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一怔,没有理会,继续慢条斯理地咬着烤鱼。
“你是怎么死的?”
“啊?”幽魂飘起来,在月落头上转悠,挠着后脑,很用力地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死的,被人杀死的吧……呃……被人杀死的?原来我是被人杀死的啊。”
转悠了半天,幽魂忽然喃喃自语,然后恍然大悟,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也只是想起来是怎么死的而已,另外的再想也想不起来了。“月落,我是被人杀死的……”
月落有些无奈地看了它一眼,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在弱肉强食的人间鬼界生存下来的。忽然,一股奇异的感觉侵入,月落眉眼微微一睁,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半空中的幽魂怔住了,眉头轻轻皱起,“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月落心中微怔,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幽魂,见它正沉陷在思考中,便闭上眼睛感受着着突如其来的感觉。很温柔,很醇厚……很奇异的感觉,这是人的气息,但月落不认识,明显是冲着幽魂来的。
是它生前认识的人吧,月落想着。
“哥哥……哥哥……”幽魂低低的呢喃猛然响起,在寂静偏僻的院子里,显得特别的清晰,清晰得月落心头一跳,胃里翻滚,阵阵抽痛。原来是幽魂的亲人啊,这么强烈的感觉,人却不在这里,这个人很厉害,幽魂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
使她的胃翻腾的原因,只有哥哥两字。
月色皎洁,月华如雪,照的小院一片银白。凉风习习,此时天气很热,但因幽魂的存在而显得阴凉。
被人窥视的感觉没多久就消失了,幽魂还呆呆的飘在半空。月落倚靠墙边,双手置于脑后枕着,眼神深黑幽暗,望着院子,尽管有月光照亮这个院子,尽管篝火熊熊,尽管她睁大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朦胧散焕,因为她在想一些事。
一些前世的事。
前世,她是杀手,从小就在弹雨枪林中穿梭,血里来血里去,从小就经过非人的训练,接受各种教育,方便与目标接近,在目标放松警惕之时,取之性命。她是全才型杀手,天赋异禀,学习能力强,在组织里,也是佼佼者。
她不但天赋异禀,还能通灵,因为能够看见阴司,能看见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她做的是取人性命的事,满身血腥,满手血污,不知杀了多少人。那些被她杀的人,她能够看见,他们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然后消失。
若是不甘心死的,便跟在她身后,比暗藏在一旁等待取她性命的人还要危险,随时随地都能趁她不注意,置她于死地。她是在生死间爬来爬去的人,她能驱鬼,能降魔,所以活到了二十六岁……
而二十六岁那年……
“呕!”月落忽然弯腰把今晚吃下的鱼全部吐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渗出来。不是因为悲伤难过,只是因为她在吐,所以眼泪渗出来了。不单单只是鱼,连着胃酸,胆汁,还有点点血丝全部被月落吐到地上。
以往也是这样,就算她没有想,吃下去的东西也会吐出来,到最后,只能喝些汤汤水水,粥。而且还是在吐掉之后,才能稍微吃下一点东西。
一旁还在发呆的幽魂吓了一跳,在半空中急得团团转,“月落你怎么了?很难受吗?月落,你别哭啊,月落,月落……”
清脆甜美的声音有着浓浓的哽咽,幽魂眼泪一滴滴的冒出来,如珍珠般砸在地上,她本以为,月落这么久没有吐出来,应该不会吐出来的,可是,月落都这么瘦了,还要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月落会死的,它一点也不想月落死。
死了就跟它一样,没有朋友,谁也看不见它,还会被别的鬼攻击,每天只能呆在阴暗森冷的地方,见不到太阳……
月落慢慢地起身,擦掉嘴角的秽渍,眸光淡淡地扫了眼幽魂,静静地坐着,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幽魂见此也不敢再说话,慢慢地飘远。回来时,捧着几根干柴,小心翼翼地丢进火堆,原本小了的火势慢慢大起来,火光照在月落苍白如纸的脸上。
幽魂恢复原本的样子,笑眯眯的,有些担忧地看着月落,形体因为刚才捡干柴和丢干柴进火堆而变得透明,没有了充实感。月落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睑,闭目养神。
“啊,月落起来,回屋睡,着凉了怎么办?回屋睡,快点!”幽魂一见她闭上眼睛,就急忙飘过来扯她。
“别动。”月落眼皮未掀,淡淡地道。月光将她的脸映成一片死白,火光在脸上扑腾跳跃,也无法把她脸上的死白褪去。
幽魂听言,听话地放开她,离她一步之遥,静静的看着她。
月落偏西,天色渐亮,初阳渐渐升起,灰蒙的早晨渲染成耀眼的金色。阳光斜落,把院子都渲染成淡淡的金色,月落身上笼上淡淡的光晕,仿佛只存在于那样氤氲朦胧的光里。
幽魂早在晨光射出第一道光线时离开,离开时眼神依然担心地望着月落。一人自墙头出现,满身的桃红,满身的风尘之气,美艳的脸上笑靥如花,手中挎着一只食盒。
“姑娘。”声音如人,似娇似媚。自墙头如蝶般蹁跹而下,走到月落跟前。
月落眼前被一层阴影覆盖,长长的睫毛轻轻跳动,掀开一条缝,望着来人,和音,她从死人堆里,无意间挖出来的活人。
和音媚眼微勾,眼角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一旁的秽物,眼中微光一闪,把食盒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碗粥,香味弥漫,有着浓郁的药香。
“姑娘,一天一晚上没吃,至少吃一点吧。”和音笑眯眯的道,语气中带着无形杀气。
月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波动,慢慢地爬起来捧起碗,搅拌,然后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和音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吃,直到她吃完整一碗粥才松了口气,把碗放回食盒,便起身,什么也没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月落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