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小屯北地滨洹水的农田,常有甲骨发现,农民把它卖给药铺,谓之龙骨,拿来作刀伤药,有的人还把上面的字刮掉了卖,这时并不为人注意。1899年王懿荣在北京作官,他首先出重价收购甲骨,得到了一千多片,但他收购的用意只是欣赏而已。第二年秋天,八国联军入京,王氏以国子监祭酒任团练大臣,忧愤帝国主义的侵略,投井自杀。死后第三年(1902),他的儿子把他所藏的甲骨卖给了刘铁云,刘又从别处收买了一些,共有五千多片。刘氏在1903年选择了部分甲骨拓片用石印印行了《铁云藏龟》,这是第一部著录甲骨文的书籍。当时还不知道甲骨的出土地究竟在什么地方,到1908年,罗振玉才探知甲骨出土地是安阳小屯,罗氏在1909—1911年三年中先后三次派人到安阳收购,约得有两三万片(他后来卖给了刘体智,刘在解放后又卖给了中央文化部,共二万八千多片)。他从所藏甲骨中选择了二千多片,编印成《殷虚书契前编》,印行了一部分。辛亥革命后,罗氏因为敌视革命,挟甲骨逃窜到日本,1914年即将《前编》全部用珂罗版影照精印,又将其所藏最大的肩胛骨影印为《殷虚书契菁华》一卷。罗氏以后在1916年和1933年又续印了《后编》和《续编》。这些都是最早把甲骨材料加以流传而又印得较好的书。继此踵罗氏之后甲骨文续有公布,这里不再多述。其最重要的就是解放前中央研究院就发掘所得,印行了《殷虚文字甲编》和《乙编》,《甲编》和《乙编》上辑,1948年印,1949年印了《乙编》中辑,1953年在台湾出了《乙编》下辑。
对甲骨文的公布和研究,科学院郭沫若院长有其功绩。他于1930年在日本写成《甲骨文字研究》,1933年就日本诸家所藏及从已经发表的材料中加以选择,印了一部《卜辞通纂》,1937年又把刘体智所藏的甲骨选印了一部分,印行《殷契粹编》。60年来,甲骨文的研究进步很快,这与材料的公布有很大的关系。
在刘鹗的《铁云藏龟》印行之后,孙诒让在1904年据之而作《契文举例》,1917年罗氏把它印行了。孙诒让在1905年又作《名原》,也引用了甲骨文材料,以孙氏的学力,应当作得比较好的,但因为他所见到的材料不多,所以他对甲骨文的研究贡献并不大。
公布和研究甲骨文,罗氏应占一重要地位。他在1910年作《殷商贞卜文字考》,对甲骨文字有很多发现,认识的字也比孙诒让精确。他证明了甲骨文是商王室的东西,因为上边刻有商王的名字和商的地名。他到日本后,又把此书扩大,于1915年写成《殷虚书契考释》,由王国维手写上石。王国维对此书也提供了一些意见,但内容的大部分可能还是罗氏自己的看法。罗氏于1927年对此书又略有增订,但更动并不大。这是考释甲骨文比较成熟的一部书。王国维在1917年根据上海犹太人哈同所藏的甲骨写成《戬寿堂殷虚文字考释》,有着新成就。但王国维在甲骨学方面的主要贡献不在考释文字,而在研究商代历史方面。
罗氏的《殷虚书契考释》发表后,商承祚在1923年据之作《殷虚文字类编》,把罗氏考释文字的部分,按《说文》部首排列,等于一部甲骨文字典。1934年孙海波又把此书加以改编而成为《甲骨文编》,我们引用甲骨文,大部分取自孙书。
其次我们谈金文。金文及铜器铭文,北宋时商周铜器大量出土,尤其是皇室集中很多,王黼奉命作《宣和博古图录》,收文字不少。当时北宋皇室所藏铜器,据说有六千多件,后来在金人入汴时大都丧失了,南宋初,薛尚功把铜器铭文集中起来,编了一部《钟鼎彝器款识法帖》。铜器的著录分两类:一是图录,一是文字。这两方面的工作都由宋人开端。
宋代对铜器的研究工作,元、明两代都未继续,到清代因小学发达,引起一部分学者研究这些文字,这门学问才得到了复兴。阮元在1804年刻印了《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此后,收集铭文较多的有吴式芬的《攈古录》,印行于1895年。约同时,有吴大编的《斋集古录》,但其印行则在1918年,罗振玉在1930年到1931年编印了《贞松堂集古遗文》,1936年,又编印了《三代吉金文存》,印得最好,材料也最丰富。
铜器上面的文字,种类与数量都比甲骨文多,不过铜器包括的时间上起殷末,下到秦汉,时间很长,出土地也不一,出土的时间与地点,很多都不清楚,战国时各国的文字形体也很不一致,因而研究起来,问题比甲骨文复杂。
金文经过了宋以来千多年间学者的研究,已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清末,吴大在1884年刻印了一部《说文古籀补》,到1898年又增订重刻。这部书按《说文》部首排列,考释较精确,刻得也好,这是一部质量大大超过前人的金文字典。在1925年,容庚把此书加以改编,写成《金文编》,1945年又在香港重订付印。《金文编》最后出,是比较完备可靠的金文字典,我们在金文材料的取材方面,以此书为主。容庚在1934年编辑秦汉金文为《续金文编》,我们从此书中,可以看出篆书和隶书中间的过渡形体。
春秋以前的铜器铭文,形体变化不大,认识较易,战国时东方各国文字,形体变化很大,不容易认识。还有各国的印玺、钱币、陶器上的文字,对笔画都有所减省,很不好认,其中有许多都是秦统一以后所罢去的。罗福颐在1930年编了一部印玺文字典,名为《古玺文字徵》。顾廷龙在1936年作的《古陶文录》,是陶文字典。但这类器物上的文字都很少,并不能解决研究战国时六国文字的问题。
解放前后在寿县、长沙及最近信阳出土的楚蔡两国铜器,文字都有很长的,楚墓还出土了帛书竹简。从这些材料中,我们可以认识许多秦所罢的文字。但这类文字是古文字发展的旁支,我们不准备多加引用。
最后我们谈刻石。最早的刻石是石鼓,发现于隋代,经过很多人研究,可以肯定它是春秋时秦国的刻石(今存有石鼓文拓本)。宋代出土的还有“诅楚文”。这些都属于秦文系统,与篆书相一致(诅楚文今存有摹本)。解放前出土的魏的三体石经,中间列有古文,那是东方系统的文字。最近出版的商承祚编的《石刻篆文编》,把古文和秦文放在一起,这是不恰当的,这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应当加以分别研究。
§§§第四节汉以来的石刻、宋元以后的俗书及现代的简化字
汉以来的石刻,宋元以后就有人进行收集和研究。南宋洪适著有《隶释》、《隶续》,字典方面也有娄机的《汉隶字源》。清初,顾蔼吉作《隶辨》,是一部较好的汉隶字典,我们讲隶书主要是用他的材料。顾书作成于1718年,翟云升在1837年又继之而作《隶编》。在印刷术发明以前,我们的书籍全靠传写,隶书是汉代的真迹,我们可据以订正书本上的错误和看到文字的发展趋势。
清末光绪时,1908年英人斯坦因在我国甘肃、新疆得汉晋木简千余,1914年,王国维据之作《流沙坠简》,加以考订。同时法国人沙畹对之也有考证。1930年西北科学考查团在居延得木简万余,1943年劳干据之写成《居延汉简释文》,1944年又写成《居延汉简考释考证》,用石印印行,都可供我们参考。
六朝以来的墓志碑铭出土的日多,它们上边的文字也是刻版流行以前的较古书体,是我们重要的研究材料。1887年,金石学者赵叔摘取了六朝碑版中的别裁伪体、援引《说文》,附以笺释,写成《六朝别字记》。1894年,罗振玉又写成《碑别字》;1928年,罗振玉曾加以增订。
在刻版流行后,小说中常用俗字,刘复与李家瑞根据十多种宋元小说,写成《宋元俗字谱》。还有最近国务院公布的三批简化汉字,也都是根据我国象形文字发展的条例推演而来的,它可以丰富我们汉字研究的内容,也表现了汉字简化的历史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