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一人,却似是能污染这整座龙华殿的清新空气,维丽和吉娜离开后,烈寰风抬眉凝目去看这令他无比熟悉的龙华殿,一旁林丰半垂着身子,一副无比紧张、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一只肩膀似是有意识的向后挪着,隐约中给人一种他似是在默默隐藏什么的感觉。
烈寰风蹙眉,将手中奏折“啪——”一声扔到一旁,眼神看也不看便喊一声:“林丰,你过来。”
林丰正自思量着要如何从这龙华殿出去换身衣服,这肩头破烂一片的绸袍几乎让他颜面尽失,奈何思前想后,蹙紧眉心,却想不出个能直接拿来当做借口的借口,烈寰风眼尖的很,心思又细腻,想蒙骗他,除了要担着欺君的恐慌之外,还要时刻警惕被对方瞧出自己那点小心思。
“是,皇上有何吩咐?”林丰不敢走上前去,只得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直看向烈寰风,动作却不比平日,此时的他显得异常扭捏。
烈寰风虽然早已看到他肩头碎裂的袍子,却并未表现出已然知道这其中缘由的神情,他只是一脸毫无表情的挥手示意林丰走过来。
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林丰挪动着碎步从龙华殿的一端走到烈寰风所在的御座前,依旧不知晓烈寰风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他做,他微微垂首,半躬着身子低声询问道:“皇上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么?”
烈寰风忽而大笑,他笑声爽朗,眸光清亮,自从尹雪嫣中了莫名的毒蛊之后,便再也没人听过他如此开怀大笑,林丰正觉惊讶,抬眸去看,正巧看到皇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好奇便循着烈寰风视线一同去看,直到看到那双挑起的双眸正紧紧盯着的便是自己的肩头。
瞬间,林总管直觉自己头脑发热,一张脸颊羞得通红,他无地自容的慌忙垂首低头,丝毫不敢去看烈寰风一双清朗视线。
烈寰风却丝毫不顾,他大笑半晌,直笑的自己差点精疲力竭,最终才道:“你这肩头官袍是怎么弄的?碎碎裂裂好大一块,不知道你是朕身边红人的人,怕是还以为你是那街边的乞丐。”
虽然知道皇上是在询问自己这肩头绸袍是如何弄成这副不堪模样的,林丰却只能低首缄默不语,这件事情吃亏的人虽说是自己,奈何对方却不是个等闲之辈,丽妃虽是不受宠的,背后却也有着吉殇国撑腰,自己有谁撑腰呢?
若是个不得宠还没人背后撑腰的,这件事情,皇上要么是懒得管,要么也是会站在自己身边,奈何丽妃偏偏是归类到自己不能惹,皇上也不会站在自己一边的角色,讪讪的想着,林丰一时之间竟还走了神。
见林丰长时间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烈寰风却并不生气,他原本就是拿林丰来寻开心,之前维丽一副假惺惺的假善模样着实倒了他的胃口,忙里偷闲的嘲笑林丰一番,也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自思忖着林丰可能是在别扭的尴尬中,烈寰风便也不再为难,他笑过之后便重现一脸严肃神情,甩袖吩咐道:“去把吴妃给朕请来。”
林丰站在原地本就如同处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全身上下说不明道不尽的火辣辣难受,现下突然听到皇上的命令,他像是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福下身子,点头道:“奴才这就去”,话音刚落,身影已然倒退着走出去老远。
烈寰风捂唇嗤笑,笑罢循着眸光抬头喊一句:“记得先回去换件衣服再去清宁宫找吴妃,你这个样子会把别人笑死的。”
林丰哪敢违抗皇上旨意,面上点头,心里却稍有恼怒,他原本就担心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瞧了去,私下里暗暗戳他这总管的脊梁骨,他本还想着无论那人是谁,只要是在背地里妄自菲薄他,他便一定要好好收拾对方才行。
起码要让对方知道,这皇宫深院里可不比皇宫外面,这里处处都是他人眼线,这里处处都布满了死亡陷阱,稍稍一步踏错,便将是终身悔恨。
却奈何这个令他颜面丧尽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这皇宫深院里任谁人都不敢招惹,不敢算计的唯一的一个人,林丰背影微微颤动,他暗暗捏紧自己的拳头,心中暗想:皇上啊,您就别再拿小的开涮了。这么想着,他额头已然冒出层层薄汗。
傍晚天边彩霞一片,绯红色流云像是镶嵌在天幕上的一块块不知形状的异形宝石,漪澜宫内一副惨淡模样,小宫女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神情凄楚。
林丰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皇贵妃还未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缘故,而那些平日里一个个刁钻刻薄、大腹便便的御医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天时间里,竟是还没研究出皇贵妃中的是什么毒,就更别提找到这毒药的解药了。
林丰默默侍立在一旁,见烈寰风一张脸阴沉可怖的很,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其他人,正瞧见一侧莺儿偷偷倚在不远处的小柱子上,一副神情紧张的模样。
正觉得纳闷,便看到莺儿伸出手来冲着他摆摆,那意思似是是叫他过去,林丰暗暗蹙了蹙眉头,瞥目见身边皇上正低头深情凝视皇贵妃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这才敢私自走出去。
莺儿神情似是带着点怒气,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眸还含着水汽,眼圈红红的,似是刚刚才哭过,见到林丰悄悄走过来,她这才全身松懈下来。
林丰不明所以,只是探头低声道:“莺儿姑娘,有事么?”声音很低,林丰并不想一旁有其他人听到,尤其是烈寰风,如此深情时刻,他若是打扰了烈寰风,怕是以后就没了好果子吃吧。
莺儿似是想了半天,好久之后,她才终于鼓足勇气,粉拳攥在胸口,仰起头对视着林丰一张茫然的脸颊,问道:“小皇子真的被送去清宁宫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