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庭院四周种了很多参天大树,把院子封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他这样种植,并不是没有欣赏能力,而是为了方便他和他的一干好友在这幽静之所聚集,商量一些秘密事情而不受人打扰,连来里面打扫的人都是十二三岁的童子,其他人望而止步。
莫府的人都知道少爷的严格规定,无论谁都没有天大的胆子敢擅闯这里,是以,这座庭院不知不觉中就人烟稀少,后来成了秘密院落。
这天,莫湛和手下终于到家了,莫夫人率领十来个丫头、家丁,浩浩荡荡地来到前院迎接出门二十余日的儿子。
“湛儿?你瘦了?”莫青凤拉着儿子的,细细的打量他,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痛不已。上天送她一个如此出色的儿子,她自然得捧在手心里珍惜着。
“路途劳累的吧,我没事的。娘,爹爹还没有回来?”
一起出门的莫老爷莫胜然,和儿子南辕北辙,一个北上,一个南下,倒不是父子两人有什么隔阂,这一切都是莫夫人的主意。
那天,莫夫人突然振振有词地说:“都说女人不如男子,现在你们父子两人,同一天出门去巡视生意,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照应,试试我能不能独挡一面。”
“夫人,你年纪老大不小了吧?还逞什么能呀?想想我也是老骨头一把了,你就不要为难为夫,让我在外辛苦奔波了,生意都交给儿子不就行了吗?”养尊处优的莫胜然突然被老婆这一吓,几乎哭出声来,小儿子十八岁时就能独挡一面了,他也就叫老婆放心把生意都交个天生是商业奇才的小儿子,三四年没有出过门巡视生意了,老婆这心血来潮,不明摆着要他老命么?
更年期中精力旺盛得无处发泄的李青凤,哪里听得进老公的苦苦哀求,凤眼一瞪,他立即闭嘴,且只有乖乖听话的份——谁叫他好死不死,娶了个和皇上同姓的李氏老婆。她的后台惹不起呀,虽然绕了好几个弯儿,想撇清这亲事和皇家没有关系,可事实上还是和皇族有关系呀!她,李青凤,是当今皇上的父亲的结拜把子的义妹的嫡亲小妹妹,皇上的父亲的结拜把子和义妹结婚后,李青凤成了皇帝的老子的结拜把子的小小姨妹,皇上的父亲成了皇帝后,很多次要求结拜的把子进宫来享享清福,可他死活不肯,带着妻子去乡下隐居,临走前,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对经商有道的小小姨子留在京城,要皇上给予帮助。李青凤恃才傲物,坚决不同意姐夫这一做法,虽然人在天子脚下,却不肯依赖着这不是关系的关系来做生意,也未曾开口要姐姐资助。她从十斤茶叶开始做起,到二十斤、三十斤、一百斤……到开店,一家、两家,到自己相中为人忠厚老实的莫胜然结婚,再到三家、四家店铺,她都没有和丈夫说起过和皇上父亲的关系,直到她十八岁生了大儿子莫健,姐姐姐夫千里迢迢赶来庆贺,还顺便进宫去看结拜义兄的时候,莫胜然才知道老婆是个皇亲国戚,原本在家里还能直起腰说话的他,不知道是老婆盛气凌人太强势了,还是心理作用作祟,他变得唯唯诺诺的,唯马首是瞻。皇上的父亲做了几年皇帝,威风瘾过去后,也没有心情治国,就把皇位传给了年纪轻轻的太子,就是李正浩他亲爹、当今皇上,尔后就云游四海去了,李青凤和皇家的关系就更加疏远了,甚至没有人知道。
“你老爹呀,骨头疏松了,我送他去锻炼锻炼,省得以后没儿子养,我们两个老人没法生活……”
“娘,您又发哪门子的闷气了?儿子自然是要为您们养老送终的,您天天这样唠叨,小心长皱纹。”莫湛走过去,搂住老娘,露出孺子之情。
“你早点儿娶媳妇的话……”她像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都希望儿子能早日结婚生子,可惜这个儿子似乎不大喜欢她操心,听她一提,马上打断她的话。
“娘,我好累,先去歇息了。”莫湛再不理会母亲的哆嗦,挥手叫过莫云,“这里一切都交给你了。”
“是,少爷。”莫云领命而去。
“珊瑚,把那个女人拉下来!”
凉在一边的李青凤,正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听儿子说到“女人”二字,眼睛立即大放异彩,直往马队中的轿子看去。
珊瑚扶着柳叶儿,款款从马车中行了下来。柳枝儿上次在广西境内想走被毫不留情地摔倒在地,又毫不留情地被关进柴房,那一晚,她想了很多,心门也就此关上,行尸走肉般随着马车队走,不笑也不哭,不言也不语,静得像一尊石像,柔得像湖边柳丝,风吹就会摇摆。莫湛也想过要把她扔了或者活劈了,可是都下不了手,好友的干妹妹,就算是死人,也得找时间给人家送回去呀,何况,她越是沉默忍受,他征服的她渴望就越强烈。男人,就是这种无聊的动物,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想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哪怕是得到后毁了,也才甘心。
柳枝儿本来就瘦,心情奄奄,又车马折腾,整个人更是瘦得皮包骨,大眼睛大得只看到两个洞。她眼神涣散,四肢无力,走路飘飘摇摇的,要不是有珊瑚使出吃奶的劲儿搀扶着,恐怕她站都站不起来。
入眼的女人竟然是这般模样,吓得莫夫人倒吸一口气。“湛儿,她是人?还是?”
“人。”大白天的问这种话!要是问话的是别人,莫湛会冲上去捏死她。
“哦。”莫夫人无力地点点头,扶着莫落霞的手,无力地说:“回房吧,儿子大了,管不了了,看女人的眼光也极致。唉,他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再迟一天两天的,我的命可能就丢了。”
莫落霞回头望了望柳叶儿,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种奇异的预感,先前来了个哑巴,现在来了个活死人,这莫府,该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珊瑚,找人和你一起提她去无花院的西厢房住下。”
“是,少爷。”
莫湛尽用些莽夫才用的词语,想要激起柳叶儿的反抗,可是,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在女人面前碰过壁的他,怒气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冷,俊美的五官变得狰狞可怕。莫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看到少爷怒气冲天,个个唯恐躲之不及。
他们都知道,无花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住进这里的人,身份可轻可重,轻,就是不为人知,有时候连何时死的不知道;重,就是少爷能够看重的人,他可以把她像珍贵的东西一样珍藏着,不让人偷窥。所以,在他们对柳叶儿的身份还没有弄明白之前,柳叶儿暂时是安全的
无花院里,柳叶儿斜躺在软榻上歇息。差不多一个月了,姐姐消息全无,家人或许都认为她们死了吧?妈妈有没有痛哭呢?生病的女儿不拖累她了,该觉得解脱了才是。伯伯家就不同了,姐姐是伯伯家的开心果,不见了她,一家人心都该碎了,唉,到底是谁造了孽啊?弄得好端端的姐姐和自己撞到这种“全是古人,后没来者”的悲惨境地。
花一样的年纪,是无忧无虑的,纵然是病魔缠身,她也没有愁眉苦脸过,有家人就有温暖,有温暖就有欢笑。莫湛,狂妄自大,霸道无理,冷酷无情,有他的地方绝对没有温暖,也不会有欢笑,他是她生命中的灾星,怎样才能避开他呢?唉……
柳叶儿外表柔弱如柳,经不起风吹雨打,可是骨子里坚如盘石,不轻易妥协。柳枝儿的性格也是,外表温柔可人,骨子里同样叛逆不倔,要不,姐妹俩能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门前,一个挺拔的身影避在走廊柱子后,她的叹息,轻轻地传进耳朵里,他心里隐隐作痛。天知道他是怎么了,在钱家见到她,就迷失在她的纯真里,她独自一个人和鱼儿玩耍,那么的遗世独立,那么自成一格,和他见过的美女们大大不同。回城路上的第一天,她对大自然的热爱,也惹得他爱上了笨笨的牛,白白的鹅,黄黄的鸡,青青的草,红红的花……他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的白牙,喜欢她大口大口的吃饭,喜欢她摸着肚子说饿了……但是,她讨厌他的亲吻,讨厌他的拥抱,讨厌他的触摸……他们是两个极端,一个想走近,一个想逃离……
唉……又一声细细的叹息,柳叶儿窸窸窣窣翻过身,面向里假寐。莫湛几欲想推门而入,又颓然收手。院门口,他招来珊瑚,“去问她要吃什么,逼她吃东西。”
逼她吃东西,需要问吗?心中雪亮的珊瑚,不敢怠慢,提着裙子小跑进屋。
“小姐,你想吃什么吗?吃了我带你去逗画眉好不好?”先前看到翠儿和几个丫鬟替着老爷的画眉鸟出去,她好想去看看哦。
柳叶儿摆摆手,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姐,你起来……啊!好烫……”柳叶儿的手臂好烫人!珊瑚摸上她的额头,真的,好烫,脸上也是不正常的红,“发烧……”
“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珊瑚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哭丧着脸说:“小姐、小姐她……”
坐在花厅揉额角的莫湛急忙坐起来,问,“她怎么了?”
“她、她、她……”跑得气喘,又紧张的珊瑚,说了几个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湛双足一点,施展轻功,从屋顶上飞纵而逝。
“天哪!大白天的,也不怕惊世骇俗!”缓过气的珊瑚,来得及说的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