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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嘉绮在江南小镇引起的轰动,从几件小事可以表现出来。

第一,每天走在街上,总有大妈跳出来问,“嘉绮啊,听说你带了个外星人回来?”

第二,第一个情况发生之后,接下来的第二句话就是,“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看看那个人?”

第三,当第一个问题得到肯定答案,第二问题得到否定答案之后,第三个问题就油然而生了,“嘉绮啊,你的精神力觉醒了?”

天知道林嘉绮有多希望自己的精神力觉醒了,可是她拿着电灯泡发功到死,那灯泡也没有一点点亮度。她深刻地怀疑,那个小石头的功能是时断时续的,外星人走了,它就不灵光了。

说起照顾外星人,那又是一件悲泪的事情。

她很无奈地把人带回家了——顶着邱哥的压力,她不敢随便把人丢医院里。她家离医院不足三十米,有需要时在楼上吼一声就足够了。父母被她惊吓了,这么大姑娘不明不白往家里带一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呢?不管他是外国人还是外星人,是男人就不妥当。

邱正明从国家民族大义出发,说服了二老,这外星人啊,不能不养着。外星人为什么要送林嘉绮礼物啊?现场那么多人不送偏偏就送给她,说明它们只认定了林嘉绮!如果贸然地把人丢出去,失踪了或者是生病死了,那纠纷就不仅仅是国际纠纷了,指不定是地球和整个银河系的纠纷,谁让人家外星人兵强马壮,现在地球联邦要看人脸色办事,没对见来的人比对当年的帝国主义列强还要周到么。

两老的觉悟是很高的,听邱正明分析之后虽然依然觉得委屈,还是只有勉强接受。

幸好家里有三个房间,把人丢空床铺上养着就可以了。

林嘉绮偷偷抹额头上的汗水,赶紧去打热水给那外星人洗脸。

趁帮他洗脸的时候,林嘉绮用手背贴了下他的脸蛋,温温的,跟人差不多,于是大为放心。外星人的披风扯下来后,里面是黑色的军装样式制服,铜色扣子一直扣到下巴处,林嘉绮让父亲帮他换衣服,结果林爸爸进去折腾了半天,连颗纽扣都没解开。

“你说,这是什么衣服,连扣子都要认人的?”林爸爸非常不满意了。

邱正明盯一眼林嘉绮,“让她去弄,她可以!”

林妈妈勃然大怒,“我女儿还没嫁人呢!”

林嘉绮畏畏缩缩道,“他好像受伤了!”要是不赶紧处理伤口,人死了就是大事情了!

林妈妈恨恨道,“你去解扣子,让你爸脱衣服!”

林嘉绮马上去拉扯那些扣子,非常容易地就开了。邱正明的神色越变越奇怪,看得林嘉绮全身发毛。

“我先申明,我什么都没做啊!”她要赶紧表明立场,别被人当怪物参观了!

邱正明找了个灯泡塞林嘉绮手里,“让它亮!”

林妈妈也期待道,“试试,别是你精神力觉醒了自己还不知道!”

林嘉绮知道这一切都是小石头搞的鬼,自己哪里有什么精神力啊,可是又不能当着邱正明说,只有装模作样盯了半天,然后哭兮兮转头,“没亮!”

“操啊,这都怎么回事呢?早晚有一天你得被人抓实验室里解剖去!”邱正明骂一声,“你自己皮紧点,我看那个朝你吼“收下”的女的就对你没好眼色,指不定时候怎么调查你呢!”

林爸爸吓坏了,扯那少年衣服的手就大力了一些,结果那人就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嘉绮惊了一下,凑过头去看,却见少年衣服半开,玉白的胸膛上分布几条狰狞的红痕,幼嫩的皮肤被磨破,出了点点血。

“你们先忙着,我去叫医生过来!”邱正明趁机溜了。

林妈妈有点恐慌,家里什么猫啊狗的都养过,就是没养过外星人,她踌躇道,“我去找酒精!”

酒精找来,林爸爸很豪放地倒在少年胸口上,几乎是立刻的,那少年的呻吟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大声。三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市民面面相觑,酒精抹在伤口上再痛也不是这个痛法啊!

林嘉绮听这声音难受,赶紧拿干净的棉布把酒精擦干,又用清水洗一遍,那少年才慢慢好起来,只不过嘴巴还是委屈地撅,眼睫毛被泪水湿润,一团团黏在一起,让人心疼。

“这下怎么办?”林妈妈发愁,林嘉绮咬牙,“让医生来看!”

医生是个二十来岁刚毕业工作的医科学生,男性,他来了也是一筹莫展,按照他的话来说,“我们这边缘小镇,基本上没有建立外星人的资料库,对它们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更也许,对我们来说是药的东西,对它们来说是毒!”

林嘉绮也傻眼了,“那怎么办?”

医生为难道,“要不每一种药都用一点点来实验,没有不良反映再继续?”

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外星少年在昏迷期间被医生彻底研究!

而这些都只不过是在养育这个不知名的外星人过程中的一些小问题而已,更大的问题,林嘉绮在林嘉绮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生了!

少年的血液被抽出来化验,细胞被剥离冷冻送上去,头发也被捡起来,他的身体对每种药物的承受力也要做详细的记录,医生那个认真的架势比林嘉绮读书的时候做生物实验还要慎重。林嘉绮看外星少年白皙瘦弱的身体上一条条的伤痕,一个个的针孔,开始害怕了,她怕自己要说不清楚为什么能和外星人交流,也会被关起来得到这个待遇。

少年一直昏迷了三天,期间没有任何食物补充营养,失血200毫克以上,手臂多了数十个针孔。

他一直很安静,直到有一天医生拿了一个中型的精神增幅器放在他的床头,增幅器打开,少年立刻开始呻吟。

林嘉绮原本在客厅里休息,她是放任了医生去折腾这个人,她清楚,也许医生这样做是任务,她没有权利阻拦。可是,少年的声音很压抑很痛苦,到最后尖利得刺耳。林妈妈受不了了,对林嘉绮道,“他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能受这样罪?”

林嘉绮起身进房间对医生道,“你把那东西关了吧,这听着多惨啊!”

医生耸肩,“我已经停不下来了,你看!”

林嘉绮走近看,精神增幅器早就关闭了,可是少年的额头浮现出一圈奇怪的青色花纹,那花纹仿佛要破出皮肤。少年满脸通红,青筋暴露,双手紧紧抱头,低声吼叫起来,仿佛受伤的兽。

“那是什么东西?”

“我一开增幅器,那花纹就出来,怎么也消不掉!”

林嘉绮疑惑地伸手去摸,花纹处的皮肤和别处皮肤触感完全不同,有点凉有点软,感觉和那飞船船体金属一样。

少年嘴巴大张,汗珠滚滚而下,湿润了原本干爽的棉质睡衣。

“我再试一试!”医生抽出针筒,“他现在的身体指数和安静的时候不一样,你帮我按住他的胳膊,我来抽点血!”

林嘉绮一直是一个好公民,热情,善良,爱帮助人,不随便自苦也不会自傲,可是她一看少年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的针筒就有点受不了。这小孩多可怜啊,离家不知道多少光年,结果被领导不明不白送出去,还要接受这样的待遇,她淡淡道,“别弄了吧,人都这样了!”

“不行!”医生坚持要抽!

林嘉绮怒道,“他是叶莲娜送给我的,我是主人,我说不许就不许!”

医生收回针头,“好吧,记得你今天说的话!”说完拎着箱子走掉!

林嘉绮懊恼,发脾气的时候光想着爽了,以后可别有祸事!这医生也太不经吓了吧,她就这样恼一恼,还真就跑了?

那少年还在尖叫,林嘉绮大叫,“你别叫了,叫得我都头痛了!”

少年嘴唇颤抖,吐出几个怪异的音节。

“好了好了,一点都不痛了!”林嘉绮伸手去揉少年的额头,嘴巴里哄着,少年慢慢平静下来,脸贴在林嘉绮手上蹭了又蹭,跟个猫儿一样。林嘉绮笑了一下,马上却又瞪圆了眼睛,那是什么鬼东西?

少年额头上的花纹仿佛活物一般扭动着,破开皮肤往空气里攀援,触到林嘉绮的手便如寻到目标一样顺着手指往上爬。林嘉绮全身发毛,甩手跺脚,那东西爬上来却不肯再下去,盘踞在左手无名指戴戒指的位置绕上一圈,然后缩小成一圈小小的青花安静地潜伏下来。

那是什么东西?她会死吗?她会比外星人还难以忍受那种痛苦吧?爸爸妈妈怎么办?早知道就不要好心阻拦医生了,她果然不该多事的!

林嘉绮后悔了,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可是无法挽回,又不能让父母操心,忍住尖叫抓起一个枕头就丢少年身上。少年原本额头上有花纹的地方光洁一片,只眉心处一条粉色的痕迹,左右对称两片细细的蝶翅,小巧可爱。

林嘉绮下意识地抓住小石头,僵持片刻后没有任何异常,林嘉绮抬手对着阳光看左手上青色的花纹,枝条缠绕扭曲,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然后,床上额少年开始蠕动,漂亮的眼睫毛不断抖动,最后如晴空一样的眼睛露出来。他疑惑地看看林嘉绮,吐出一段怪异的音节。

语言不通真是大事情,林嘉绮只有再尝试精神沟通。她静下惊恐的心,决定首先就要表明立场,于是慢慢在脑海里道,“我是林嘉绮,叶莲娜把你送给我了!”

少年疑惑地看林嘉绮,上下打量,小小的脸蛋上慢慢浮现出类似于轻蔑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异常犀利。林嘉绮的脑海里响起一个清亮的少年的声音,“就凭你?一个原始人类?是谁把我的面具打开的?”

死小孩,活该你被切片研究!

“我弄的,你要不信就算了!”林嘉绮还不想惹麻烦,“门在那边,你出门左转坐车滚吧!”

林嘉绮的左手指门,少年静静地看她,视线落在她手上时,小脸立刻绷紧。少年的身形快到看不见影子,林嘉绮只觉得脖子被一个冰冷的东西卡住根本不能呼吸,却是少年从床上飞起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推到墙角,少年的脸凑到林嘉绮鼻端,恶狠狠道,“为什么我的魂眼在你的手上?”

林嘉绮艰难呼吸,“放开我!”什么是魂眼,她不知道!

“为什么?快回答我!”

林嘉绮用力去掰少年的手,那手仿佛钢铁根本无一丝动弹的痕迹。林嘉绮在心里大骂,早知道这小子醒了会恩将仇报,她就该直接把他丢山沟里去。

脖子上的手越卡越紧,林嘉绮要断气了,临死感言,如果有来生,千万要远离外星人。

林嘉绮的脸由红转青,眼看就要因憋气而亡,那紧紧抓住少年胳膊的左手开始刺痛,青色刺青开始发光,然后只听到一声闷响,林嘉绮彻底被放开了。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瞪着狼狈趴在地上的少年,“你想弄死我啊?”这来历不明的刺青能护主?这次小石头怎么没发挥功能了?

“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成为我的主上,你就该死!”少年红了眼圈,挣扎着爬起来,却又被那白光击倒在地,少年捂住胸口咳嗽,嘴角慢慢流出鲜血来。

“我也不想要你,是叶莲娜非要送给我的!”林嘉绮为了保命开始瞎扯,“你有没有把这个刺青搞走的方法?”

少年慢慢抬起头,黑藻一般的长发纠缠,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仔细端详一番林嘉绮,在林嘉绮以为他又要开始攻击的时候,扯开嘴角笑,“叶莲娜有说过什么没有?”

林嘉绮赶紧摇头,保命要紧。

少年笑得更欢了,“我是奥兰多,只要你愿意,我会告诉你解开这个东西的方法!”

林嘉绮只觉得那少年的笑比毒蛇还毒,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家一只手就能捏碎她的脖子。于是一个心怀鬼胎,一个懵懂白痴就达成一个不平等的协约,而这个协约,终林嘉绮一生都无法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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