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景翠招来屈丐,吩咐了一些事情,便自带亲兵回到郢都,陈嵊走出帐中,见到禹期与孙宾,说道:“禹壮士,你回城告知大王,和谈之事已有眉目,楚军主帅已快马回报楚王,这几日楚兵不会再行攻城。”
禹期大喜,拱手道:“多谢先生,在下回去报告大王喜讯之后便即刻返回。”
陈嵊点头道:“快去快回。”
两人在营外送走禹期走后,陈嵊转头望着孙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孙宾拱手道:“陈兄有何吩咐?”
陈嵊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孙小弟不能办到。”
孙宾瞳孔微缩,说道:“陈兄是要我回齐吗?”
陈嵊微微点头,说道:“孙小弟回齐之后,便在淄博散布楚越将在琅琊会盟的消息。”
孙宾奇道:“然后呢?”
陈嵊笑道:“这还不够吗?”
孙宾带着一脸的疑问策马离开,陈嵊自回营中,他与屈丐在景翠府中有过交谈,两人也算熟识,陈嵊信步走向他的营帐,着卫兵通报后,才走进帐中,寒暄完毕,陈嵊看着眼前这个长得粗犷的将军,沉吟道:“不知景翠将军此次回郢都需要多少时日?”
屈丐略略思索一下,说道:“此处已远离郢都,来回只怕要花费十日时间,若在郢都有什么事情耽误,怕是要半月之后才能回营。”
“这样啊。”陈嵊紧紧皱住眉头,低头沉思起来。
屈丐连忙问道:“士子,此事难道有何不妥?”
陈嵊微微点头道:“左传有一则故事,说齐师伐鲁,战于长勺,鲁公将鼓之,曹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鲁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鲁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陈嵊说道:“景翠将军回郢都半月有余,楚越不交战,将士日日在营中望南思乡,必然心底凄然,勇气衰竭,恐生变故。”
屈丐道:“士子可有对策?”
陈嵊说道:“不知景翠将军临走时是如何交代将军的?”
屈丐道:“大司马只说让我全权代理此间军事,对琅琊围而不攻,等候他回来。”
陈嵊问道:“五万将士一日需要多少粮食?”
屈丐道:“大概四百石。”
陈嵊又道:“既然这样,半月时间五万将士便需六千石,将军,楚兵将士消耗六千石粮食却只是围城,其他什么也不做,若楚王知晓此事,岂不是要怪罪将军带兵无方,不知变通?”
屈丐惊道:“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士子要我继续攻城?我可担保,以现在琅琊的状况,不出五****必克之。”
陈嵊摇头道:“对琅琊围而不攻,此乃景翠将军临走时的命令,自然需要执行,但是五万将士只围住一个琅琊,岂不是显得大材小用了?”
屈丐低头沉思起来。
陈嵊又说道:“将军何不留两万精兵在琅琊待命,以防不测,而其余三万精兵趁此机会渡过沐水,攻占莒国?”
“莒国国小,楚兵几可长驱直入,如此唾手可得的功劳,将军不取岂不是显得不智?再者,通过此次用兵,将士士气复燃,这都将是将军带兵的功劳啊。”
屈丐缓缓道:“若大军渡过沐水,恐惹齐的注意。”
陈嵊道:“楚围琅琊,岂不是已在齐境之外,齐却有何行动?何况一个小小的莒国。如今齐所虑者,乃是楚是否会趁势攻齐,齐境之外的事情已与它无干,不过为安齐心,将军可修书一封,再附上百金,送与齐相邹忌,以此表明心意。”
屈丐沉思良久,才点头道:“就依士子之策。”
陈嵊拱手道:“在下预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当下,屈丐开始布置军事,陈嵊不便参与,便告辞回帐,屈丐虽然听从了陈嵊之策,但也留了一个小心眼,自己并不领军攻击莒国,而是只委派了一名偏将领兵,兵力也只给了两万,不过这些陈嵊并不在意。
淄博城内,相国府内,邹忌手指敲打着桌面,望着堂下站着的孙宾,说道:“孙学子,现在稷下学舍关于楚越即将会盟的消息可是你传出来的?”
孙宾道:“是的,此事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邹忌奇道:“你一个小小的稷下学子,何以能参与如此大事?”
孙宾道:“学生有幸,跟随一位奇人身后左右,到琅琊城中见过越王无强,此人自告奋勇入楚营说服楚军主帅和谈,以一己之力让楚兵停止攻击,此间事情,学生皆在其身边参与,故十分清楚。”
邹忌精光一闪,惊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此能耐?”
孙宾道:“他叫陈嵊。”
邹忌连念了两遍陈嵊的名字,似乎在那里听过,却又没有了印象,只好说道:“此人如今还在楚营?”
孙宾点点头,忍不住说道:“相国大人,若楚越成功会盟,需提防楚兵突袭齐境。”
邹忌笑道:“楚能胜越,非他有多强大,实乃阴计得逞,窃取胜果,而齐岂是越所能比?如此之楚,又怎可胜齐?”
孙宾微微一叹,又说道:“若楚挑衅齐,相国大人不可主动出兵。”
邹忌问道:“为何?”
孙宾碍于陈嵊,不便说实,只是说道:“恐中楚计。”
邹忌问道:“楚有何计?”
孙宾顿时语塞,立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邹忌走到他面前,拍拍肩膀说道:“学子在稷下学舍素有惊言,假以时日,必成大才,不过以学子现在的见识,加以揣测此等军国大事还为时过早,若学子日后学有所成,邹忌必亲身拜访,来人,送学子回学舍。”
孙宾一脸平静,拱手道:“相国大人告辞。”
孙宾一出相国府,才舒了一口气,连忙回奔稷下,上次走得匆忙,连行礼也没带走,这次他决定把所有的东西全打包带走,因为他突然觉得,他的心已经不再属于稷下学舍了。
而此时,邹忌却在书房凝视两简书信,一封从莒国传来的求援信,一封是楚屈丐来信,邹忌沉思良久,才收起书信,站起身,向下人道:“备车,去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