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莫湛很失望,关于他以后想不想她的事,她都不想知道了,因为她不会想他了——花心萝卜是不值得人想的!
柳叶儿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纱帐边垂落的流苏,毫无睡意。姐姐来过了,珊瑚也睡了,莫湛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一切静悄悄的,静得叫人生气。
她胸中像堵了石头似的,郁闷无比,却无从发泄。
“数着绵羊睡吧,过了明天就什么都好了。”柳叶儿用薄被罩住头,闭上眼睛数洁白的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十只……二十只……一百只……一千只……数了白茫茫一大片绵羊,还是全无睡意,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抱着膝盖发愣。
花满楼里的人都很有姿色,那群围绕在莫湛身边的都好美,个个千娇百媚,尤其他身边的那个美人,更是美得没话说,她穿着上好的露肩长裙,金钗满头,笑颜如花绽放,任谁都会过目难忘,她的声音有点矫揉造作,但娇娇柔柔很吸引男人的心。
“要是我男人,也会喜欢她的。”柳叶儿喃喃地说,苦笑一下,鼻头酸酸的,闭上眼睛,仰头醒醒,有咸咸的东西流进嘴里,她无声地哭了,第一次为自己不出众的外貌而哭。
一阵凉风从打开的窗子吹了进来,柳叶儿感到了凉爽。反正睡不着,还不如出去坐坐,翻身下床,步出庭院,忽然好像见到树下有人影一闪,她一惊,忙喝问:“谁?”
凉风阵阵,没有人回答,只有树叶发出瑟瑟碰撞声。
莫府虽然人多,但是护院打手只有几个,并且分成三班当值,并不能及时顾及偌大的面积,莫湛不是没有安全意识的人,他想的是天下太平,又在天子脚下,没有胆大妄为的人,所以没有在府里森严戒备。
柳叶儿凝目细瞧半天,也看不出异样,耳边拂过风声,扫乱头发,摩挲着裸露的手臂,阵阵寒意袭上心头,直觉的,她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壮着胆子,她又大声喝问:“是谁在外面?”
回答她的仍然是一阵风儿,收回目光,她看到地上摇动的自己的影子,扑哧,她失笑了一声,嘲笑自己吓自己。
在门槛上坐了一会儿,回到屋里,屋子中央的圆桌上赫然多了一个花瓶,压住一条长长的字条。柳叶儿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战战兢兢地挨过去,哆嗦着扯下纸条,上面用毛笔字写着:“皇嫂,明天出来一见。”
显而易见,这是十四皇子写的,刚才真的有外人来过!
“啊!”寒意直达心底,柳叶儿吓得不计后果、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首先冲进来的是珊瑚,她鬓发散乱,搂住瘫坐桌子底下的柳叶儿,不停地问:“小姐,怎么了?怎么了?”
“珊瑚……”柳叶儿抖动着手中的纸条,语不成调地说:“有……有……人……”
珊瑚到底是那个时代的人,见到纸条面露惊慌,但并不奇怪。“有人送这个来?”
“是……是……”
“写些什么?”柳叶儿三人遇到十四皇子的事,珊瑚不知道,她也不认得字,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是……是……”柳叶儿牙齿打颤,半天也说清出话来,好半天,脑子清醒了一点,才想起这事不可以张扬出去,要是传到莫湛耳朵里,明天铁定走不了。她抢过字条,就着桌上的大红蜡烛烧了。
接过珊瑚递过的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才回过神来,一把抱住珊瑚:“珊瑚,今晚和我睡。”
“小姐……”
没等珊瑚甩开八爪鱼似的柳叶儿,屋外传来莫云的询问:“小姐,怎么了?”
他是莫湛特意留下来监视柳叶儿姐妹的,听到惊叫声,马上赶了过来。
“噩梦、噩梦,珊瑚,说我做噩梦。”慌成一团的珊瑚和柳叶儿,你指我,我指你,半晌才想到这个谎言。
“小姐说她做噩梦了。”珊瑚照本宣科地说,赶着柳叶儿躺回床上。
“珊瑚,不要走,陪我睡!”柳叶儿楸住珊瑚的衣襟不放手,可怜巴巴地哀求,没有她做伴,今晚她休想睡着。
“珊瑚,你陪陪小姐,我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莫云想到柳叶儿刚从花满楼回来,认为她多少受了点刺激,就信以为真了,吩咐珊瑚几句,走了。
莫湛没有回来吗?还是不屑过来看看?莫云走后,柳叶儿安静了下来,躲进被子里,捂了个严严实实。
“胆小鬼!”经过惊吓,还是心无杂念的珊瑚笑骂一句,依偎在她身侧,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柳叶儿顶着熊猫眼起床了。柳枝儿见到妹妹时,她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怎么了?”
“姐,我们什么时候走?”柳叶儿见到姐姐,迫不及待地问。
“你的熊猫眼就是担心这个冒出来的?”
“不是,”柳叶儿四下瞄瞄,握紧姐姐的手,紧张兮兮地说:“昨夜,十四皇子派人送字条给我了,看完后,我烧了。”
“写了些什么?”柳枝儿也跟着紧张起来,成功离开十四皇子之后,她就自动忘记这号人物了,没想到他还阴魂不散地冒了出来。
“皇嫂,明天出来一见。”柳叶儿一字不漏地复读给姐姐听。“没有时间地址和署名。”
“哦。”柳枝儿沉思着,发挥想象:“是不是黑衣蒙面人送来的?”
“不是电视上常用那种飞刀手法,而是更可怕的那种。”柳叶儿煞有其事地说,神情很神秘,很能刺激人感官。
“哪一种?”
“来无影去无踪那种,姐,我根本没有见到人,只莫名其妙地发现了纸条,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人来过……”
“咦咦咦,怪恐怖的,像灵异……”
“姐,”看到柳枝儿不信,柳叶儿拖长声音,沮丧地指指黑眼圈,“吓得我一晚未合眼。”
“辛苦了,老妹。”柳枝儿拍拍柳叶儿的肩头,走进厢房,思考出府的借口去了。
早膳后,柳枝儿来到前厅,恭敬地问候莫夫人后,支支吾吾地想说要出府的事,又不敢启齿,只得扯扯身边的小绿,要她说。
小绿和柳枝儿姐妹一起大难不死,还练大了胆子,她不但帮着隐瞒着柳枝儿会说话的事,还处处帮她们“为虎作伥”,她没有向天借胆子,无形中,二少爷给了她勇气,他对柳叶儿的溺爱纵容了下人,给了她以下犯上的胆量。柳枝儿和柳叶儿两人是性情开朗,对下人没有尊卑之分,得到主子的宠爱也从不骄傲自满地给人脸色看,她们现成的好,比起莫夫人之前对她的救命之恩来说,现实太多,毕竟,七八年的时间太遥远了,而且,那时的小绿还小,莫夫人究竟是怎样救她的,她都差不多忘记了……反正,小绿经不起柳枝儿的软磨,那个叫良心的东西就躲到了心脏的角落去了。
小绿咬咬牙,心一横,走上前去说:“夫人,妞妞说想要去莲花庵进香祈福。”
长安城四周的寺庙很多,很多安于现状的人们都喜欢去寺庙里听听佛经,和得到高僧们谈天说法,以达到修心养性的目的。莫家茶园附近有一座小小的尼姑庵,虽不显眼,但是香火很旺,莫夫人去茶园时,必定要去吃斋念佛,以示虔诚。
柳家姐妹要去进香祈福,是小绿替柳枝儿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出门办法。
“她一个人?”莫夫人不疑有他,反而很高兴柳枝儿有此想法。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去拜佛了,柳枝儿的主动,无疑为自己的德行加了分,莫夫人对她更加中意了。
“这……我不知道,她没有说,待我问问。”小绿转过身,对着柳枝儿挤眉弄眼,一脸欢喜,听口气,莫夫人并没有生气。
莫夫人看着内疚不敢说话的柳枝儿,站起身走近她,轻轻拉住她的手,和蔼地说:“你叫几个人陪你去吧,不要像上次一样迷了路。”
柳枝儿进了莫府,莫夫人对她宠爱有加,事事都迁就她,就像亲生女儿般。想到离开这里后,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心一酸,泪就流了出来,她扑进李青凤怀里,任泪水纵横。
李青凤以为是自己对她的关怀让她感动,笑着拍拍她的后背,轻柔地说:“傻丫头,我们有缘呀,我关心你是应该的,这种小事,不值得掉眼泪。”
“嗯。”柳枝儿点点头,站直身子,含泪微微地笑着,指指小绿,又指指无花院的方向,轻言细语地说:“我想要小绿和叶儿一起去。”
“好,为了安全起见,我再叫几个家丁跟着。”莫夫人点头允许,叫来莫管家,叫他安排两个年轻力壮的家丁跟着妞妞和柳叶儿去莲花庵。“莫虎,你脚程快,去顶雇马车轿子,日落之前一定要回来。”
李青凤无微不至的关怀,柳枝儿又想掉眼泪了,她忽然冲上去,拥了拥李青凤,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然后闪电般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不管回不回得去,这是唯一的能表达感激的方法。
“呵呵,傻丫头,这是干什么?”李青凤笑着摸摸脸,挥挥手说,“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柳枝儿噙着眼泪,点点头,领着小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