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爷这厢哭断肠,不止他哭,媳妇儿们的娘家人们也哭,能嫁给黎爷儿子做妻的,家世都不错,也颇有家底,大概也都知道点底,晓得黎爷的来历,就算不是冲着日后前程而来,黎家豪富,只消**儿,他们日子便比现在强上许多。
成亲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两个人的事,结了儿女亲家,自然是要诞育后代来加强双方的纽结,只是……嫁进黎家的媳妇独独黎老爷嫡幼子黎强夫妻育有一子,这让妯娌们怎不眼红?
黎家的夫人们平日最热衷的活动,不是逛街购物聊是非,而是求子。
会成群出动也是常有的事,黎府老爷们出手大方常常一掷千金,夫人们个个穿金戴银引领风潮,她们出门会被宵小盯上也不足为奇。
在东齐的耿护法接到此消息时,黎家几位爷的七七已过,他面沉如水的看着来通禀的侍从,“怎么回事?”
“您也知道,黎家那些婆娘盼着生子盼得眼睛都绿了,知道青承山那家庵堂灵验,便呼朋引伴的一道去。”侍从被耿护法冰冷的眼睛盯着,心里直打鼓,说起话来便有些抖。
“接着说。”
侍从点头,“黎家老爷们出门都带着护卫,夫人也一样,可是那些山匪可悍了,一刀一个,护卫们非死即伤,然后就把黎家老爷们给咔嚓了。”侍从道,“这是咱们的人从受伤的护卫嘴里套出来的。”
“嗯,让他们谨慎些,千万别引人注意。”
“是,小的回头就让人传讯给他们。”侍从应诺,“还有一事。”
“说。”耿护法沉声道。
侍从便把之前似乎有人盯着黎家,等黎爷他们发现时,又立即消声匿迹一事跟耿护法说。
耿护法轻敲扶手,思量了许久才道,“可知他们往那儿去了?”
“这,还得派人去查。”侍从有些为难的道。
“让人尽快查出来。”耿护法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很重要。
赵国京城五鱼胡同的销金窟醉香楼三楼,花魁秀娘子正在厅里的花形舞台上,随着乐音翩翩起舞,坐在正中包厢里的凌护法和沈护法,却只顾着说话,完全没留心舞台上的秀娘子。
凌护法瘦削的手骨节却很粗大,端着绯红小酒盏抿了一口,“哪里来的土匪,这么强悍?咱们派过去侍候的护卫不说万里挑一,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竟然让主家的爷儿们全数覆灭?
圆圆胖胖的沈护法,笑起来五官就全挤到一块儿去,此刻他皱着眉不见笑意,“我也不信,这不是普通的土匪。你说,会不会有人想另起炉灶,所以对黎爷下手?”
“就算要另起炉灶,也不必对黎家的爷儿们下重手吧?”凌护法摇头,“你说,会是谁下的手?”
“不知道。”沈护法摇头,“老子也不想费心去想,想这干么?就算真想到了是谁,难不成咱们还提了刀帮老家伙找人算账去?”
“也是。”凌护法跟着摇头,“想当年啊!你我师父相中黎爷,是看在他算聪明,行事也算有章法,可后头就……”
“财帛动人心,那么大一注钱,交到他手上,他能不动心,那才奇怪咧!”沈护法冷哼一声。
凌护法连续喝了几杯酒,才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两位的手笔?”
“教主?她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女儿家,心肠软着呢!这手段也不像,大教主嘛!好像有点谱,可是大教主知道黎爷吗?”
他们不确定黎漱知不知道他们几个支持的明主是谁,就算觉得这事很像黎漱的手笔,可也不敢肯定。
再说,出事之前,黎漱他们都在北晋,他记得那位大王子和鄂江王子年前派了人追着他们师徒跑,好像是为了张武器的草图,当时还有传闻,得此草图者得天下?
最后那张图落到了谁手里?鄂江王子死在自己手中的弩弓里,那把弩弓不少人看到过,威力确实很强,大家只注意到鄂江王子死在那把弩弓里,却没留心,那弩射出去的落在那里?
他让人悄悄去查过,射程比普通的弩要强,而且,直直贯穿了三个人,回来禀报的心腹面无人色,道收殓那三人时,根本就没法把他们分开,只能把露在外头的箭给锯断,然后特制一个能容纳三人的棺材好收殓他们。
沈护法说起此事,凌护法便问,“你可听说,咱们那位教主送给真阳女帝的贺礼为何?”
“没,都是些什么?”
“那玉石盆栽就不提了,重要的是那本图册,绘制了不少武器的图册。”凌护法轻咳一声,“要是咱们能敬献给皇上……”那他们的前程……
沈护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本图册已经送给真阳女帝了,你觉得咱们有办法从北晋宫里弄出来?像以前在总坛那样?”
“这自然不行,我晓得的。”凌护法闷声道。
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我是在想,那本图册既然是大教主买下的拍卖物里发现的,会不会,你说,会不会是当年,咱们从总坛弄出来的那些书册?”
“有可能。”毕竟是从何护法他们手里拿到的。
“那你说咱们手里的那些……”凌护法说到一半,抬眼看着沈护法。
沈护法沉吟片刻才问,“你觉得咱们当初分到的书册里,会不会也有……”
“嗯。”很有可能啊!“咱们回去就分头找找看,说不定有。”
两人说完便坐不住了,起身分头行事。
有相同打算的,不止他们两个,于是乎几位护法,手中有当时分得的书册的,纷纷埋首书堆,开始了苦读的日子。
黎家六位爷们出殡之后,黎大老爷兄弟几个见老父越发老态龙钟,心里很是焦急,兄弟几个商量后决定把老父送到别院修养。
黎强很是乖觉,自告奋勇领着儿子去别院侍奉。
黎家别院中,黎爷倚在窗前长榻上,看着满院生机勃勃的春光,心里却满是萧瑟。
黎慎随即在侧,见状暗撇嘴,要他说啊!那几位伯父死的好,他们现在不死,日后说不准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出来,还得好言好语的劝着,“祖父别伤心,几位伯父英年早逝,肯定是阎王爷事多忙不过来,才召了他们去帮衬,他们是去给阎王爷做大事了。”
“你啊!也老大不小了,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信啊!”黎慎笑,“祖父难道不信?”
“信。”黎爷哄着孙子。“信,信!咱们慎哥儿说的再对不过了!”
爷孙两打着哈哈,黎爷好不容易把孙子哄笑了,打发他出去后,他才召来心腹,“说吧!是谁下的手?”
“回爷的话,这真没查出来,这批土匪似是从东齐流窜过来的,干了这么一票大的,就又窜回去了。”
“派人去查,查仔细,查出他们的老窝,敢杀老子的儿子,就得给我承受后果。”
想逃?没那么容易。
心腹苦着脸退出去,一出院子就见到笑嘻嘻守在门外的黎慎。
“老太爷让你干么?”
“没什么,就是……”心腹苦笑着把事情跟黎慎说。
黎慎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头,“真是辛苦你了。”交谈几句后,等人走远了,才对自己的心腹道,“派人把那批人藏好,别露馅。”
“是。”心腹迟疑的问,“慎爷,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都做了,死人是没办法再开口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们手里就这么些人,要是把他们做了,若有什么事要人去做,我上那儿找人去?”
这年头要找几个合心称手的人本就不易,他爹和他外祖他们好不容易积攒了十几年,才栽培出这一百多年,算是精兵,这一回是牛刀小试,让他就这么把这些人给除了,他傻了啊?
心腹忧心忡忡,“慎爷,他们好歹是您的亲伯父啊!”
“亲伯父又咋地?全是不学无术的家伙,你以为他们大老远的跑去青承山是干么?真是我那几个伯娘们要去庵堂求子?我呸!他们早叫人劫了不少女子,摆在那间庵堂里头,好供他们玩乐用的。”
心腹自是知道此事,对那几位爷儿们也甚感不耻,黎家家大业大,真要玩女人,大大方方的去花楼找那些妓娘,随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那些妓娘本就做这行当的,客人怎么吩咐,她们怎么侍候,你情我愿嘛!
这些年,那几位爷儿越玩越凶,越玩越离谱,原本一年大概就是一两回,劫来的女子大概就几人,可近几年,次数剧增到每月一回,人数也急剧增多。
原本他们下手的女子,都是平民百姓,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如今连世家大族的姑娘及官家千金,他们也敢下手,这些都是****的姑娘家,被蹧践后,不是觅死就是自残。
“说起来也是他们走运,遇上的都是自残或自杀的,没有一个朝他们出手的。”要不然他们早就死透透了。
“可您这手段……”
“不然呢?等官府查到府里来再来处置?”黎慎斜眼看心腹问。
心腹摇头,“您怎不跟老太爷说呢?”
“你以为老太爷不知道这事吗?”黎慎冷笑,祖父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日后都是要当皇帝的,他的儿子们生不出孩子来,心里郁闷,拿几个女人玩乐一番消消心中郁气有何不对?
心腹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老太爷不知道咧!可是,“慎爷,咱们还是得防着些,想办法把这锅甩到别人头上去。您看甩谁身上好?黎教主师徒?”
“老太爷不会信。”黎慎想了想否决掉。
“怎会?黎教主是女孩子,若知道几位爷做这些事,想要替天行道,再合理不过。”
黎慎冷笑,“你傻的啊?黎漱知道我们的存在吗?如果连他都不知道,黎浅浅一个小丫头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进而管到几位伯父身上去?”
心腹一愣,也是啊!“那,护法们?”
“可惜北晋那几位护法全死了,不然推到黄护法身上不错,那家伙最是道貌岸然,说他为那些冤死的姑娘们出头再合理不过。”
心腹想了想道,“西越离咱们太远,且老太爷似乎已经知道,我们的人退往东齐去。”
“那就推给东齐那个姓耿的吧!反正在东齐的只有他一个。”
“这么做好吗?还是推给在东齐的另三位护法?”
黎慎朝他翻了个白眼,“他们又不跟我们往来,会管伯父他们的事?他们是东齐的官,敢插手到赵国来吗?”
“那……”
“就是姓耿的。”黎慎拍板定案,就这么愉快的把这口黑锅甩到耿护法身上去。
没几日,黎爷这儿就得了消息,在青承山杀人的土匪在东齐出现了。
“真找到了?”
“是。”回话的管事一得了消息立刻赶过来,气息未定的喘道。“我们的人一路追,看到他们最后消失在东齐京城外的一处庄子外,派人去查了,是耿护法长媳的陪嫁庄子。”
“是吗?”黎爷冷哼,起身进书房,不多时便写就一封信,“去,立刻派人送去东齐,把耿护法好好的给我请过来,老子要请教他,老子那几个不肖子是怎么犯到他了,让他要用这么凶狠的手段除掉他们。”
管事接了信,不敢耽误的立刻派人送出去。
黎爷在东齐的人接了信,即刻行动将耿护法迷昏送回万寿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