逸进行公平的争斗了,更何况,云萧逸在同游牧童子相处的时候,游牧童子也时常在他面前夸耀狄冷霄那凛然的品行,所以,云萧逸应该是对狄冷霄的为人无所置疑才是。
云萧逸垂头,或许他的心里依然包裹着矛盾,除了这有理由,云萧逸也想不出来是谁发给自己请贴,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去一个很叫自己很生疏的境地。
狄冷霄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反正我知道你嫁祸我和欺骗我的那个人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倘若咱们俩真的为此而撕破脸的话,我们必然是两败俱伤,中了那人的圈套。恐怕到时候江湖中又将有一场浩劫,我狄冷霄一向是敢作敢当,在这个世上,除了我怕我弟弟出事之外,其余的我都不怕,哪怕是我进了棺材。”
狄冷霄所言之诚恳,叫使云萧逸不禁陷入了沉思。由于云萧逸太喜欢游牧童子了,太同情他了,所以也不免对狄冷霄有种亲近之感没,更何况,狄冷霄若真是被嫁祸的话,那么她刚才所分析的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云萧逸这时说道:“我就相信你这次,那么你说谁最有可能欺骗我嫁祸你啊?”
狄霜摇垂头沉思,道:“我实在想不出,但我肯定,那个人必将是冲着江湖高手而来,而是他是冲着天下第一,时代冠名而来,他定然是个高手,而且武功未必在我们之下。”
云萧逸听后,觉得甚有道理,道:“那能与你,我相抗衡的人,恐怕在中原只有一人了。”
狄冷霄道:“我知道那个人,但我真不相信是他做的,因为那个人是我在中原最佩服的人。”
云萧逸知道,因为当云萧逸在问游牧童子天下第一时,在他口中除了他阿姐外还有一个人,自然那个人定然是狄冷霄所佩服而且常常对游牧童子讲起。想必这也是游牧童子向往江湖,不畏生死地向往的原因。
云萧逸点头道:“我也不相信是他,因为一个如此卑鄙的人是装不出那么正义凛然的。”
狄冷霄只时摇头叹息,也许她并不懂什么是正义,因为一个失望于江湖的人看到的都将是伪善,狄冷霄身怀一流武功,宁愿去逃避,因为她恐慌于江湖。
狄冷霄长喘一声,道:“或许我们不应该将任何人都想得那么高尚。”
云萧逸叹息,因为他真的很难相信,因为在自己眼中,黎顾雏确实是一位无可挑剔的侠客,也是当今中原武林的一段传奇。云萧逸忘不了同他之间的那种默契,更忘不了彼此交换秘籍时的那份洒脱。但是听了狄冷霄这么一分析,云萧逸却不得不信,因为在他们眼中,能操控自己同狄冷霄的人,仅有飘香剑客一人而已。
云萧逸惋惜道:“我不相信,我们三天后在千佛山下就可以相见,我们存在着君子之约,我相信他并不是一个可以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说完,云萧逸又顿了一下,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也或多或少存在对黎顾雏人格上的否定。
狄冷霄道:“那你是不相信我了?”
云萧逸道:“在江湖上,我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狄冷霄听后,不禁哂笑一声,道:“你真的是很自命不凡。”
云萧逸说道:“你错了,这是每一个江湖中人行走于中原武林的规则,倘若我们凡事都听他人所言,任人摆布的话,那么那个人将会离死不远了。”
云萧逸说的极是,因为在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里,是没有人会同情日弱者的,这也是为什么又有象云萧逸,黎顾雏这等不顾一切想要成名,想要将这个时代以自己而依存的原因。他们本是很完美的两个人,很正义,很高尚,然而在这个时代不允许他们太过完美,在他们心里都要搀杂着杀戮与血腥。
刀与剑铸成江湖,死与伤浇下血腥,名与利是永恒不变的追求。在江湖里,埋有正义,同样也潜存罪恶,江湖人心清如碧潭但同样也存有肮脏。是朋友,他们也会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是敌人,有时也会彼此相依。江湖是个永恒的地方,但是江湖侠客却无法至始不变,因为人心都是嬗变的,江湖侠客也是人。
狄冷霄道:“单凭云大少爷在江湖上的名声与地位,又会有什么人杀你呢?你只会让别人死,又有谁有那么大本事杀你呢?”
云萧逸道:“能杀我的人或许很多,人在江湖,有时候杀人并不需要绝世的武功。”
狄冷霄“哦”的一声,似乎对云萧逸的话很不屑,在她眼中,武功好将会是江湖的霸主,身世好将决定自己的地位。云萧逸出身豪门,身怀绝技,自然是在江湖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云萧逸刚刚的几句话,在他眼里仿佛显得很深刻,但在狄冷霄看来,只是他开的一种玩笑而已。
云萧逸道:“我刚回中原的时候就听闻三他世家的欧阳世家一夜惨遭灭门,家里家外,血迹斑斑,很凄惨。名门望族又能怎样,还不是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欧阳世家的灭门自奔马飞腾杀了欧阳轻凡后,第二天早晨就已经有人议论了。欧阳世家太过显眼,所以他家的事故变迁自有人看的很透,传得满城风雨。云萧逸在此之前,也去过欧阳世家,看到那里已是萧然一片了。云萧逸此刻在狄冷霄面前有着那么多的感慨,想必也是目睹于欧阳世家的惨象油然而生的。
说到此,云萧逸也想到了自己的家族,同样与欧阳世家在古城之中并足而立,名声显赫,百里之内,有兄弟更有怨敌。他也骇惧某一天,云世家也会象欧阳世家一样,四面楚歌,到了非要灭门的境域。
云萧逸曾看过江湖史册,看过一个时代的历程。象昔年《剑痕下的凄凉》所记载的月灵山庄,狄凤来客栈等都有过那么一段繁华,但到了一百年后的今天,却不曾有人提汲那些名词了,或许随着时光的悄然而逝,象慕容放,慕容秋晨,卢千恨等等那么多曾在往日叱咤一时的人物,到此也变得微不足道了,没人品评了。不错,他们都是英雄,但誊写在纸上的英雄,或许终归会有一天让人所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