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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落的战争堡垒

这是一片浩瀚而神奇的海洋。

北方是深邃而寒冷的色雷斯海。

刺骨的寒风终日在这里吹拂,散碎的坚硬冰层任性地漂浮着,撞开成片的岛屿,深深嵌入岛屿内部。有的岛屿深处还会因巨冰撞击过深而形成火山口,浓烟夹带的火山灰与熔岩在冰海中冲积成一片炙热的新生土地。冰流与寒风、焦土与熔岩,空中充斥着各种元素激荡的气息,极端恶劣的气候条件构成这片海域的主色调。

不过,再恶劣的气候也阻挡不了人类冒险的脚步。部分岛屿会天然形成隐蔽的港湾,这片海域是海盗与亡命凶徒最密集的聚集地,漆黑的骷髅旗从来只在人们最绝望的时刻闪现,并且带来的只有更绝望的血腥与杀戮。

色雷斯海,人称“冷酷之海”。

东方是浩渺而温暖的爱琴海。

这是岛屿密布的海域,也是人口众多的海域,更是资源密布的海域。成百上千物产丰富的岛屿,不论占据哪一座,都代表着大量的财富。大部分的岛屿地势平坦,适合耕种,而且都有着优良的深水港,商船、商队在这里能够方便快捷的进出,如鱼得水一般。有的地方因海水太浅而不适合船只行进,人们会在那里筑起海坝,从而可以使用工具在浅海陆架地区开矿,炼金器械日夜不息工作着,出产的都是海地矿区所特有的珍稀矿种;有的海面盛产多种鱼虾等海产,人们会围起渔场,用渔船上的魔导器材尽情捕捞着仿佛永远捕不尽的海产。百行百业都在这里盛行,在这里的人不会歧视任何外来人,只要踏实肯干,人人都能够安居乐业。

在海面上,拥有强大的财力的城主们会配备起的强大魔导战舰巡视,以防备海盗或敌方来袭。城中则安排有城卫军和雇佣兵在守卫,使每座城的守备都固若金汤。魔法师的高塔充斥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强大魔法波动,是每座城邦的秘密武器,不到绝对危急时刻绝不会动用。

爱琴海,人称“丰饶之海”。

南方是平静而神秘的克里特海。

这片海域同样密布着不少岛屿,然而与另两片海域不同,克里特海的岛屿并没有如峭壁悬崖、礁石密布之类的过于险恶的环境,却意外的人烟稀少,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神秘力量散布在其间,阻止人们的进入和逗留。这种力量是难以描述和表达的,并不像色雷斯海那样随处都能感应到的元素波动那样浮躁而暴虐,也不像爱琴海那样充斥着人为创造的魔力气息那样死板而机械,而是具有难以感知、却无处不在的本质。即使是高高在上的、难以接触的奥林匹斯神族,也有一些性子活泼的成员会在人间的祭典上出现,而克里特海的神秘力量却始终没有人能发现源头所在,千万年来亦复如是。

传说中,这片海域的某处地方埋藏着诸神创世的秘藏,甚至有人在这得到过神器以及一些看上去极其古老的文献记录,上面所使用的是完全不为人所知的文字,即使再聪慧的智者也无法解读。但凡尝试过的学者都会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些文献上所使用的奇形文字绝对不属于这个纪元。

克里特海,人称“隐秘之海”。

这三处海域,其一具备着强大的自然力量,其一具有着丰富的资源和庞大的人口,其一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神秘力量。不论哪一方势力,只要能完全掌握这三处海域任意一处,就足以在整个希腊世界雄霸一方。实际上,这三处海域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曾经同时属于同一个国度的疆域,那便是——米诺斯王朝!

作为三海称雄的霸主,米诺斯王朝拥有整个希腊世界最为丰沛的人力物力,最为高深强大的魔导力量。凭借拥有大量魔能护罩和魔能弩炮的无敌海军舰队,米诺斯王朝在军事和政治上均所向披靡,使得三海诸岛成百上千的国家纷纷向米诺斯叩首称臣,就连向来有着奥林匹斯神族护佑的神城雅典也不得不向米诺斯王朝年年纳贡。米诺斯王朝时期,米诺斯王就是当之无愧的君临全希腊世界的绝对王者!

在三海海域的正中央,横贯着庞大无伦、雄伟壮丽的克里特岛。克里特岛最高的帕加索斯峰顶,矗立着一座纯白的巨型城堡——米诺斯王都,克诺索斯城。

克诺索斯城的半空中,本应只属于神明的坐骑——银翼天马,在城卫空军的驾驭下飞旋着;克诺索斯城门口,拥有神明之血脉的独眼巨人将城门拉起锁住,随后听话地回到自己的囚笼中;帕加索斯峰的悬崖下,隶属于海洋神系的人鱼战士们在兢兢业业地巡视着周边的海域;克诺索斯城头站立着数位城卫军的高级将领,他们身上的装备无一不闪烁着神器的光辉。

这座巨大的纯白之城象征着米诺斯王朝的绝对王权与绝对武力,就连神权与神力亦无法与其比肩,更罔提将王权所压制。米诺斯王都,克诺索斯城,是全米诺斯人乃至全人族心目中最为至高无上的荣耀。在米诺斯王朝的时代,人们不再需要祈求神明便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到几乎所有想做的事。神明的地位日渐动摇,不再像从前那样高高在上,而是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米诺斯的王权,才是这个时代人们的至高信仰。

然而,这种情况在十年前出现了改变。

十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纯白之城克诺索斯的上空,无尽的滚滚雷云积压着,悬崖之下是层层叠叠的狂潮在拍岸怒吼,山野之间散布着不知何所来、浓重肃杀得犹如亡者气息的迷雾。蓦然,天地间一道炽目白光闪下,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光柱自虚空中垂落在克诺索斯城之上,将其完全覆盖,再无声息。而后不过数秒之间,光柱消失,连带着整座克诺索斯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帕迦索斯峰顶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

更令人费解的是,与此同时,米诺斯王朝位于各地的军镇、军港、要塞等政治军事要地同时遭到了莫名而来的打击,或是建筑连带人员尽皆彻底消失,或是建筑仍在但人员全体失踪,就连在外游学、行脚的学者、学徒、商人、贩夫都不例外。仿佛米诺斯王朝的每个成员都没能逃过这场劫数。

就连凝结了米诺斯王朝核心文明派系、技术、工艺、魔导研究甚至是包含其他与米诺斯王朝有一定联系的国家及文明派系的所有建筑、器械、工具、书籍等也几乎在这场动乱中被摧毁殆尽,连一丝一毫可供后人发掘再现的线索都没有,给整个人族文明带来几近绝望的巨大创伤。如果说米诺斯王朝带领人族文明向前跃进了数百年,那么可以说,这场动乱足以使人族文明倒退了上千年!

希腊世界的霸主米诺斯王朝连同其全部的存在痕迹都在一夜之间彻底蒸发,徒留下堪堪能记载入史书的一缕疑云。

那道如同净世般的白光降临的一夜,史称“终结之日”。

再如何博识的学者也无法解明个中究竟,再如何机敏的智者也无从找出其中头绪。即使有人起意去寻找原因,亦不过是两种后果:其一是,其人在花费极多精力与时间之后仍无所得,无奈放弃;其二是,其人过于坚持不懈的寻求,在不知不觉间不知名的存在抹消了自身的痕迹,哪怕是过去再如何亲近的人也无法再将他想起,因而与他所追求的谜团一起,消失于历史的缝隙。

米诺斯王朝消失后,三海领域残留的地盘及势力空白大部分由乘虚而入的雅典、斯巴达、底比斯三城同盟所占据。

这三座大型城邦国度早在米诺斯王朝盛世之前就已存在,在王朝时期则因需要集中彼此的力量以抵制米诺斯王朝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方面的入侵,故而结为同盟。正因如此,他们的文明体系及技术工艺上有相对较强的独立性,没有被这场文明灾劫过多摧毁,因此迅速恢复了部分元气。

没有了米诺斯王朝这只山头猛虎,三城同盟这三只猢狲则泛起了争霸世界的野心,故而在表面上的联手下迅速占据了三海领域。然而明面上相互支持依靠,暗地里谁也不想让别家占便宜。于是重新整合的三海势力分布犹如一团乱麻,每处地方都有三方势力犬牙交错,局部的军事冲突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息过,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在米诺斯王朝的强势之下勉强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勉强扛过了一场大劫,却眼看又要分崩离析,俨然乱世将临。

命运之手似乎开了个大玩笑,他推动着历史的轮盘,把本该花费数个世纪来演变的历史用力一挥就“哗”地一下,立刻向前急转了一个大圈。

不过,先不论这只手是黑手还是白手,在沧桑变幻之下所伴随着绽放与凋零的无数人的生命,是绝不可能认为,这仅仅是个玩笑的。

那么,如果,要是有这样一个人,从他存在于世的那一刻起,就不在命运之手的接触范围内呢?

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

来到黑岛海狱已有三个月时间了,褐发少年自从辣手击杀大汉之后,就不断地以他杀伐决断的铁血、又适时怀柔的绝妙手段征服了整座黑岛海狱。

不服从他的囚犯,不是在放风时莫名坠崖,或是被卫兵误杀,就是在自己囚室冷不防被他人下手,或是在受难中辛辛苦苦支持时却莫名地遭了殃。

服从他的囚犯,他会指导他们如何以最高的效率与鱼兽搏斗并战而胜之,指示他们在热汽腾起时如何觅地躲藏,指示他们如何使用手中石片、石块等简陋的工具开掘气穴,引导他们每个人在何种苦难来临时、如何互相协助、以何种方式应对才能生存。

褐发少年如同黑岛众囚的天降圣主,在这群可谓身处深渊之人中点燃起血色的希望之火种。

这天午后,刚刚度过蒸汽之灾,褐发少年如往常一样,背靠洞壁坐下,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丝丝舒爽凉意。他偏头望着洞外的远方,那里是一座巨大而雄伟的港口城市,正是克里特海东部海域第一大港口——罗德斯港城。

罗德斯港呈弧形的金色海湾与城墙向海面绵延数里的巨型围墙构成一个完美的新月形,只在新月的尖端留成一个宽约数十米的开口用于设置钢铁闸门。闸门两侧的塔楼既是围墙主体,又是控制闸门起落的中枢,同时也是基座。其上方即是罗德岛的象征——太阳神巨像。

太阳神巨像的两只脚板就有十余米方圆。通体铜质的太阳神巨像高逾二百来米,昂然挺立,右手高举日夜不灭的火炬,照耀世人,左手持巨形长弓置于身侧,象征着力量与守护。

关于这座神像还有一则轶事:原本的太阳神巨像虽然庞大,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座实心雕像。不过,在米诺斯王朝征服罗德岛之后,太阳神巨像的雄伟令米诺斯王大为赞赏。于是,米诺斯的匠师和炼金术师们遵照王的指示以及王朝一贯以来的风格,在太阳神巨像上作出了从内到外的彻底改制,硬是把实心的雕像打造成一座活动的战争堡垒。

据说,完成太阳神巨像之后,炼金术师们有些过于得意忘形了,从而在酒酣耳热之余泄露了不少关于巨像威力的消息:巨像之上的每一部分都可以如同真人一般在操控下自由活动,一拳一脚都有着山崩地裂的威力;左手的长弓融入了一件神器“辉煌之弓”,会射出一道包含极高热度的金色箭光,只要掠过目标就足以使其焚化殆尽,威力之大简直骇人听闻;右手的火炬本质上则是一件名为“次级光能喷焰炉”的高级魔导装置,可以对面前一定范围内的目标释放炽热焰浪,也可以在狂风暴雨的不利天时下自行发光发热,给巨像提供后备能源,甚至在情况危急的情况下可以引动储备能量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自爆,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与敌偕亡。以巨像的体型来看,这自爆的规模恐怕可以把整座罗德岛都卷进去。

至于还有哪些更加隐秘的、连炼金术师们在醉意朦胧中都能秘而不宣的东西,就不为人知了。

讽刺的是,东部海域向来较少纷争,随着米诺斯王朝的一夕蒸发,被视作绝世奇迹的太阳神巨像连一场战斗都没来得及参加,就此陷入了沉默。在这场灾劫之后,即使是最为才华横溢的爱奥尼亚人也没能在废墟和故纸堆中寻觅得出操控巨像的方法,其坚无比的巨像更是连使用外部力量销毁都无法实现,只能任凭这座曾经的战争堡垒杵在那里,勉强算是罗德岛的一处古迹胜景。

褐发少年直愣愣地望着太阳神巨像,半晌方才回过头,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转向墙角的一处阴暗角落。

一声轻响,那处角落突兀地伸出一只长形螺壳,螺壳内传出一句极轻的话语:“泰勒斯大人,我们准备好了,随时等候您的差遣。”

褐发少年,不,少年泰勒斯闻声低头沉吟,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轻风拂过洞口,这阵风极轻极轻,轻的连长在石头缝里的一根狗尾巴草都没有晃动一下。但泰勒斯恰似感觉到了,眼瞳深处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精光,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哼,总算耐不住性子了么?”

转瞬间,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顿时黑得如同被墨汁喷过一般,与黑岛海狱的虺须之难的前奏极其相似,但这一片墨色中却比那时又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其中挣扎着要冲出来。

无限的黑暗在一瞬间包围整座罗德斯城,城中所有的灯火都被如同化为实质的黑暗所压灭,只有太阳神巨像的火炬那处仍在不息的照耀着。

泰勒斯的双瞳深处,闪耀着与太阳神火炬一模一样的金色光芒。他的视线穿过黑暗,直达太阳神巨像的足下。

罗德斯港出口处,巨型闸门前的那一片水域中,平日里波澜不兴的水面正不断鼓荡着,猛烈释放出比墨汁还要黑上百倍的某种成分未知的气雾。很明显,这正是眼下这片异乎寻常的黑暗之来源。

霎时间,那片水域以超过先前数倍的速率震荡起来,随后猛地爆开。一道巨大无比的巨影撕开滔天的巨型水花,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向着面前的太阳神巨像袭去。

就在巨影窜出的一刹那,泰勒斯猛回过身扯住螺壳,厉声喊道:“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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