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绮跟在妈妈身后转圈,穿过地下小门,进宽敞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户正对水库,粉白的纱窗帘被偷过门缝的风吹得高高扬起,此时正逢傍晚,金色的落日余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仿如梦境。
林妈妈的魂灵不知飞往何处,很没目的地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去厨房倒水见到水果又洗干净一盘,最后却想起来要去院子里摘点新鲜的蔬菜。所有事情做到一半就撒手去做别的事情,林嘉绮很识趣地没出声,只安静地跟在母亲身后,仿佛一条乖乖的小狗。
林妈妈找了一把小刀割青菜,突然起身幽幽道,“我要去找你的领导说话,把你领导的电话给我!”
林嘉绮囧了一下,严格说起来,周永胜勉强算她的直接领导,可是,她可不敢肯定现在周永胜还敢不敢自称是她的领导,再说了,还有谁能管她的事情?
“妈,这都什么时代了,领导管不到我的私事!”林嘉绮作出很诚恳的表情来,“我的工作时间很自由的,想上就上,不想上了就回家玩儿。我这次回来,谁都没告诉的!”
“放你娘的狗屁!”林妈妈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忍不住了,丢下手里的青菜和小刀,手就捏上林嘉绮的耳朵,“你年纪小小懂什么?你说,是不是你领导逼你硬嫁给他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黑线,老娘的想象能力真夸张!
“完全没有!”
“你看上人家钱了?”
“我自己也很有钱好不好?”虽然奥兰多也很有钱的样子!
“你图什么?”
“他人好!”
林妈妈暴怒,“别打量我不知道外星人是什么东西!小雪有点精神力,去市里上了一个啥培训班,带回来好多外星人的图片,我看了,都怪模怪样的!有三只手的,有两个脑袋的,还有眼睛长在肚子上的,你说那还是人吗?不就跟鬼和妖怪一样?小雪说,还有那种特别厉害的,平时跟人一样,但是受刺激的时候就会变成更奇怪的东西!”林妈妈说着眼圈就红了,伸手抹一把泪,“你爸说你命贵,我看才不是贵,根本就是命不好!本来以为找个工作离家近,结果非要训练精神力,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几年都看不到一次!你说,我还能活多久啊,要再出去几次,你能给我送终?”
林嘉绮没话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想要儿女有出息又不想儿女离开自己,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而且,要是老娘知道奥兰多的真身,天啊,她又不敢想象了,只有沉默地帮收拾青菜。
“那个奥兰多,是个外星人吧?他家里离咱们家可远吧?”林妈妈不依不饶,“我一辈子就得你一个女儿,怎么也不会让你嫁得太远!再说了,我都帮你看好了,咱们隔壁住了好几个小伙子,都是没结婚的,工作也好,收入也好,样貌也是很好的,趁机会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林嘉绮倒吸一口凉气,“妈,我可都办过婚礼了!”
“你领证了没?你在家办酒席了没?没?没的话就没结婚,没结婚凭什么不能介绍对象?”老娘拿出狮吼的功力,吼得林嘉绮黑脸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地方,在十几年前还并不看重那个结婚证,比结婚证更重要的却是结婚仪式和办酒席,很多上了年纪的夫妻,孙子都有了,自己却没见过结婚证是什么样子!所以,在林妈妈的心目中,她没掏钱给女儿操办过婚事,那女儿就是没结婚的!
林嘉绮最了解自己的母亲,她一旦固执起来没人能劝得动,于是很不义气地把这个问题留给奥兰多解决去!
片刻,父亲买了菜回家,隔壁那年轻人刘力帮忙搬到厨房,林妈妈趁机使唤林嘉绮端水倒茶,双方理所当然地互相介绍。林嘉绮很不爽,又不好直接摆脸色给刘力看,只敷衍着,盼望奥兰多搬完东西赶紧上来。
刘力行动说话颇有分寸,很懂得含蓄,也很克制,特别是走路时的那股子气,跟庄培贤有点像。林嘉绮确定,这家伙也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就算不是部队出来的,也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他婉拒了林妈妈非常热情的晚餐邀约,又极客气地说自己最近都在休假,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直接招呼一声就是了,他自己有车,去什么地方都很方便。
林妈妈一口答应,看他就跟看自己女婿一样,满眼热情的光芒!
林嘉绮很保守地没有表态,眼尖地看奥兰多从地下室上来,转到他身边,识海内道,“奥兰多,咱们来约法三章吧!”
奥兰多皱眉,“你说说看!”
“你先答应!”
“你先说!”
林嘉绮恼了,“你不答应就算了!”
奥兰多眼珠子在客厅溜一圈,林爸爸钻厨房研究菜谱去了,林妈妈有点恐惧又有点讨好地看他,同时很紧张地躲在刘力身后。奥兰多想了一下,“好!”
“第一,这段时间无论我的父母亲友做什么,你都不要生气!第二,这段时间无论在我身边出现多少陌生男人,你都不准伤害他们的性命!第三还没想好,到时候看我心情!”林嘉绮偷偷指点,“我爸在做饭,你赶紧去表现表现,允许你探他的识海,想办法让他高兴!”
奥兰多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很熟练地操弄那些厨具,看得林爸爸叹为观止!
刘力告辞后,房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怪异,林爸爸不明所以,饭菜上桌后很热情地招呼奥兰多吃,对他又是一通夸奖。林妈妈很沉默地扒饭,看奥兰多粉白的脸,及地长发,透明的眼睛如果不是眼珠偶尔转动一下就跟个瞎子差不多,还有他那挑剔饭菜的样子,越看心里越烦躁。她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去找邱正明要林嘉绮领导的联系方式,她得好好去跟领导说说,这么大一个国家,那么多能干的人,不能让她的闺女去干这种危险的事情。
晚饭恐怕只有林爸爸吃得好,其余的人一脸消化不良,林嘉绮又使眼色让奥兰多收拾厨房,打扫卫生,一边装不在意道,“爸爸真幸福,一辈子没干过家务呢!”
林妈妈嗤之以鼻,“不要在老娘面前耍大刀,你是我生出来的!”
林爸爸莫明,“这小伙子是很勤快啊!”
是啊是啊,不仅勤快,还很听话——当然,偶尔也让人头痛!
“老娘花钱去请个保姆也只要动动嘴巴,也用不到把人带回家!”林妈妈愤愤,“你的房间还在我隔壁,那人让他住三楼去!”
林嘉绮知道老娘嘴硬,装道,“我不敢跟他说,妈,你去说!”
林妈妈萎了,狠狠挖自己女儿一眼!
这个事是毫不知情的林爸爸负责通知的,奥兰多听说的时候脸黑如锅底,林嘉绮幸灾乐祸得差点找个相机拍下来。奥兰多忍住没发脾气,点了头,可拿行李上三楼的时候那气势,看得林妈妈眼皮直跳,更坚定了找领导要说法的决心——这种跟老人摆脸色的年轻人,更要不得!
当然,伟大的父母能够表面上限制儿女,可背地里的事情却一无所知!
奥兰多在三楼辗转半夜睡不着,侧耳听两个老人睡着后规律的呼吸声,影子一样飘到林嘉绮的房间,很熟练地钻进去,又很熟练地扒了衣服,然后非常熟练地开始耕地。某块地也很配合,合法夫妻居然干起偷情的勾当来,而且某人明显受委屈,需要安慰啊!
于是,在某对父母还在纠结怎么推掉这门不靠谱的婚事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已经里应外合开始过老夫老妻的生活,教女无方啊教女无方!
奥兰多没了面子,但得了实惠,在天亮林嘉绮赶人之前不甘不愿地离开被窝,林嘉绮送了几个香吻,又附赠无数丧权辱国的条款。
某人上三楼,假装起床,下楼梳洗后出院子绕着水库跑几圈,这边环境不错,山清水秀,但是离白水就差太多了。水库边遇上刘力和几个年轻人跑步,操练身体,奥兰多远远地瞄了一眼,还算像模像样的实战练习。
刘力穿着个白色背心,露出古铜色的肌肉,跟两人对打指点一番后,让那两人去活动身体。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往奥兰多所在方向看,最后慢慢走过去。
奥兰多笑一下,“异能中心的?”
刘力摇头,伸手道,“刘力,目前的任务是负责林家的日常安全!”
奥兰多耸肩,“我对你倒没什么意见,就是我在的时候,离远点,看着烦呢!”
刘力不置可否,“我无权控制两位老人的行动!”
奥兰多挑眉,“你就没其余的任务?”林妈妈冲林嘉绮吼那番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基于林嘉绮的原因,他不好对两位老人做什么,可这刘力是外人,他没必要客气,“千万别让我发现一点不对的地方!”他扬起下巴,射出一根细细的精神力线扎入刘力的脑海翻搅一番,制出无数的幻境。刘力身体不错,对精神力却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这种直接到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全身冒汗,只有不服输的意志控制他不能失去控制!
奥兰多看差不多了,收手道,“那么,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早餐是一盆白粥、三五个小菜,配上奥兰多跑步去镇里买的白面馒头,当然少不了凉拌的土豆丝,满满当当的一桌,很是丰盛!
林爸爸早被林妈妈告知了某些事,很是不安,又不知奥兰多的身份,又不太乐意女儿和他在一起,更不敢随便反抗怕给女儿带来某些不好的影响。
四人正吃饭,邱正明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直接开了院子门进来,两人满脸的喜气。那小姑娘粉白的小脸,长长的眼睫毛,黑漆漆的大眼睛,表情又是骄傲又是神气,见了林嘉绮立即乖乖叫了一声姐姐,然后依偎在她身边,一点儿害怕的表情也没有。
邱正明瞧了眼满桌饭菜,不用人招呼,很主动地自己动手拿碗筷,“嘉绮啊,你送那东西效果真不错,回去我就给小雪调了一杯喝!嘿,结果她说精神力大涨,我一晚上没睡好,早晨就跑过来了!”
林妈妈好奇道,“什么东西?”
“千蝶树花蜜,能够激发人体潜能,效果比精神增幅器好!”奥兰多看看小姑娘的眉心,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有非常微弱的精神力波动,这个强度和频率,唔,估计能让灯泡发亮吧!
“这样好?”林妈妈疑惑地看林嘉绮,再看看奥兰多,干咳两下,“那今天不去学校了?”
邱正明侧头看林嘉绮,“她比学校老师好太多了吧?我段时间我把小雪丢这边,让嘉绮好好给教教!”
“那是奥兰多妈妈给的!”林嘉绮不怕死地加上一句!
林妈妈彻底没胃口了,勉强吃了两口,跑厨房去;林爸爸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跟着去了!
邱正明皱眉,“这是做什么呢?”
奥兰多笑,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要和林嘉绮结婚!”他貌似有地球的户口呢,两人那了户口本去一趟派出所就完事,搞那样复杂!
邱正明吓得差点没把筷子丢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嘉绮慢吞吞喝完稀饭,“邱哥,你帮我开导开导他们呗,这不就跟嫁个外地人差不多!”
外地?这也外得太远了吧?
邱正明快速喝粥完毕,找两老人嘀咕了半晌,他冷着脸出林家,去派出所找上级汇报情况去;老两口却是高兴得了异能中心的电话,商量着等两个小的出门后,他们就要开始找领导去反映情况。
奥兰多满头黑线地听那三人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太阳穴的筋都要爆出来了。
小雪好奇地看看奥兰多,“哥哥,你的精神力好强!”
林嘉绮笑着摸一下她的脸,“小雪儿知道什么是强?”
“培训班的老师精神力感觉像木头一样,哥哥的感觉像刀子一样,很利!刀子肯定比木头强!”小雪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又得意洋洋,“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林嘉绮哈哈笑起来,强这种东西,可不仅仅是凭借精神力呢!
“还有啊,难道姐姐没感觉到吗,家门口有人在偷窥呢!”小雪起身,绕出客厅,猛然拉开院子门,冲不远处的小树林叫,“我看到你了,你不出来吗?”
林嘉绮看奥兰多,“她算是有天赋吗?”
“精神力很弱,但是有很强的感知能力,不错!”奥兰多起身,走到院子口,看风吹得小树林晃动,一个黑衣女人的身影慢慢显出来。
那女人的表情极冷,眼神里带着厌倦,每走一步就带些刺骨的凉风,小雪躲在奥兰多身后,探出头看她。
女人走到奥兰多面前,淡淡道,“小庄呢?为什么他没有回来?”
“跟了我们两天,就是要问这个问题?”奥兰多笑一下,“我没有义务告知你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江流掏出一根烟,打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她的手有点发抖,打火的时候打了好几次,吸烟的时候甚至呛到了肺里。她丢开烟,踏脚踩灭,“让林嘉绮出来,我问几个问题就走!”
奥兰多双手抱胸,让小雪进院子,毫不客气地关上院子门。江流单手卡进门内,“例行公事而已,外星飞行器坠落事故的报告需要上交!”
奥兰多咧嘴,“那不关我的事!”
“这样啊!”江流说得有些遗憾,“那就没办法了!”
一拳头大小的黑色精神力绳索从江流的影子里弹出,以光的速度直击奥兰多的手腕,她试图控制奥兰多的行动。奥兰多单手顺着精神力来的方向,几个小巧的躲避动作之后完美地将那绳索抓在手中。
江流叹口气,“果然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她还以为这几年自己训练得足够拼命,可是一见面,放出精神力感知的那一刻她就绝望了。且不说那个女人的精神力毫无踪迹,仅仅是这个男人,他的肌肉情况比五年前好了几倍,而精神力的量也翻了几番。仅仅是五年前的程度她就追赶不上,更不用说现在,可是她还有自己的骄傲和固执!
邱正明和林家二老听见响动出门,却发现奥兰多一手护着小雪,一手和一跟黑色的蛇一样的东西缠斗,那黑色的绳索上偶尔散出发丝一样的东西,落到地上青草便枯萎一片,着实恐怖!
“这是在做什么?”林妈妈瞪眼。
邱正明眼睛落在江流衣领处的某个标记上,白了脸,“事务中心的!”
“政府的人?”林爸爸惊了!
“恩!”
林妈妈也白了脸,小老百姓可从来不和政府做对,“他在干什么?赶紧停了吧!”焦虑万分,人一点也不想做刁民!
“哥哥在和坏人较量精神力!”小雪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厉害,比老师还要厉害,比电影里的超人还要厉害!”
邱正明黑着脸看一下二老,二老交换一个眼神,这种武力,他们可不敢去硬碰!
林嘉绮走出来,“咦”了一声,“奥兰多,让江小姐进来吧!”
奥兰多停手,歪头,“好吧!”说完拉开小门,双手抱胸,一脸不善。
江流跨进门一步,想了半晌,从身后掏出一个文件夹,扬手丢给林嘉绮,“这个报告,请你抽空填一下,明天我再过来取!”
林嘉绮有意在父母面前露一手,看也不看,抽出一根精神力线卷起文件夹拉到自己手边,外人看来那文件夹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一般,凭空飞到林嘉绮手中。
江流手揣在兜里,转身要走,林嘉绮叫住她,“不是有几个问题要问吗?”
“不用了!”江流笑一下,走出门!
林嘉绮觉得有意思,“庄培贤过几天就会回来!”
江流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继续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