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培贤不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全盘否定大藏的开发计划,他做不到;他更做不到把跟随自己的兄弟姐妹的生命推出去,安七和欧治男无疑是最好的伙伴,当然还有江流。可是,就是因为重要,他无法强迫他们抛弃家庭以及所有跟随自己在大藏的黄沙里挣扎。
在地球,奥兰多利用江流的生命来和他交换——他取得地球的完全控制权,奥兰多负责将江流治愈。
他拒绝了!
他以为还有五十年的时间来挣扎,足可完成某些变革,不需要流血,用历史的车轮缓慢地压过旧的体制,仿佛蜕皮一样。可惜,林嘉绮的危机让他开始感觉到深重的危机感,他不得不做点什么。
将那几个精神能力者带去送给奥利弗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些人将会一去不复返,只不过没料到奥利弗很干脆,直接把他们送到研究中心去,转眼化为血水进行最深刻的剖析。
奥兰多眼睛都没眨一下,只要是对林嘉绮有益的事情,他永远不会有异议。
奥兰多一贯冷漠,但那个时候的表情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狠厉道,“我早前说的那块地,先准备好。十天之后我会带物资过去改造,这十天你想办法掌握大藏的军队,如果回来的时候我的人遭受到一点抵抗,那么,我会亲自扫平大藏。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那是和奥兰多的最后一次谈话,也是奥兰多给他的最后一点时间,之后他带着侍卫队扬长而去,嚣张的飞船穿越空间,以超越光的速度返回巴凯恩。
庄培贤听进去了,冷漠地回到大藏,召集自己的部员以及安七和欧治南,没有多余的废话,“我的行动计划和物资分配方案再次被打回,项目搁置,矿产开发和冶炼遇到瓶颈,飞船基地技术力量遥遥无期。三天后我会有具体的行动,不愿意参加的人请离开。当然,这个消息没什么实际的价值,透露出去也无所谓,我只是通知一声,以下的所有事情,由我说了算!”
部员面面相觑,有表示永远跟随他的,也有很抱歉地退出的,最后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足三分之一。他笑,以目前的肉体力量而言,他一个人足够了,这样知会一声不过是想对那些老头子表明态度,如果可以和解,那么是最后的机会了!
安七和欧治南倒是很无所谓,甚至嬉笑,“兄弟,跟着你干,总好过被黄沙淹没。你说那些老头子有什么劲啊,天天开会也开不处一个屁来,还不如你出去跑一趟运回来的物资实在!”
庄培贤冷道,“那些物资,大部分是林嘉绮搞来的!上头给的钱,连十分之一只飞船也买不到!”
安七耸肩,“江流呢?”
庄培贤没有说话,他想,还可以再等等,直到把大藏安定下来再说。
早前,林嘉绮的父母被千里接到大藏旅游了一圈,他们没见到林嘉绮很遗憾,但是还是在沙海里玩得很高兴。庄培贤不想有任何意外,第一时间联络修杰斯,拜托他将两位老人保护在行馆之内,最好半个月内不要出现。
基地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各种杀伤性武器集中调拨,凡和庄培贤接触过的人员被严密监控,安七和欧治南的通行证被限制,连周永胜也被看管起来。
当然,这仅仅是前期手段,当庄培贤的耐心用完的时候,他不再等待。
夺取基地的控制权并困难,所有的武器对他无效,他凭借肉身可以将基地毁灭十次以上,所以当基地的几个老头子不得不在他列好的文件上盖章的时候,他没有喜悦——更困难的是接下来的人员调派。
庄培贤没有嫡系,要用人的时候才发现奥兰多的鄙视是现实的——一个人无法做好首领,他必须有倚重的人才。
安七和欧治南很忠诚,但是忠诚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力。
江承天是一个完全的科学研究者,目前地控物力痴狂无法分心帮忙。
最后,他不得不去拉拢周永胜,召集异能学院的学员,用武力手段强行召开联邦大会。
消息传回地球的时候,悍然大波!
联邦和各个机构的指责涌向东方大国,无数要求道歉以及承担责任的发言让国家领导人焦头烂额。可惜,地球管不到大藏,如果不需要地球的物资援助,大藏完全可以独立运行。
这个事实让所有地球人开始恐慌,开始有人将这一次的行动称呼为叛乱。可笑的是,定性为叛乱之后却没有人也没有力量对大藏进行讨伐,更多的时候是地球发来长篇大幅的消息,而安七则很可惜道,“真是浪费纸啊,要知道,咱们大藏植被不好,完全不能使用植物纤维的纸张!”
当然,属于庄培贤这一方的几个头领,得知在地球上的亲人发表断绝亲属关系的声明也并不惊奇。
到这个时候,庄培贤才感觉到自由和权势的美妙,他提出的建议再没有人反对,他提出的项目第一时间执行,甚至,他随口的一句话也成为了不得的金口玉言命令下去。
他将所有不服从自己的人员集中在一起,赶上飞行器送回地球;他划处一块庞大的荒漠作为保留区留给奥兰多;又将大藏靠海的一个海湾签给修杰斯,用一百年的自由贸易权换取一个繁荣的海港城市,他觉得很划算。
做完这一切,他只有默默的等待,林嘉绮必然不会辜负他的决绝。
奥兰多没有失言,异种的小王子带着自己的侍卫队以及个人财产从宇宙最深处降临。作为异种族群中首领的千蝶树,他一旦选择自己的长生之地,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将称为异种生地,无数的异种会跟随而来。
飞船上装载的并不是价值高昂的物资,而是对奥兰多而言最珍贵的泥土和水,他沉默地看了看庄培贤划给自己的地方,将所有的土壤和水倾倒而下。
庄培贤站在高山之巅,“你准备改造这里的环境?大藏并不适合异种生存!”
奥兰多冷笑一声,掏出自己的种子,银色的种子在手心发着微弱的光芒,芳香的味道在风中飘散。无数跟随而来的年轻异种带着狂热的崇敬,视线集中之处便是信仰。
奥兰多扬手将种子抛在悬崖之上,眉心的精神力飞快运转,后颈的精神束飘扬起来,生长,仿佛丝一样延伸到种子坠落之处。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种子飞快的生根、发芽、抽枝,一幢巨大的城堡挺立在悬崖之上。同时,奥兰多仿佛忍受巨大的痛苦一般,艳红色的血从精神束流窜到巨大的树屋中,他的皮肤龟裂,肌肉断裂,骨骼以飞快的速度生长,身形被硬生生拉长一号。
从庄培贤的角度看过去,奥兰多的脸褪去了稚气,线条更加分明,眉眼更加坚毅,下巴很倔强。皮肤上冒出白色的花纹,耳朵尖长,手臂皮肤上无数碧玉一般的角质,奥兰多更接近自然的精灵而非人类。
仿佛是节日,异种们在欢呼,将巴凯恩带来的土壤铺在沙地上,将珍贵的水聚成一个湖泊,甚至有人异化出完整的植物体,在土地上播下各种珍稀植物的种子。
这是一个族群繁衍的开始,从现在起,奥兰多与大藏同在,而曾经和林嘉绮在宇宙荒野之处找一个小行星安家的诺言,被现实粉碎。他只要尽快完成成年,催发所有的千蝶树,建立一个新的异种生地,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奥兰多缓缓转身,“我必须留在这里和树屋一同进化,请将林嘉绮带回来,即使只有尸体或者是一段精神波动!”
将大藏托付于修杰斯和奥兰多的侍卫队,庄培贤很放心。他不敢去想自己失去了什么,只因和奥兰多比起来太微不足道,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奥兰多在这样一个不适宜异种的星球定下长生之地,面对的不仅仅是自身的不适宜,还牺牲了所有跟随他的异种。
日夜兼程,依靠罗林时断时续的光信号,庄培贤穿越了无数的星域之后才在一个乱流区域发现奥利弗主舰的踪影,通过繁复的检查和确认之后登上飞船却发现,林嘉绮几乎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