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微微抬眼,扫了一眼缥缈,慢慢地站起身,跟着他们出了院子。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离开院子,慢慢地走着,欣赏月府的假山流水,树木花卉,亭台楼阁,每一样都比院子里好了不止一倍,对他们来说,她的院子,不过是一间茅房。
东往西拐地来到落双园,一个不是很大的庭院,但有精心修剪过的树木花卉,还有假山流水应景,屋子里家什用品样样俱全,四个精细丫鬟在屋里收拾侍候,八个粗使丫鬟做洒扫工作,待遇跟之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管家带着一群人跪在她面前,喊她:“落姑娘”。月落摆摆手,不理会他们,慢慢地走进屋里,里屋的床是铺了好几床被子的,软软的暖暖的,比她之前的舒服多了。
管家吩咐了几句,又带着几个人离开。他说,明早再带月落去见老太爷,今天就好好休息。
一个看起来很精明能干的丫鬟吩咐其他人自己做自己的事去,才慢慢走到月落跟前,行礼,“落姑娘,奴婢青儿,以后专门侍候姑娘的。”
月落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眉眼半瞌,闻言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自顾自地闭上眼去了。那个叫青儿的叶不在意,走到门口如门卫般站着,目不斜视,倒也恭敬尽职。
“姑娘。”缥缈站在一边。她从离开院子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不紧不慢的跟着。此时见她没事,才慢悠悠的开口轻唤。
月落眼皮微微掀了一下,重新闭回去。她从昨晚就没睡过,这会儿正累得很。
“姑娘,缥缈乃夫人的人,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魂。如若姑娘不嫌弃,此后让缥缈侍候你。”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行礼,站的直直的望着月落。
此话一出,青儿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去,装作没听见。月落似无所闻般,静静地坐着,好久才道。
“睿儿需要你。”短短五个字,让缥缈浑身一颤,眼中似有水光闪动。
“姑娘,缥缈只想照顾姑娘,少爷,少爷那边明珠夫人定然不会让缥缈再侍候少爷。”缥缈一直平静温柔似水的声音,此时多了些颤音,听得人一颤一颤的。
“缥缈,我不想睿儿有事。你去吧,我想你会有办法的。”月落淡淡的道,看了眼缥缈,慢慢地起身,往里屋走。她需要一张床。
“是。”缥缈的声音,在月落走到床边,要躺上去时才响起。月落只是一顿,慢慢地躺上床,把脸把自己全部埋进被子里,连青儿叫她先沐浴更衣她都没有理会。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月落就被人拉起来,沐浴更衣,穿着布料极好的新衣服慢慢地在青儿的带领下去给老太爷请安。以往的她,是没有资格的,现在,她是未来的宴王妃,虽然未完婚,圣旨一下已相当于完婚,只差个仪式而已。
月落来到平日府里的人要给老太爷请安的侧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一些丫鬟婆子站在门外等着传侯。一走进去,正中主位上,一个年过七十,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威严地望着她,那眼中,竟有着和善。
慢慢地走进去,慢慢地给老太爷请安磕头,月落做得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一根刺来。月落静静地扫了眼一旁的男男女女少爷千金们,嘴角抿成直线,没有笑。那里面,一个三十来岁的俊雅男子正脸色阴沉的瞪着她,恨不得把她拆了喂狗般。
她知道,那个是她的爹,今生无缘的爹。她不在意,因为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倒是他的另一个儿子,给她暖暖的感觉。轻轻一扫,便转了回来,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这些人都太高,而她太矮,仰着头她会很累。
“月落,以后你便和你这些兄弟姐妹们一起读书玩儿,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读点书,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咱月府的人,还是懂得些比较好。”老太爷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对月落说。
月落微微点头,却是不在意的。
“好了,去给你爹,你大娘请安吧。”
老太爷挥挥手,便有人奉上茶,月落静静地看着那两杯茶,慢慢地端了,走到她爹面前,仰头,声音稚气未消,但很温柔,有着特殊的节奏,舒缓的温柔,“爹,喝茶。”
没有感情的一个爹字出口,月落深黑的眼,幽幽无光。
月朗贺接了,冷冷地喝了一口,便放下,别开头,不愿看她。那眼中的厌恶,悉数落入月落眼中。主位上的老太爷轻咳一声,他面色才稍微好些,却是僵硬的,别开头不看她。
第二杯茶,敬的是明珠,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此时满脸僵硬不大自然地接过茶,喝了一口,却是拿出一个红包塞进月落手里,然后不大自然地别开头。月落侧头看了她一眼,收下红包,慢慢的退了出去。
就像和音说的,选了她,对月府没有坏处,而这次,是晏府向宫里讨了旨,不是赏花宴后,皇帝觉得哪个好,下旨的。这是晏府亲自选的,自然不同。对他们来说,月落嫁过去,只好不坏。
其实,月落现在,真的像是行尸走肉,不管什么,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这么过着而已。
慢慢的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几个丫鬟已经站在门口迎接,月落摆摆手,不理会他们,直接进了屋里,把青儿丢在外面,一个人在床上坐着,怔怔发呆。
今天和音没有过来,想必她早接到消息了。想到和音一阵跳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和音,是她六岁那年,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她对她极好,因为她救了她一名,给了她理想目标。
想着这十年,似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有着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便觉得好笑,落尘楼,也只是她觉得无聊,让和音自己去开发运作出来的。她只教她怎么做,资金方面和设计,她从来都没有开口。
可是她做得风生水起,做得有模有样,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