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十六年四月,维丽公主被陈国皇帝烈宸风禁足三月,此事虽影响不大,但吉殇国国主也听到些风声,烈宸风不便如实相告,只是说了公主因为误伤镇国将军木炎池,结果木将军意外过世,毕竟过失在公主,吉殇国听闻后,也不便多说什么。
维丽被禁足丽鸾宫,平日里虽然有诸多的不满,但是她不能离开宫门半步,而烈宸风也素来不喜欢到那里去,如今更是寸步都没有踏进去过。
守门的侍卫难免有些怠慢她,毕竟她本来就是个蛮子地来的,如今又不得宠,手下的人自然也不会侍奉得很好。
“她今天午膳用了吗?”声音很冷很淡,虽然只是个宫女的装扮,但守门的侍卫还是恭敬地垂首,哈着腰逢迎的说道:“姑姑请放心,就算您不天天来交代,我们也会见机行事的,今儿的午膳再过半个时辰才会送进去,如今那主子……”他说着,偷偷一笑:“正饿着呢,谁懒得去看她呢。”
绿衣宫女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两个银锭子给守门的两个人一人一块儿:“我常在娘娘身边服侍着,娘娘也不知道我出来都是做什么,若是漪澜殿有哪个宫人问起了,你们就说没见过我,明白了吗?”
那两个侍卫手里紧紧地握着银锭子,连忙哈腰赔笑:“姑姑您尽管放心,我们啊绝对不会多说的!”
“放心放心,我们绝不多说。”另个侍卫也是弯腰赔笑,生怕得罪了面前的宫女。
“再说了,宫里现在谁不知道您是皇贵妃身边最得力的人,就算是皇上也对您关爱有加,您交代下来的事,我们自然不会怠慢了。”
莺儿笑了笑,转身的时候,她瞪了眼丽鸾宫的门匾,冷冷地瞥了眼那两个侍卫:“都给我好好盯着,我先走了。”
那两个侍卫慌忙弯腰笑道:“姑姑您慢走,呵呵,慢走。”
莺儿刚走了没多远,两个人就连忙擦汗,如今皇贵妃在宫中的势力大也就算了,就连她身边的宫人也在后宫有了地位,简直就是前所未闻。
刚回到漪澜殿,莺儿马上就整理下自己的衣衫,垂首走进了正殿。尹雪嫣这些天一直都是精神不太好,也懒得多管她们这些下人到底在干些什么,所以她才能有机会经常偷偷溜出去。
她刚走进来,就听尹雪嫣扬声说了句:“清颐宫的主子可还好吗?”
莺儿身子微颤,她想了想,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了句:“娘娘放心,吴妃娘娘近日好些了,先前昏睡了五日,皇上派太医每日在殿外守着,如今没什么大事了,娘娘尽管宽心。”
尹雪嫣也没有开口再多说什么,她侧首示意了下,莺儿马上躬身走上前来,搀扶着走了出去,此时的苑中已然百花齐放,湖边的垂柳也更加柔长。
侧首望过去,湖中粉色的睡莲正含苞待放,色泽鲜嫩晶莹,如玉剔透。
而在她的不远处,盛放的海棠也尤为娇美,花瓣迎风拂过,更显得玲珑剔透。尹雪嫣闭合双目,竟是再不忍多看一眼那怒放的海棠。
身后跟着的侍女虽只有四个,但她心中也有数,那是皇帝专程又给她撤换了一批,她也懒得多说什么,只转头望着莺儿,笑盈盈问了句:“皇上近日是不是又该选秀了?”
莺儿身子微震,靠近尹雪嫣,她垂首低语:“前朝是有这么一说,本来应该是三年一次的,但这一年里后宫先后逝去五六位嫔妃,而且又无人诞下子嗣,所以引起前朝诸多不满。之前奴婢已经在张公公那儿打听了,听说确有此事。”
尹雪嫣狐疑地皱紧眉头:“皇上那边是何意?”
莺儿低头想了想,她从食盒中抓了一些鱼食来,佯装在湖边喂鱼,唇边虽然绽出一抹轻松的笑容,但话中却并不自然:“张公公那边传的话是,皇上明确表示不需要,但这些大臣似乎受到挑唆,执意上书劝谏皇上。奴婢听闻有几个上书的莫名死去,虽不是朝廷重臣,但在朝中说话多少还有些分量,如今皇上正和他么僵持着,后宫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说着,她惊诧地望了眼尹雪嫣,难想整日都在后宫的皇贵妃是从何得知,毕竟莺儿从未和她提起此事,因为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所以选择谨慎处事。
手指轻抚着凉亭里的红漆栏杆,她莹白如玉的手指显得格外娇美,望着湖中游来争夺吃食的红鲤,仿若是数朵娇红的鲜花瞬间绽放,若是平日里看了,甚是夺人眼球。
尹雪嫣淡淡一笑:“本宫也是昨日见到爹爹入宫,无意中听到他哭诉才知道此事。”她随手撒了一把鱼食下去,淡淡冷笑:“听说还有人弹劾他了,皇上一直都压着此事没告诉我,倒是他自己沉不住气先说了。”
一阵清风吹过,伴着清凉舒适的水汽和郁郁的花瓣清香拂进亭中。侧首望着不远处的宫殿,她轻轻扬了扬丝帕,擦拭了下手,“皇上最近没去其他宫殿吗?”
莺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她扶着尹雪嫣走出凉亭,看似很随意的说了句:“就算再多的花开着,也没咱们漪澜殿的好看。”
尹雪嫣心中已经明了,她微微轻叹,“明日从我那儿拿些东西到清颐宫去,也不用多说什么。”
莺儿“哦”了声,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尹雪嫣伸手抚了下自己的束腰腰带,映着湖面上的涟漪,显得她的腰肢盈手可握,莺儿抬眸看了眼湖面,转过头来,轻轻地为她将鬓间的发簪给插好,随声冷冷地说了句:“维丽公主还真是好福气,皇上只是让她禁足三个月,可怜了木将军白白丢了性命。”
尹雪嫣听她又提此事,闭合双目,她沉吟道:“木将军毕竟也已隆重形式安葬,此事已过,再提也没意思了。”
莺儿见她情绪微变,忙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娘娘说的是,奴婢以后不再提起就是了。”
尹雪嫣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微微睁开眼睑,伸手拉着莺儿的手,静静说道:“若是我现在就和维丽公然翻脸,你觉得可以吗?”
莺儿紧咬着唇,目光冷静:“娘娘您是当朝的皇贵妃,而且皇上只宠爱你一人,这是举朝皆知的事实……”
尹雪嫣伸手放在她的唇边,静默地打断她,隔了片刻,平静地看着她:“你为我好,我自然知道,但是木将军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肯定也很重,此时并没有公然对维丽怎样,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皇上选择了隐忍,吴妃如今心中的怨怒更不会在我之下,但她也只能忍下去,维丽并不是代表她一个人,而是两个国家的命运……”
她将莺儿的手紧紧地拉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她这件事确实触动了我的底线,我对她有恨,但不能明说。她如今被皇上责罚,按照她的性子,肯定心里气得要炸了,但是责罚过去后,她依然要面对我这个死对头,而且表面上还要很恭敬,我呢,也要装着没什么事发生一样,但她越是对我殷勤,我就越是危险,没有人能保证我下次遇险时,能像上次那样被木将军护下,安然无恙。”
莺儿默然垂眸,她静静地听完了这些话,低声说道:“娘娘放心,奴婢以后必会谨言慎行,不会让娘娘担忧。”
尹雪嫣淡然一笑,她没有转头去看其他侍女,毕竟那些人是烈宸风亲自给挑选过来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打了个哈欠,她伸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抬起眼睑瞧了瞧莺儿,随口道:“午膳就不用了,我先去睡会儿,待会儿再吃好了。”
莺儿点头,正要陪着尹雪嫣回宫,远远地竟瞧见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她认出那人是珍妃,虽然没经常打过交道,但知道这个女人也不简单。
珍妃远远地也瞧见了她,忙让人搀扶着就朝这边走来,她本来是不愿意见的,但见珍妃匆忙赶来,也就站着等候,面上沉静无波。
“许久未见娘娘了,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珍妃刚到她面前,就忙赔笑着行礼,她也不想多为难人,就让莺儿上前一步扶了珍妃起来。
两个人一起走在御花园中,珍妃笑着望着她:“前些日子听闻皇贵妃身体不适,所以臣妾也没敢过去打扰,如今见娘娘身体安康,臣妾也就放心了。”
尹雪嫣将丝帕放在衣袖中,纤纤玉手拂过一支娇艳的海棠花,她眯眸看着那花:“本宫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素来和姐妹们有些疏远,倒是让本宫有些难为情了。”
珍妃听了,忙走到她身边,紧张地蹙着眉头:“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大家心里都记挂着娘娘,很想和娘娘多亲近,若是娘娘不怕我们唠叨,我们很想多到娘娘寝宫探望的。”
她这样一说,倒是让尹雪嫣觉得是自己平日做的不对,笑了笑,尹雪嫣伸出莹白如玉的手腕,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血玉手镯取下来,她抬眸看着珍妃:“这是皇上赏的,今儿见了珍妃,心里挺高兴的,这就送给珍妃好了,权当是我平日里做得不对。”
珍妃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只是见尹雪嫣要给她戴上,她马上退后一步,将自己的双手垂下:“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臣妾不敢接受娘娘的赏赐,只是想和娘娘多多走动些罢了。”
尹雪嫣上前一步,无论如何也将那镯子塞给了她:“若是你真的不拿,她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本宫欺负你了呢。”
她这样一说,倒是让珍妃有些恐慌,皇上的探子如今满宫里都是,若是皇贵妃受了欺负,其他人肯定是要倒霉的,她还不想这个差事这么快就落到自己的头上,于是笑了笑,就接受了。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尹雪嫣称自己身子有些累了,就离开了。
珍妃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身边的侍女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娘娘为何要靠近她?”
淡淡一笑,珍妃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手腕上的血玉手镯:“这镯子乃是百年罕见的玉石打造,她却丝毫未见心疼的赐赠予我,难想她寝宫还有多少珍宝,皇上对她的宠爱更是超乎我们的想象。若是能接近她,就能像当日吴妃一样,靠近皇上,说不定下个能得圣宠的人,就是本宫。”
那侍女听了,自然欢喜,“若是这样,那娘娘怀上小皇子更是指日可待了。”
珍妃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她瞟了眼尹雪嫣离开的方向,“谁说后宫只是她尹家的天下,我偏不让她得意。”
那侍女看着珍妃眸中闪过的一丝阴寒的凌厉之色,马上低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尹雪嫣刚回到寝宫,就看到张丰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她忙笑着走过去,“张公公何时来的,快进来坐。”
张丰笑着低垂下头,跟着她一道进了内殿,“皇上让奴才过来说一声,今儿的晚膳皇上要在龙盛殿用……”
“嗯,本宫知道了。”尹雪嫣含笑着让莺儿给他搬来了凳子坐下,张丰谢恩后才勉强坐下。
尹雪嫣随手端起了茶盏轻抿了口,正要让莺儿给张丰端茶,没想到张丰又说了句:“皇上让奴才来,是想让娘娘今晚也过去一趟,国丈爷今晚也在场。”
“哦?”尹雪嫣略显惊诧地看着他,将茶盏放在桌上,她微微蹙眉:“爹爹来宫中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