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看着异狼那傲慢的神色,她相信异狼的实力,确切的来讲,她相信异狼可以再闯入宜红醉楼,也可以象杀了这八个公子一样,毫不客气地一刀杀了那些寻欢作乐的公子们。老鸨不想让自己这名满城镇的宜红醉楼在一夜之间变得血流成河,即使她的心里很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当陆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自己的这片地界将会比荒园还要僻静,还要苍凉。
只不过,这次老鸨多虑了,异狼并非想冲进楼去杀人,因为他不想伤了楼中的女人,他不想让那些女人们看到自己手中的这把寒刀,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放过那些公子们的,他不杀他们,但是他要他们永世不能来这种肮脏的地方来。
异狼看着老鸨,他见老鸨的眼色已失去了刚才的那份从容。老鸨此刻六神无主,她身边的蝶儿也是惴惴不安的,即使异狼并没有用那凶残的眼神去看蝶儿,就连余光都没有覆盖到蝶儿的身上。
异狼道:“从今天起,封了这座楼,否则,再敢让我看到有什么人来这里消遣作乐,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我异狼说到做到。”
其实,异狼根本就不用说这话,这家宜红醉楼也已经是无法再开张了,他说这话,却暴露了他对人事的不知,对中原的不解。
老鸨吓的微微说道:“好,我会的,会的。”
异狼看了一眼老鸨,同时他也看了一眼蝶儿,蝶儿的美丽可类比中原的名妓红妩娘,不过,她并没有吸引住异狼,否则,异狼就不会脸色生硬,而且,他还很快地转过身去。
淡淡的月光拉长了异狼的身影,他走的很慢也很稳。
无论是谁,杀了城镇一霸,他走的不会很快,他走的更不会很稳,他走的根本就不会那么的毫无心事,他走的更不能那么的无所畏惧,不过,他并不是别人,他是异狼,他不属于中原,彻头彻尾地都不属于,他是中原的一个例外。
蝶儿目色柔柔,要比天上的月光还要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异狼,直到异狼全然浸没在那无边的夜色里。
蝶儿的神情很恍惚,即使这个静谧的夜晚如此冰冷,冰冷的可以让一个人有十足的精神。她是因为异狼的出现而变得恍惚的吗,她还是因为异狼的刀,一把可以连杀八个人的刀而心动?或许都不是,或许又都是,没有人了解蝶儿这会儿正在想什么,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老鸨却象是很知道的样子,正因为她觉得自己知道,所以她便容忍不了,于是厉声说道:“你在想什么?”
蝶儿骤然一楞,刚才那种风骚的姿态顿时而去,眉宇之间,摆出一副痛苦的神情,她的脸上,不是惊恐,看到死人时的惊恐,而是怅然,象失去了什么似的怅然,怅然中还包孕着几分疑惑,象心中的某种不解挂在了脸上。
老鸨看着蝶儿,在蝶儿的心里,老鸨的眼神要比异狼刚才所曝露出来的还要森然。一时,蝶儿垂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清楚老鸨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象是憎恶地要杀了自己一样。
蝶儿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轻柔,因为无论怎样,老鸨终归是她的主人,在这个时代,妓女永远是被人所玩弄的,固然,即使蝶儿敢怒,她也不敢言。
蝶儿说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老鸨尚未开口,蝶儿就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阵发痛,发麻,她那娇弱的身躯左右摇动了一下,原来,刚才老鸨狠狠地掴了她一个耳光,在疼痛里,她尖叫了一声,但是,她很快地便平静了下来,因为在这个地方,她的这种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发牢骚的,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允许卑微的人发牢骚。
蝶儿想哭,但是她又不知道那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这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安慰,这里是现实中,不相信眼泪的现实,流泪,只会叫想要针对你的人更加排斥你,只会叫想要针对你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折磨你。
但是,蝶儿还是忍不住地呜咽着,啜泣着,因为那一巴掌打的蝶儿很疼,不仅是肉体上觉得疼痛,而且也使她的心感到很痛。
蝶儿侧目着老鸨,她正在等待着老鸨说出打自己耳光的理由。
蝶儿等待的并不是很长,老鸨很快地对她说道:“你这个贱货,竟然连一个男人都勾引不住,都阻止不了,你还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真是不要脸,我真想杀了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蝶儿在这里受尽了侮辱,不光是身体上的侮辱,还要遭受着人格上的唾弃。妓女原本就是上演一个卑微的角色,她们没有自由,不光是此,她们什么都没有,她们所拥有的,只是无奈的现实给予她们的怅然。
“我没有。”蝶儿急速地说道:“我没有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老鸨没再说什么,其实她也不想再说什么,她看着昔日繁盛的宜红醉楼马上就要衰败,她又能说什么好呢?说什么能挽回这样的悲剧呢?
妓女们看着老鸨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它们深知老鸨内心的七上八下与她眼中的幽怨,因为这是她们的家,她们的家都毁了,她们又怎么会心安呢?
老鸨举手要杀蝶儿,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不是不忍,而是不能。
漂亮的女人被人这么一掌打死是很不值得的,尤其是象蝶儿这样能够勾引住那么多男人的心的女人。老鸨看似凶狠的一掌瞬间变得微乎其微,她那可以把森林中野兽吓跑的脸色霍然变得是那么平和。
老鸨没有冲动,只有不冲动的人才能够有所作为,老鸨将这宜红醉楼维持了那么久的兴容,自然是见过不少砸场的事情,虽然那些不会象异狼出现时闹的这么严重,但是也定然是会给宜红醉楼带去损失。然而,宜红醉楼在这里仍然可以象玉箫情风楼在古城之中的地位,那它完全要倚仗着老鸨遇到种种的状况而不慌张。
从恶煞般的样子转变成如菩萨般慈目的老鸨仅用了一瞬,脸色变化的快,但并不意味着她心里波动的快。自异狼将寒刀挥出的那一刹那,她的内心就只剩下了恨了,现在她的慈眉善目,也恰好表明了她内心之中的恨,她越是慈眉善目,她的内心就越恨。
老鸨的脸色是虚伪的,她想把自己的那颗墨心深深的掩埋,所以她就不得不用这种方式,一种让人所看不穿自己内心的方式——面具,人最擅用的面具便是笑容。
蝶儿也从害怕瞬间变得心平气和,因为她不懂得去看老鸨的内心,她只明白去看老鸨的眼色。
菩萨一般的慈眉善目是没有人会怕的,即使蝶儿刚才怕老鸨怕的要命,但是,她现在不怕了,哪怕她明知道老鸨的笑是有所目的的,但是,她只要看到老鸨不象刚才露着那催命般的模样,她甘愿承受老鸨对自己那份不怀好意的目的。
蝶儿还是不敢说话,那只是因为老鸨笑的太莫名。
老鸨会使心计,她的心计自是蝶儿所察觉不到的。
老鸨道:“蝶儿,其实你对他动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后,蝶儿依然惊慌,这一次,要比刚才还要惊慌。
有时候,草丛铺盖的看似柔软,但是,或许坚硬的石路,甚至满地荆棘的地带都要比其安全的多,就如刀并不可怕,然而笑里所隐藏着的刀,有时是足可以让人身败名裂,一命呜呼的。
蝶儿道:“不,我对他真的没有什么。”
老鸨道:“难道你连恨也没有吗?”
蝶儿惧色未退,因为这句话听了实在叫人害怕,但是她对这句话并没有所思考,或许,她理解思考这句话的后果。
蝶儿只是摇头,摇头的意思便是恨,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说出对异狼的恨,因为她实在不算清楚,对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而且就在那一瞬间杀死了那么多的人的异狼是否应该去恨。
或许应该去恨,因为异狼真的毁了她的家,或许不应该去恨,因为蝶儿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个家。
老鸨点了点头,她对蝶儿刚才的摇头表示了几许赞赏,不过,蝶儿此刻并没有看到老鸨对自己的褒奖,因为就在这时,蝶儿垂下了头,她变得不敢去看老鸨的慈眉善目了,哪怕是用余光她都不敢去看。
老鸨道:“好,既然你恨他,所以你就要爱他,我允许你去接近他,我也要你勾住他的心。”
蝶儿发怔在了那里,之所以发怔,只是因为她太理解老鸨言语中所暗含的意思了,她也明白作为一个青楼女子所擅长的迷住男人,不光是迷住男人的眼睛,也要迷住他的心。
女人是很容易让人了解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她们要么是极端的善良,要么是极端的阴险,善良的让任何人都可以去操控,阴险的让世人所畏葸。
象冷月,她美丽,但是她善良,所以任何人都不害怕她,她易于了解,她更容易被操控。象红妩娘,她美丽,可是,正由于她的迷人,所以她才可以杀死好多的人,好多的人也很怕她,即使害怕她的人无一放弃对她的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