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本打算一边劫掠商船,一边打探胡安的下落。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几个月,我便得了一场怪病,吃不下,也睡不着。船上的水手说我是相思成疾,想尽了办法挽救我,却还是没能留住我的生命。就这样,我孤独地死在了‘圣洛伦佐’号的舰长室里,直到最后,也没能再见上胡安一面。可也许正是因为我对胡安的执着,让我的灵魂留在了这个世界上,留在了那艘船上,牵伴着她一起走遍天涯海角,足足走过了50年。而如今,你一直在追踪我的船,甚至还一直从南大西洋追到了亚速尔。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惊异的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和我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子。巧合的是,在亚速尔,你的索妮娅送进医院后当天晚上便去世了,我想这也许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于是果断地占据了她的躯体,重新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而不再是一个只有思想却无法行动的幽灵。就在那天后半夜,我打昏了两名不知情的卫兵后,从医院逃了出来。本来我想继续做海盗,没想到恰好在这里又碰见了你。我想,索妮娅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幸福。谢谢你,现在我终于可以不用再过着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了。安斯瓦尔多,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的话,那就请你审判我吧。”
“可是,我很不理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爷爷为什么要编造出这么一个谎言来骗我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当时西班牙官方的法律已经认可了我和你爷爷的婚姻,他为了抛弃我,用这样的借口来逃避法律的制裁。也有可能是从那场战争后,你爷爷始终把雷佐小姐的死归结到我身上,他不肯原谅我,也不肯原谅他自己,我才在他的记忆里扭曲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形象吧。”卡洛琳娜的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悲哀。
“也许吧。你和爷爷都有各自的苦衷,其实你们谁都没有错,只是志不同,道不合而已。我见过你说的那个水手,他和我说过同样的故事,原先我怎么也不肯相信。甚至还因为这件事,和索妮娅吵了一架。”安斯瓦尔多苦笑的回忆着。
“唉,你真的不该和她闹别扭的。”卡洛琳娜笑着摇了摇头,“那么现在你总应该相信了吗?安斯瓦尔多,假如你还不信的话,可以看看这本日志,这可是你爷爷的字,你应该认得吧。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在里面都会有答案。”
安斯瓦尔多拿起那本日志,粗略地翻了几页,的确是爷爷的笔迹,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安斯瓦尔多将日记本“啪”地合上,放到一边,抬头注视着卡洛琳娜的眼睛:“我相信你,真的。索妮娅说得对,你那么爱我爷爷,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我想,那段日子对你来说,也一定是一场噩梦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不要再提起了。既然你已经用索妮娅的躯体重新活了过来,那么就让我们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好么?”
卡洛琳娜愣了一秒,随即带着所有的温柔,再一次缓缓地靠在了安斯瓦尔多的肩头。安斯瓦尔多伸出右臂,将卡洛琳娜轻轻地揽在怀里,然而一股发酸的汗臭味,却钻进安斯瓦尔多的鼻子里。
安斯瓦尔多皱着眉头打量着卡洛琳娜,疑惑的开了口:“索妮娅失踪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里,你始终都穿着她的这套衣服没有换洗过吗?赶快将它们换下来吧,我会吩咐勤务兵拿一套新的给你。你知道吗?以前的索妮娅可是很爱干净的。”
“可是,这套衣服我真的非常喜欢啊。”见安斯瓦尔多如此嫌弃,卡洛琳娜满是无奈。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等勤务兵洗干净了,你再换回来就好了嘛,傻瓜。”
安斯瓦尔多打趣地说着,随后叫来了勤务兵,让他去取一套干净的水手衬衫。不一会儿,衣服送过来了。安斯瓦尔多让卡洛琳娜去隔壁的小房间里换上,又把脏衣服递给勤务兵,吩咐他去洗干净。
卡洛琳娜低头看着简单而宽松的水手衬衫,低下头轻声的说道:“好看么?我怎么觉得好土啊?”
“虽然算不上好看,可总比没有干净的衣服好吧?还有一件事,三个月不见,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这样的话,我们回去之后肯定会露陷的,你必须像索妮娅那样,剪成短发才行。”
“为什么?一定要剪么?我喜欢留长发,好不容易才养这么长,我可不可以不剪掉?”卡洛琳娜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舍。
“说起来,这还不都是因为你?索妮娅生前的时候,别人都说她长得像红发女海盗,总是被人疏远,被人误会,这让她的心理蒙受了不小的阴影。所以她一直都留短发,可尽管是这样,还是经常有人把她和你联系在一起。”
“啊?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卡洛琳娜低下了头。
“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你吧。”安斯瓦尔多安慰索妮娅,“不过,你现在既然是以索妮娅的身份活下来,那么今后不管什么场合,你都要把自己当成索妮娅,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一旦露陷,被海军部知道,你有过海盗行为,会被判死刑的。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你了。我绝不是危言耸听。”安斯瓦尔多叮嘱卡洛琳娜。
“那……好吧。我听你的。”尽管卡洛琳娜很不舍得那头秀美的长发,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答应了。
安斯瓦尔多叫来了船上的理发师,为卡洛琳娜理发。剪刀上下飞舞,酒红色的发丝不断的掉落到地面上,没过一会儿,卡洛琳娜便又恢复了索妮娅离开前的那一头时尚的短发。
理发师刚刚离开,卡洛琳娜便急切地一面摸着自己的头发,一面对安斯瓦尔多说道:“胡安,把那面镜子拿过来让我瞧瞧。”
安斯瓦尔多随手把桌子上的镜子递给卡洛琳娜,卡洛琳娜上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似是有些失望的皱起了眉头:“哎,我真的不是很理解你们现代人的审美,同长发比起来,似乎难看了很多的样子……”
“不不,卡洛琳娜小姐。我觉得很漂亮啊,而且很时尚。”安斯瓦尔多急忙纠正道。
“你说的是实话吗?不会是奉承我的吧?”卡洛琳娜将信将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不管你是长发还是短发,都一样漂亮。”安斯瓦尔多说着,伸出手摸了摸卡洛琳娜漂亮的酒红色短发,看着卡洛琳娜熟悉的模样,仿佛一枚石子打在安斯瓦尔多的心上,泛起涟漪。
“真的么?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可以一直留这个发型。”卡洛琳娜微微笑着低下了头,心里美滋滋的。
远方的天空,浅浅淡淡的泛起了鱼肚白。由于“康斯蒂秋辛”号的主桅帆损坏了,因而在海上停留了一夜。修理工说,怕是要等到下午才能修复完成。安斯瓦尔多虽然急于返航,却也无可奈何,便趁着阳光正好,带着卡洛琳娜来到甲板上透透气。
“塞巴斯蒂昂小姐,你腿上的伤好点了没有?”安斯瓦尔多关心地问道。
“已经好多了,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卡洛琳娜笑笑说道。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看到你昨天昏倒的一刹那,真的把我吓坏了。”安斯瓦尔多苦笑了一下,不管眼前的这个红发姑娘究竟是索妮娅还是卡洛琳娜,他都不愿再次失去。
“胡安……哦不,拉菲尔,有件事我很好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巡航舰,更想不通为什么你区区一条巡航舰,竟然能有这么狠的炮火?我是不是孤陋寡闻了?”卡洛琳娜呆呆地望着露天甲板上排列整齐的一门门威武的卡隆炮惊叹不已。
“当然不是,只是时代不同了而已。你那条战列舰是上个世纪60年代的产物,虽然坚固,火力凶猛,却早该被淘汰了。而这条船是我们美利坚海军用最新技术自主研发的,是一条重型巡航舰,并且拥有战列舰的外壳,专门对付你们欧洲的巡航舰,甚至老式的战列舰。至于火力这方面,是因为我们使用了比一般巡航舰更大口径的加农炮。一般巡航舰的火力配备是12-18磅的加农炮,而我们的是24磅,再加上32磅和68磅卡隆炮,才能和你们的战列舰相对抗。”安斯瓦尔多笑着为卡洛琳娜解释道。
“听起来感觉很厉害,不过……卡隆炮又是什么呢?”卡洛琳娜依旧疑惑不解。
“就是一种大口径的短炮。这种炮的特点就是射程近,穿透力不及同口径的加农炮,但相同重量下口径却可以做得更大,主要靠破碎效应来摧毁船体,因而在近距离上可以达到和同口径加农炮差不多的杀伤效果。由于较同口径加农炮重量更轻,更易于操作。在不追求远程打击的情况下,很适合近战肉搏。露天甲板全部装满后,近程威力并不比战列舰差多少的。上世纪80年代以后,英国海军就开始大规模使用这种炮了。”
“听起来好深奥啊……哦,我明白了。有点类似于以前西班牙海军的榴弹炮。不过他们这些炮却从来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真的令人很意外。”
“恩,你还挺聪明的。不光如此,我们还有最先进的榴弹,可以在击中目标后爆炸。”
“榴弹?是你最后攻击我们的时候用到的那个吗?真的太历害了,当时我在后甲板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来我真的是一个被时代淘汰的人了。”卡洛琳娜惭愧地笑着:“还有,为什么你们的炮在摇摆的海浪下也能有如此高的命中率?”
“哈哈,这就要归功于我们火炮所使用的燧发机了。发炮时只要往后拉一下就行,而无需用棍棒去点,是不是很方便?”安斯瓦尔多的语气里透露着幽默风趣。
“燧发机?我只见过枪上使用这个东西,没想到现在已经可以应用在火炮上了。真的好先进啊。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卡洛琳娜感叹道。
“而且这条船有着先进的帆缆系统和流线形的船体,令她的航速极快。可打可跑。打得过她的船追不上,追得上她的船又打不过。”安斯瓦尔多继续自豪地说着。
“那它最快的航速是多少呢?”
“在侧顺风的情况下,可以达到13节。”安斯瓦尔多满怀自信地说着。
“真的很厉害。”卡洛琳娜笑着低下了头,许是想到了已经沉没的“圣洛伦佐”号。
“你现在已经是美利坚海军的一员了。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体验这艘船。可以驾驶着她,在海上驰骋。”安斯瓦尔多安风趣地为卡洛琳娜解释着。
卡洛琳娜望着安斯瓦尔多,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夕阳悄然降临,将远处的云朵撒下了一层金黄色的余晖,“康斯蒂秋辛”号的主桅换上了备用帆,终于修复完成。在安斯瓦尔多的指挥下,迎着漫天的霞光,向着佛罗里达半岛返航而归。
当天晚上,在舰长室里,安斯瓦尔多捧着老胡安留下的那本已经不太清晰的航海日志,轻轻地翻开了第一页,任由熟悉的笔迹,将自己带回到一个遥远的梦境中。日记里面记载的内容和卡洛琳娜以及老水手说的完全吻合,这让安斯瓦尔多蓦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偏执的想要报复的一切,竟是如此的荒唐与可笑。
“塞巴斯蒂昂小姐,对不起,是我太固执了。我不肯听从任何人的判断,只一味的相信我爷爷说的才是正确的。我不但伤害了你,也伤害了索妮娅,请你原谅我。”安斯瓦尔多合上笔记本,面色凝重的向卡洛琳娜道歉。
“没关系的,我能够理解你的苦衷。其实,也许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吧。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找我,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脱离我早已厌倦却不得不继续的海盗生涯,像现在这样单纯而安静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卡洛琳娜微笑着,舰长室里泛黄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嗯,我当然原谅你了,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记恨过你。我想,索妮娅也会希望看到,我能代替她陪在你身边吧?”卡洛琳娜低下头回答道。
“塞巴斯蒂昂小姐,等船回美国后,我们就结婚好吗?”拉着卡洛琳娜的手说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个……我还得考虑考虑……”卡洛琳娜故意装作犹豫的样子,但心里却美滋滋的。她的眼眸如海水般清澈。
“小姐,我开着“康斯蒂秋辛”号,从圣胡安追到非洲西岸,再追到亚速尔,再回到圣胡安,几乎绕了大西洋一圈了,足足用了三个月,最后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恐怕天底下,都不会有第二个像我这样辛苦地追女孩子的人了。你还要考虑什么呢?”安斯瓦尔多似是开了个玩笑,声音却无比坚定。
“不是啦,跟你开玩笑的,哈哈。”卡洛琳娜终于说出了真心话,但心理依旧有点疙瘩,“可是……拉菲尔,我是一个恶名招著的海盗,你为何会喜欢上我?”
“以前,别人总是说索妮娅长得像海盗,这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阴影。有一天她问我,如果她是海盗,我还会继续爱她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安斯瓦尔多的思绪再次飘回到从前。
“真的么?感谢你不嫌弃我的身份。不过我也明白了,你是因为深爱着索妮娅才会爱上我的吧?在你心目中,我只是她的替身而已,对么?”卡洛琳娜望着安斯瓦尔多的眼睛羞愧地说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不瞒你说,今生除了索妮娅之外,我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了。我说不清对你的感觉,只知道,不管是从前的索妮娅,还是现在拥有你的灵魂的索妮娅,我都不会再让她离开我的身边。不可否认,每次看到你,都让我想起以前的索妮娅,也或许真的是把你当成了她……塞巴斯蒂昂小姐,你不会介意吧?”安斯瓦尔多深沉地说着。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老实说,在你的身上,我也会看到胡安的影子,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可以像索妮娅一样地爱你。虽然我的性格可能不像她在你心目中的那么完美,但是,我还是会尽力去做的。”卡洛琳娜望着安斯瓦尔多的眼睛,深情的说道。
“其实你在我面前,不必刻意地装成她,你有你的个性。”安斯瓦尔多看着此刻温柔的卡洛琳娜。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想尽量表现得完美一点。对了,拉菲尔,你可不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当然可以,卡洛琳娜。只是,在别人面前,我不敢这么叫,特别是在我们回到格伦维尔之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是索妮娅。等我们到了海军司令部,见到麦卡琴-弗拉格尔司令,你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索妮娅,千万不能露出半点破绽,知道了吗?”安斯瓦尔多再一次叮嘱道。
“我知道。”卡洛琳娜微笑的点了点头,安斯瓦尔多一个吻轻轻的印在卡洛琳娜的唇边。
两天后的下午,“康斯蒂秋辛”号终于抵达了格伦维尔。见到凯旋归来的美利坚战舰,码头上的人们热情地上前迎接属于美利坚的英雄。
不辱使命的“康斯蒂秋辛”号,再次被送进船坞修理,安斯瓦尔多则牵着卡洛琳娜的手,拦下一辆马车,直奔海军司令部。
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刚刚下了马车,便看到丹妮依旧站在大门口,迎接着安斯瓦尔多的归来。
“拉菲尔,你回来了?路上还顺利么?”这一次,丹妮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抱着安斯瓦尔多的脖子撒娇,而是站在安斯瓦尔多身前,笑容灿烂而不失温雅。
“很顺利。谢谢你,玛格利特小姐。”安斯瓦尔多突然意识到,之前忘记和卡洛琳娜提起丹妮的事情,便故意喊出她的姓氏,以暗示卡洛琳娜该怎样称呼面前的女子。
“德拉克鲁兹小姐?你居然奇迹般地回来了?你还好吧?”丹妮望着卡洛琳娜的眼神有些复杂。
安斯瓦尔多忙向卡洛琳娜使了一个眼色,卡洛琳娜立即会意,微微笑了笑说道:“是的,我现在很好。玛格利特小姐,谢谢你。”
“嗯,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丹妮望着卡洛琳娜,终究还是绽放出了美好的笑容:“司令等你们很久了,你们快上去吧。”
安斯瓦尔多对丹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始终欠了丹妮一句对不起,又或者,从来都不止一句对不起。
海军司令部的办公室里,弗拉格尔司令正喜出望外地上下打量着安斯瓦尔多:“安斯瓦尔多?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了?”
“报告司令大人,我已经成功找到并剿灭了那伙海盗。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自豪地说,加勒比海彻底安宁了。”安斯瓦尔多声音洪亮地汇报着。
“干得漂亮,安斯瓦尔多先生。这一次你立了头功,海军部决定表彰你,并给你提升军衔!”弗拉格尔司令赞许的说道。
“谢谢司令大人!”安斯瓦尔多恭敬的敬了一个军礼。
“咦?这不是德拉克鲁兹小姐吗?天啊,你居然回来了?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弗拉格尔司令惊讶的望着一旁的卡洛琳娜。
“是的,司令大人。”卡洛琳娜怕露出破绽,简单地回答道。
“回来就好。只是……德拉克鲁兹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乎不太爱说话了。”弗拉格尔随口说着自己的想法,卡洛琳娜却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司令大人,我……”
安斯瓦尔多怕卡洛琳娜露出破绽,连忙解围道:“德拉克鲁兹小姐上次被海盗绑架,到现在都已经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她受了不少的苦,所以变得沉默寡言了。”
“是啊!德拉克鲁兹小姐,这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委屈你了。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弗拉格尔司令关切地说道。
“谢谢司令大人的关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这不,我活得好好的嘛。不过,多亏了安斯瓦尔多先生,将我从海盗的手中解救出来。”卡洛琳娜灵机一动,转而开朗地微笑着说道。
“没事就好。对了,安斯瓦尔多先生,抓到那伙海盗的首领了吗?还有那条海盗船呢?击沉了还是俘获了?”
“那条海盗船已被我“康斯蒂秋辛”号击毁,他们的首领也死于弹药库殉爆。”安斯瓦尔多故作惋惜的回答。
“哎,这样说来的确有些可惜了。不过至少你还是圆满地完成任务了。而且德拉克鲁兹小姐能平安回来,我已经很满意了。”尽管弗拉格尔为没能活捉海盗首领而感到遗憾,却依旧安慰着安斯瓦尔多。卡洛琳娜看着安斯瓦尔多一本正经地为自己掩饰,在一旁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当天晚上,海军司令部的餐厅里,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会。全体海军军官无一缺席。其中,弗拉格尔司令坐在正席上。穿着笔挺军装的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坐在他的旁边。面对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卡洛琳娜迫不及待的想抓在手里狼吞虎咽,可碍于安斯瓦尔多的面子,只得装作斯文的样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宴会进行了三分之一,弗拉格尔司令清了清嗓子,站在台前用高昂的语气宣读道:“我以美利坚海军的名义宣布,拉菲尔-安斯瓦尔多少校,在这次追击最后的加勒比海盗的行动中,一路上不畏艰难险阻,锲而不舍,仅用了一条重型巡航舰,一直从波多黎各岛追踪到南大西洋,再追踪到亚速尔群岛,足足花了四个月时间,最终战胜了海盗的强大的双甲板战列舰,彰显了美利坚海军强大的实力和保护自己国民的信心,为实现加勒比海成为一片蓝色净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战功显赫!因此,在这里我特别授予他卫国勋章一枚,以资奖励,并将他的军衔提升至中校!”
“谢谢!”安斯瓦尔多双手接过勋章,向弗拉格尔司令行了一个军礼。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弗拉格尔司令再次高声宣布:“索妮娅-德拉克鲁兹少尉,在这次行动中,不断地为拉菲尔-安斯瓦尔多少校出谋划策。并且在追逐海盗船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功不可没,体现了美利坚海军大无畏的精神!为此,我们同样对她表示奖励,将她的军衔提升至中尉!”
“谢谢司令!”受宠若惊的卡洛琳娜感动地对弗拉格尔司令表示谢意,并学着安斯瓦尔多的样子,用不太标准的动作敬了一个军礼。不断冲击耳膜的雷鸣般的掌声,令卡洛琳娜险些落下泪来。
“安斯瓦尔多,这次,你的终生大事该了结了吧?再过几天,我就安排你们俩的婚礼。”弗拉格尔司令看着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愉悦的说着。
安斯瓦尔多愣了一下,扭过头去宠溺的看着卡洛琳娜,有点害羞地说道:“还是先让我,问一问当事人的意见吧。”听到这里,全场再度爆发出一片欢声笑语。
晚宴结束后,安斯瓦尔多拉着卡洛琳娜的手,在海边漫步着,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婚礼。夜晚的海风清冷而干燥,却依旧平复不了二人激动的内心。
一周之后,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的婚礼如期举行。鲜花将海军司令部大厅妆点得如同梦境般美好。美妙的交响乐萦绕着,满溢着的香槟酒纯净而晶莹。满座的宾客中,丹妮穿着白色的礼服站在角落里审视着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快乐还是该难过。她依旧爱着安斯瓦尔多,也许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但她却依旧愿意默默地祝福他。
穿着黑色西装的安斯瓦尔多和穿着精致的白色婚纱的卡洛琳娜沿着红地毯缓缓走进大厅。安斯瓦尔多从未见过卡洛琳娜穿婚纱的样子,目光始终停留在卡洛琳娜的身上。丹妮看在眼里,终于明白这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模样。
“索妮娅-德拉克鲁兹小姐,你愿意做拉菲尔-安斯瓦尔多先生的妻子,无论是贫贱与富贵直到永远吗?”牧师手捧经书念道,他也从没想过,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会为同一个人主持两次婚礼。
“我愿意。”卡洛琳娜微笑着看着安斯瓦尔多。
“拉菲尔-安斯瓦尔多先生,你愿意做索妮娅-德拉克鲁兹小姐的丈夫,无论是贫贱与富贵直到永远吗?”
“我愿意!”这一次,安斯瓦尔多昂首挺胸,言语里再也没有迟疑。
“现在我宣布拉菲尔-安斯瓦尔多先生和索妮娅-德拉克鲁兹小姐结为夫妻!从相知相恋,到今天的喜结良缘,可以说是上天的恩赐!下面这对新人将给我们带来一个更温馨的时刻。他们将点燃新婚的生活,爱情的烛光。”
庄严的巴洛克风情音乐悠扬的奏起,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手牵着手,捧着火炬,点燃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的蜡烛。
“朋友们,这浓香的美酒将庆祝他们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满!来宾们,让我们再次祝福他们!”
在场的所有宾客们高举着手中的酒杯,觥筹交错之间,满载着对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的祝福,欢呼声响彻云霄。
一天的辛苦忙碌为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的坚持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点,而同时,也是他们美好爱情的开始。第二天一早,沐浴着晨间青草的芬芳,安斯瓦尔多牵着卡洛琳娜的手,再次来到了那个他们曾经走过千百遍的码头。
“索妮娅,司令答应给我10天的时间休假,我们去度蜜月吧。‘康斯蒂秋辛’正在待命,随时可以启航。请问你想去哪里?”安斯瓦尔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拉菲尔,你能带我再去一趟圣胡安吗?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有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卡洛琳娜的声音里略带着忧伤。
“遵命,海盗小姐。”安斯瓦尔多打趣地说道。
“讨厌,人家才不是海盗呢。”卡洛琳娜娇笑着推了安斯瓦尔多一下。
“你本来就是嘛……”安斯瓦尔多却依旧不依不饶,卡洛琳娜装作生气的样子,脸上却始终荡漾着笑容。
“康斯蒂秋辛”号再次启航,载着这对新婚的恋人向波多黎各岛出发了。春天的海风吹拂在脸上,清新而湿润的气息,带着冰雪消融后的轻柔,缓缓的落在恋人的心上。
三天后的上午,“康斯蒂秋辛”号抵达了圣胡安的港口。卡洛琳娜又一次跨上了这片让她充斥着回忆和忧伤的土地,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踏上圣胡安岛的第一件事,安斯瓦尔多便拉着卡洛琳娜来到了曾经去过的“老水手”酒馆。酒馆门口,卡洛琳娜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曾经刻在柱子上的字,忙拉着安斯瓦尔多走上前:“‘Waitingforyou’就是这几个字,是我当年在这里刻下的。不过好奇怪,过去了五十年,这几个字不但没有风化,反而更加清晰了。”
“那是索妮娅的杰作,上次在这里我和她吵了一架,她一个人伤心的回到这里,把这几个字重新描了一遍。”安斯瓦尔多向卡洛琳娜解释着,眼睛里写满了忧伤。
“你曾经伤过她的心,是么?”卡洛琳娜抬起头来问道。
“都怪我当时太冲动,不相信那位老水手和我说的话。”
“你确实太冲动了……哦对了,你说的那个老水手一定就是萨尔瓦多了,能带我去见见他吗?”卡洛琳娜急切的问道。
“当然。”安斯瓦尔多说着,便牵起卡洛琳娜的手走进了酒馆。熟悉的角落里,老水手依旧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那里喝着酒。
“萨尔瓦多,是你吗?还记得我吗?”卡洛琳娜热情地和老人搭话。
“你……你真是50年前的塞巴斯蒂昂小姐?”老水手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是我。哦不对,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卡洛琳娜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天啊,我想起来了。几个月前这位小伙子和我说起过,你是德拉克鲁兹小姐的身体和塞巴斯蒂昂小姐的灵魂……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老水手感叹着。
“对,你说得一点没错。我借用了德拉克鲁兹小姐的躯体,得到了重生。”
“塞巴斯蒂昂小姐,对不起,我当时没能帮你捎信给你的爱人,让你受苦了。当我后来再次回到这里时,你已经不在了……”老水手的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无奈。
“别说了,萨尔瓦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又重新找到属于我的幸福了吗?”卡洛琳娜尽管心里有些感伤,却还是乐观地说着。
“对,对!”老水手不住的点着头。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坐了下来,同老水手一起喝酒聊天,绝口不再提从前的伤心事,只是回忆着曾经的欢乐时光。
直到下午时分,卡洛琳娜忽然想到了什么:“拉菲尔,我想带你去个地方,走嘛。”
在他们匆忙地告别了老水手后,拉着安斯瓦尔多的手,直奔码头的方向而去。安斯瓦尔多并不知道卡洛琳娜要做什么,只是跟在卡洛琳娜身后,微笑着看着她的背影。在卡洛琳娜的指引下,“康斯蒂秋辛”号驶到了距离圣胡安西面约5海里处,在一个海湾内停靠下来。
安斯瓦尔多和卡洛琳娜坐在海湾前的沙滩上,夕阳缓缓地打在他们的脸上,海浪卷起雪白的浪花有节奏地拍打着海滩。安斯瓦尔多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由自主地把卡洛琳娜往自己身边靠,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穿着曾经索妮娅的热裤的丰满而红润的大腿。
卡洛琳娜把头靠在安斯瓦尔多的肩上,对安斯瓦尔多说道:“拉菲尔,你知道吗?这里就是我以前的据点。以前的‘圣洛伦佐’号,就停靠在现在“康斯蒂秋辛”号停靠的位置。最重要的是,我把所有抢到的财宝都埋藏在紧靠着海滩后面的那块草地下面了。既然我不再是一名海盗,那么,我想把它们如数上交给西班牙政府。”
“这样……似乎不妥,你若是上交了,我也就没有办法再向别人隐瞒你的真实身份了。所以,还是算了吧,这件事,就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安斯瓦尔多明白卡洛琳娜的用心良苦,微笑着对卡洛琳娜说道。
回应安斯瓦尔多的,是卡洛琳娜甜蜜的笑容。
夕阳西下,卡洛琳娜和安斯瓦尔多在沙滩上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在沙滩上拉得修长的影子,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拉菲尔,我爱你!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卡洛琳娜深情地说着。
“我也爱你,卡洛琳娜!抛开所有的战争和痛苦,我们,还会拥有更多、更美好的未来。”
安斯瓦尔多热烈的吻,落在卡洛琳娜的唇上,温润而又缠绵。夕阳的余辉将停在不远处的“康斯蒂秋辛”号染成了金黄色,洒在远处海天相接的地平线上,泛起一鳞一鳞的金色的波光,投映在圣胡安遥远的回忆里。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