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手撑在地上才没摔破脸,但是,左胳膊肘上的伤却牵动着肌肉与神经,疼得他爬不起来。带队的小鬼子对狼狗说了声:“咻!”那狗一下蹿到詹姆斯眼前,呲着利齿低声吼叫。
大春刚才死得那么惨,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詹姆斯慌忙抬手臂挡在脸前,几个鬼子嚣张地哈哈狂笑。其实,刚才他是故意摔倒的,为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陈大烟袋来救援。
虽然不知陈明到哪去了,能不能从鬼子的手里把他救出去也难说。但他明白,陈明不可能袖手不管的。他只能慢慢吞吞地挣扎一会儿,再从湿漉漉的泥草地上坐起来,可装出双腿打晃的样子,站起来又歪倒了……
如果能捱到天黑,逃跑才会有更多的机会,若是被日本人抓到他们的营地去,那可就太糟糕了,那些绑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可是自己用生命换来的,千辛万苦带出来,离武汉还远着呢!鬼子搜查到,一定会销毁,他们犯下的滔天罪证,我就无法向全世界公布了……
现在,这些日本人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一旦被认出是劫了物资船的美国记者,身上还带有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毁掉的东西,恐怕上帝来了也没招。
想到此处,詹姆斯还是默默的念叨着上帝保佑,“啊哟啊哟”地叫了几声,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没能成功,痛苦万状的模样不知上帝看见了没有?
那条狼狗站在詹姆斯面前,虽然摆出呲牙咧嘴凶狠的样子,但见詹姆斯不像往常咬的中国人,虽然不明白这个古怪人的心思,也不便下口,便冲着日本人叫了两声。
那个带队的小鬼子也看出蹊跷,忙上前,才注意到詹姆斯的胳膊上缠着布条,看样子像是受伤了,喝令两个土匪过来,架起他往山下走。詹姆斯脸色腊黄,疼得直哆嗦,额头上沁出了汗水,两个土匪见状,只好比划着,跟鬼子说这外国人好像伤挺重的。
带队的小鬼子看了看天色,命令他俩背着老外走,老外不同于中国人,毕竟他自己的中国话水平也有限,也不知道这是哪国人,反正逮着外国人,回去得好好审问审问,说不定可以审出大问题,所以也不好过分为难他。
三江个子小,背起又高又大的詹姆斯,只能让他两条腿顺着地上拖着走。詹姆斯的肚子上还绑着硬梆梆的东西,杠得三江腰疼,一边走一边骂:这家伙是吃扁担长大的?据说老外没有膝盖骨,腿弯不了,今天见了,果然不假……
詹姆斯并不老实,两条腿拖在地上,时时绊块石头,时时绊条野藤什么的,三江怎么都快不了,跌跌撞撞走了几十米,累得气喘吁吁的。
胖子刚才小腿上也挨了一枪,被日本人拿枪逼着走,也是一瘸一拐的。日本人见走得实在太慢了,只好让三江搀扶着胖子,狗子与另一个家伙抬着老外走。
地上泥泞潮湿,一步一滑,走得并不快多少。淅淅沥沥又下起毛毛雨,渐渐的,一阵子雨又下大了,隐隐有雷声从天边滚过,山林子里变得昏暗起来。鬼子不敢多耽误时间,举起枪托,吱哇怪叫,催促他们赶快走。
这一队人刚进山下密林,就惊动林子里栖息的怪鸟,“哇啊”一声冲出去,吓得鬼子赶紧举枪,胖子这帮人成天在山林里钻,也觉得今天这片林子特别瘆人。
詹姆斯巴不得马上出点什么事,心想,幸亏是自己出来了,要是乔子琴被抓住了还得了?她会不会去找陈大烟袋来救自己?最好我们走慢点,最好他们来快点,可是,已经到山下了,还没什么动静,心里好生失望。
那条狼狗特别警觉,突然,冲着左前方的树丛狂吠起来,好像树丛里藏匿着什么野兽,日本人马上也警惕起来,端枪瞄准那个地方。
正在这时,山下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响,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哇哇怪叫,詹姆斯心里一喜:难道是大烟袋和鬼子干上了?
可是,听那枪声,绝不是一个人射击的,难道他找到当地的游击队了?上帝保佑,阿门!一定要找机会摆脱这帮小鬼子!
带队鬼子站起身怪叫了声:“梭嘎,快!”
话音未落,突然林子里火光一闪,“呯”地一声,那个鬼子应声栽倒。
剩下的四个鬼子慌了,马上卧倒,朝着林中放枪,胖子叫了声:“快趴下!”
狗子和三江把詹姆斯一扔,往地上一倒,趴在乱草里,大气儿也不敢出。三江就在胖子身边,扯了扯胖子,胖子会意,小声说了声:“快逃!”
詹姆斯被摔得够呛,也顾不上胳膊受伤,身子顺着山坡骨碌碌滚下去,一直滚了十多米远,被一棵树挡住才止住。听到上面一声紧似一声的枪响,心里直叫“上帝耶稣圣母玛利亚”,爬起身来,猫着腰朝南边跑去。
跑了一段路后,就觉得身后的枪声有些不对劲:日本人的步兵,常规制式的武器是三八式步枪,射程远枪声响,而这步枪声不同,长一声短一声的,当中夹杂着汤姆逊微冲的声音。
这可就奇怪了,陈大烟袋身上最多也就一把盒子炮,即使他找到当地游击队帮忙,也不可能有美国的先进武器。
这种武器美国支援过国军,难道是国军介入了?詹姆斯仔细谛听了一阵,枪声虽然稀落了,但那种三十发哒哒的声音,还真是美式武器发出来的,他没听错,是国军来救我了。
詹姆斯一阵兴奋,无论如何,国军才是美国的盟友,虽然陈大烟袋一路护送他,吃尽了苦头,但在他的内心,感觉还是国军比较亲切。
现在他还不敢返回去找国军,林子幽暗,今晚这么乱,贸然冲过去,挨上冷枪可不是闹着玩的,弄清楚再说。想到此处,他倒不急着走了,而是慢慢往上爬,躲藏在树丛中,等待着国军兄弟出现。
他刚藏好,就觉得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交火的山坡上了,根本没在意身后会有人,本能地身子往地上一倒,叫了声:“谁?”
身边站着个黑影子,也看不清楚是谁,只听那黑影嘿嘿一阵怪笑,虽然压抑着声音,还是令人毛骨悚然:“******,老子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你想跑,门都没有!把金条留下,老子给你条生路,否则,嘿嘿——”
原来,胖子并没有跑远,突然心里开了天窗——明白过来: 自己过去绑树皮,那是断了骨头,肚子上怎么会有骨头呢?绑什么绑?欲盖弥彰啊!那硬邦邦的东西,一定是金条。就因为这个洋鬼子,自己腿上挨了一枪,怎么也得扳回本来,不能把那家伙放掉。因此,看见老外滚下山坡,他也悄悄地随后来了。
詹姆斯一听,心想坏了,我的上帝呀!这死胖子还惦记着金条呢。
正想说:我真没金条——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胖子被谁敲了一闷棍,那一棍子不轻,他被打得晕头转向,脑袋生疼,但是也不重,还没有把他打晕过去,他摸着脑袋转过身去,凶神恶煞地问:“哪一个吃了豹子胆,胆敢打老子?”
是谁在帮我?詹姆斯趁机站起来,两个男人都发现,那个凶手身材瘦小,娇喘吁吁,举着棍子,还想要再来一下子。可已经来不及了, 胖子气急败坏,转身就扑过去:“******,你个臭娘们儿,老子没抓住你,你还想来害老子,跑不了了吧!”
“乔,快跑——”詹姆斯一贯这么喊,还没站稳,就去抓胖子。
“詹,快跑——”乔子琴着急了,匆忙间就喊出一个字,举起棍子想与胖子决一死战。
她哪里是一个土匪头子的对手,棍子还没挥出,就被对手一把抓住,顺手一扯,就将她拉到跟前。她放了棍子,擂起双拳,就朝那个圆滚滚的脑袋打去。可是距离太近,她又心惊担颤腿发软,总是不得劲儿。
胖子扔下树棍,伸出双手就来掐她,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嚷嚷:“你******,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你以为老子没时间收拾你是吗?让你******不死也脱层皮,别想活着出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听见“砰”的一声,响在他的后脑勺上,嗡的一声,他像个大面粉袋倒下去,被他抓住的乔子琴不是被一只大手拉开,差点被他压在身下。
“你没事吧?”乔子琴反过来要扶他,“詹姆斯,快跟我走!”
“乔,是你吗?这么,大胆啊!”詹姆斯惊喜交加,“你真是,我的,圣母玛利亚!”
“看见你躺在地上,他只要对你一跺脚,肋骨起码要断两根,我不出手怎么办?快走吧!”
原来,乔子琴到寺庙后面找柴禾,刚刚捡到一根树棍,就听到前面枪响,跟着就是土匪的叫骂。她知道大事不好,拿起那树棍当武器,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悄悄跟在后面,一路下来,紧急中延缓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