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暮春的天气,刚用过午膳,人就乏乏地有点儿倦意,只慵懒地坐在贵妃椅上,微闭合双目,单手拄着下巴,困倦地不想睁眼。
午后的寝殿很是寂静,盛装女子也安静地坐在雕花木窗前。窗子开了半扇,清风徐徐吹来,从苑中往里面望去,恰如一幅精致到极点的绝美少女春睡图。
“吱嘎”一声,房门从外面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粉衫宫装的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蹑着步子走到案几前,她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案几上,从托盘上端起一只青花竹丝茶盏,走到那绝美少女面前。
微微掀开一丝茶盖,袅袅轻烟便从茶盏从飘出,淡淡的清香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娘娘,奴婢给您泡了参茶,趁热喝了吧?”香儿垂首站在盛装女子面前,低声说道。
恍若还在睡梦中的盛装女子,微微撅了下精致的樱唇,她慵懒地嘤咛了声,秀眉微蹙,抬起眼睑:“唔……”她不能开口,只能点下头,待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时,她的唇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顺手接过香儿手中的茶盏,粉嫩的唇瓣轻触光滑的盏沿,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到这里已有两日的光景,她虽然没有出过门,但是也从香儿这儿打听到一些事情来,当朝皇帝名唤墨离轩,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龄,却在当政期间,将秦岳王朝迅速崛起为青鸾大陆第一强国,而且……他也把后宫处理的很好,至今都没有册封皇后,后宫之事一并交给了玥贵妃主持大局。虽然墨离轩如今的内宠是华妃,但皇后之下位分最高的,仍然是平日里素来与世无争的玥贵妃,即便无人得知为何皇帝要将皇后之位给空着,但后宫之人也不敢多提半分。玥贵妃也因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平日很少出门。
尹雪嫣轻叹口气,纤纤玉手滑过茶盏边沿,她笑了笑,将茶盏放在案几之上。
“娘娘,要不要奴婢扶您到苑中走走?”香儿这两天也慢慢了适应这个不会说话的主子,到底是尹雪嫣的性格还是好的,她伺候着也没有太大的负担,不用整天担心挨板子和跪门外。
尹雪嫣朝她会心一笑,点下头,随即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来。香儿连忙走上前来扶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出景仁宫的寝殿。
“呦——今儿是哪儿吹来的风,莞妃娘娘还真是出来的及时啊!”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傲慢的女音从苑中传来,尹雪嫣猝然抬头,看到的正是一行明艳照人的盛装女子走了过来,看得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三个女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而刚才对她发出轻蔑声音的女子,正是走在最前方女子右手边,身着一袭暗花细丝拖地长裙的美艳女子。
尹雪嫣秀眉微蹙,没想到还没出门就给人当头泼了一盆的冷水,自然心中不悦,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她垂首退到房门一侧,前来的众人便都走进了她的寝殿,按位分各自坐下,行至之地,香风徐徐。
香儿垂首,伸手搀扶着她又回至房间,她侧目深思的望了香儿一眼,香儿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道:“玥贵妃,祥嫔和良嫔……”
她默然点头,见众人簇拥着身着一袭云雾烟罗纱裙的恬静女子坐在她之前的贵妃椅上,旁边坐着的便是其他两个宫嫔,她心里已经了然,走到三个女子面前,再次垂首行礼。
玥贵妃气质优雅大方,明眸含笑:“本宫今日也是来瞧瞧妹妹,不必多礼。”说着,就给身边随侍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倒是反应得及时,慌忙就走上前来,将尹雪嫣扶起。
“狗奴才,没看到莞妃娘娘还站着吗?以为她和你们的身份一样啊,还愣着做什么!”又是一声尖锐的怒喝,尹雪嫣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眼玥贵妃左手边的盛装女子,瞧着她眸中闪烁着凌厉的目光,瞪着旁边站着地,瑟瑟发抖的婢女:“耳朵聋了吗?”
那婢女早吓得双腿打颤,战战兢兢地走到尹雪嫣面前,给她搬来了凳子,尹雪嫣含笑着坐下,心里却和明镜一般,这嚣张的女人分明就是拿婢女来骂她身份低贱,看似一句对她关心的话,反倒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
玥贵妃手指有意无意地抚弄着她手腕上的红翡翠手镯,唇角微微浮起一抹温柔的浅笑:“听说妹妹刚被皇上册封了位分,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翡翠手镯还是前不久皇上刚从进贡的礼品中特意留下来的,极是罕见,今日见到妹妹,本宫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这就赠与妹妹……”
“娘娘——”坐在玥贵妃左手边的女子,立时惊叫出声来,脸上难掩惊诧之色:“这翡翠手镯可是皇上特意给您留下来的,当日连太后都没舍得送,娘娘您怎么……”
玥贵妃微微一笑,伸手就要将那镯子给取下来,“祥嫔这话就不对了,莞妹妹如今刚入宫,自然是要多照顾些才是。”
“娘娘,皇上若是知道你将翡翠镯送人了,肯定会伤心的……”一旁的良嫔面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瞪了尹雪嫣一眼,皱着眉头望着玥贵妃:“还请贵妃娘娘三思。”
尹雪嫣深知她们这是在合着唱双簧,玥贵妃表面上看起来是和善的,但是方才她进门时,望着尹雪嫣的第一眼,眸中一闪即逝的憎恶神色,早已落入尹雪嫣的眼中。
她让香儿去把自己的小札拿来,字体娟秀的写了句:“臣妾如今刚入宫,许多事情还不太懂,若是收下贵妃的翡翠镯,就真的是太折煞臣妾了。”
玥贵妃看了,嫣然一笑:“妹妹还真是考虑得周全,倒让本宫都觉得不太好意思了。”说着,就将那翡翠镯子戴好,手指爱怜地抚弄着。
尹雪嫣深知她本就不想把翡翠镯相赠,也懒得和她们多费脑筋,就想着能尽快地打发她们离开。
谁料良嫔突然笑着站起身来,她走到尹雪嫣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没想到莞妃虽然人在皇陵中待了九年,但字却那样秀美,怪不得呢,做哑巴也是有好处的,呵——”她语含挑衅,说完便拿出一方青色的丝帕,掩唇嗤笑。
一旁的祥嫔听了,也是一脸嘲笑的神色望着尹雪嫣,玥贵妃清咳了一声,垂首不语。明显就是对她们二人的袒护。
尹雪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自然要想办法报仇才是。
她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略微一愣,马上回过神来。速度极快地扯了下旁边香儿的衣袖,瞧着并没有人在意,香儿上前一步贴近她的身畔,悄声说了句:“娘娘有何吩咐?”
尹雪嫣朝她吧唧一下眨了下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捉狭的神色,转过头来,便让侍女将玥贵妃手中的小札拿过来,随手写了句话,她要亲自去给三位“姐姐”泡茶。
良嫔和祥嫔的位分本就在她之下,没想到尹雪嫣竟然会这么识趣,自动请缨要给她们面子,自然游说了玥贵妃答应下来。
未免她们三人怀疑,她还不忘让香儿留下来服侍,自己独身一人走出寝殿,脚刚跨进侧殿,就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不过片刻,她就端着两汤碗的浓糖水走了进来,香儿垂首立在她的座位旁,并不敢乱动分毫。
良嫔和祥嫔见她亲自端着托盘进来,脸上明显露出得意之色,两人互相对望一眼,眼角余光乍现异样的神色。
“呦——怎么好劳烦莞妃亲自端来呢?”良嫔朝着祥嫔使个眼色,站起身来,向尹雪嫣这边袅袅走来:“臣妾自己端也就是了,莞妃还真是客气!”
尹雪嫣倒是满面春风,似乎完全不受她嘲讽的影响。她微微侧首,拼命地给香儿使眼色,只是香儿皱紧眉头,完全不懂她的意思。眼看着良嫔就要走到她的面前,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己出马,裙摆遮掩着玉脚,她微微侧身,正好将良嫔绊倒在地上,祥嫔“啊”地一声惊叫,慌忙就跑上来扶,而她正好转身,眼疾手快地将两汤碗的浓糖水泼了祥嫔和良嫔一身。
房间众人无不目瞪口呆,惊诧之色溢于言表,甚至有婢女双肩微颤,拼命掩饰住嗤笑的冲动。
“啊——”良嫔跌坐在地上,湿淋淋地捧着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恼怒至极,嘶哑尖锐的叫骂着:“疯子……你个疯子……”
“娘娘?”香儿惊诧地张大了嘴,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尹雪嫣哪里管得了那些,硬着头皮看着两人,差点儿就轻笑出声来。
“莞妃——”清冽而狠戾的声音突在寝殿炸响,瞬间一双晶莹的玉手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尹雪嫣一愣,猝然回头,玥贵妃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斜睨着她,眼神中只是憎恶和排斥,一个恍惚,她认为这是一种错觉。
“跪下!”冰冷狠戾的一句话,虽话语简短,却透着不容抵抗的威慑力!不错,在这个没有国母的后宫中,她是至高无上的,那样的威严和气势,她应该有才对!
喊声刚落,殿中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一地,怯生生地没人敢乱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