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下连清涟也下意识地看向他。
“因为那时候本座在他旁边。”振振有词。
沧笙抬手就是一记左勾拳。
清涟面纱下的嘴角轻轻一弯。凛和庚玉二人对望一眼,哭笑不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练剑做什么?”庚玉想不通,寂天生来颖悟绝人,以他的修为绝对在铭岩之上。何至于一个人深夜冒雨练剑?
清涟回到主看台上,碍于她的面子,魔道众人甚至没有对蓐收群起而攻。这位长老在魔道中地位可见一斑。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蓐收。
由于背对着她,沧笙并没有看到这个眼神。她只看到蓐收像被人揍了一样的表情。
看台上魔王已经开始宣布规则,只是最简单的比试规则。可是正因为如此简单明了,才能给有心之人无数可乘之机。
铭岩紧攥着钩戟,表情凝重认真。
相反寂天却低着头,神态悠闲,好似台上的人说什么都与他无关。
魔王说完后,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又坐回座位上。
“三弟,请指教。”铭岩朝他一拱手,诚恳道。
寂天含笑的眼光扫过他的拳,长袖一抖,一把银色的利剑从袖中滑了出来,剑柄牢牢地握在他手中,剑尖刚巧点在地上。
台上的魔王目光闪烁了一下。
从清涟回了看台之后,沧笙的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寂天与魔王二人。自然他这小小的反应也被她收入眼中。
蓐收站在她身旁,喃喃道:“真是一把好剑。”
“这把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沧笙想着,不自觉地便问出声来。
“银辉熠熠,削玉如泥。”蓐收慨叹一声,将身体顺势靠在柱子上,“这可是玄海精铁制成的剑,比本座的佩剑还要金贵许多。”
“玄海精铁……”沧笙陷入沉思。
台上寂天好整以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天生妖体使她格外耳聪目明,虽然离得很远,但也听得很清楚。那语气犹带笑意,就像情人间的漫笑低语,却让人心头冰凉。
“你还记得这把剑吗?”他的唇畔好像笑开了花。
铭岩的眉峰一拢。
“我的好二哥。”他笑得如罂粟花,美得致命。
铭岩的双眸忽然睁大:“寂灭!”
寂天无声地笑开,冰凉而讥诮。他低声道:“昨晚他去找我,让我手下留情……”
铭岩一怔,寂天忽而扬手起剑,剑光如雨点,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对面卷去。
“一剑穿心的滋味,我替你试过了。”寂天停下招式,看着铭岩被剑风逼退半步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笑着。
台下的沧笙猛地抬头,脑海中空洞的回音响起——“最严重的一次,他已经将玄海精铁铸成的长剑刺入了寂天的胸膛,听说是王后在殿前跪了三天,他才命人医治。”
玄海精铁制成……
刺入了胸膛!
蓐收俊美的脸上也难得见了苦恼:“他昨晚险些走火入魔。”
“他会杀了铭岩吗?”不知怎的,沧笙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副极其可怖的画面。
庚玉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三太子……”
他若真杀了铭岩,只怕到时候,魔王不会放过他。
“为了一颗珠子,值吗?”毛绒绒急得满地乱转。
“这不是一颗珠子的事情。”庚玉面色黯然,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挡住她的双眼,“这是魔道这几千年来欠下的一笔账。”
从几千年前那把剑插进寂天胸膛的那一刻起,这笔账就只能算,不能奢。
“倒也真是怪了。”蓐收突然想起什么,“这把剑怎么会到了他的手里?”
庚玉愣了片刻,问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
“这是东海龙王在魔王大婚当日送来的贺礼。”蓐收打了个呵欠,“本座那日也代白帝少昊前来祝贺,曾见过一次。”
“那是他父亲给他的剑?”沧笙喃喃道。
“想来,也只能是这样了。”蓐收的眸中呈着明灭可见的光芒。这小子真不愧是魔道的后起之秀,用父亲赠予的佩剑去伤他最爱的儿子。
这该是多深的恨?
庚玉听到这句,已经快哭了出来。平时娴雅端庄的模样荡然无存。
沧笙拍拍她的肩膀,朝凛吩咐了两句,凛目光微闪,领命而去。
比试台上又是一番光影追逐。
银色与紫色的影子缠绕在一起,追风逐电,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神兵相碰,一股气流激荡开一片肃杀之意。霎时间风云变色,天空也阴了下来。
这是沧笙第一次看他出手,上一次只见识过他轻盈飘摇的御风之术,风度翩然,优雅至极,丝毫不带攻击之意。这一次他手持兵刃,锐气之盛,让沧笙有了片刻的错觉——这掀雷决电,锐不可当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而平时那笑语嫣然的模样只不过是他给自己锋利的剑套上了一把温和的鞘。
隐忍千年,宝剑终于醒来,要为自己的人生讨一个公道。
剑出走险,招招致命,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他不像寻常比试那样从最简单的招式循序渐进,反而出手便是杀招。
铭岩挡得吃力,但这样耗了许久,寂天的体力忽然出现了分毫不支,极小极微,他不见片刻犹豫一戟横插过去,反守为攻。
那动作流畅得如同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战况如何?”沧笙看不懂,但见蓐收皱眉,心中顿时沉了不少。
“这打法,本座不曾见过。”他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他虽是后辈,心思却深不可测,本座竟也看不出他想做些什么。”正常的打法,对手间都会相敬几招,甚至将实力保留到最后反败为胜。而他们两个上场就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倒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或者说,在这一刻,二人求胜的心情是一样的。
沧笙咬了咬唇,一语不发。
蓐收悄悄向后撤了一步,化为点点青光消失不见。
看台上的清涟扫向他们,神色无改,眸光微微闪烁。
台下不乏像沧笙这般一头雾水的看客,他们面面相觑,莫衷一是。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看台上的银寇,火凤二位长老倾了倾身子,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二人。墨须也面露难色,往更深一层探去,却是对结果如何的漠不关心。
魔王一言不发,如山一般沉默僵硬。他手上握着茶杯,水面不见半分涟漪。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铭岩在天赋上略逊于寂天,可是这些年来稳扎稳打勤耕不辍,若打持久战,未必没有胜算。何况今天寂天在上场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他的状态极其不好,似乎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