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琴心一动:外国人,真大方,为我什么都舍得。我与她无亲无故无往来,为什么要他花费?跟着就在贴身的背包里掏一阵,掏出一只金戒指递给她:“不要他的东西,我答谢你。”
女人接过来两眼放光:“哟,这是未婚夫给的吧?金表我可用不起,外国女婿就没有别的东西?逃难最少要带箱子吧!”
江龙看不起她了:到底是乡下女人,见识浅,救人原来是为了钱咯,我救了詹姆斯,他送金表我还不要呢!
詹姆斯不知道这家人什么背景?看女人能说会道的,跟一般中国的农村妇人不太一样,担心受欺负,于是说:“护送小姐,大事,两个人,不行的,还有人,走散了,他们拿东西,可能,一会要找来……”
“快坐下,我做饭给你们吃。”恽大姐不问了,说着忙碌起来。
前阵子只是为了保命,还没感觉到饿了,现在才发觉,肚子都咕噜噜叫,三人坐在破桌子前,毫不客气地等着吃饭。
恽大姐一边忙碌一边说:“咳,也是该我与小姐有缘。自从我家男人被日本人枪杀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日子,白天不敢去打渔,只有趁着晚上钓鱼糊口,看见有人落水了,就背回来了。”
江龙在江边长大,晓得夜晚鱼胆大,敢靠边,点着马灯,在岸边能钓到鱼,他相信。只是,电闪雷鸣的也出去?这可是男人也不敢干的事,江龙敬佩地投去一眼,感叹道:“唉,日本人害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乔子琴对詹姆斯说:“你把衣服脱下来,伤口浸水会感染的,我给你重新包扎吧。”
“对对,是需要重新包扎。”恽大姐马上从灶台走过来帮忙。
江龙拜拜手:“恽大姐,我们饿惨了,你赶紧烧点饭,那就是帮我们三个人的忙了。”说着他横过身子,轻轻地帮詹姆斯褪下半个肩膀。
乔子琴拆开布条,只见伤口周围红肿,已经开始糜烂,眉毛打了疙瘩:“再不手术,会越来越麻烦的,天亮前我们赶紧走。”
幸好,乔子琴始终背着她那个小皮包,人掉到水里了,虽然包包还没有掉,小包沉甸甸的,包里有一个油布卷,里面有一些急救的药物,打开来,取出两颗消炎片,桌上还有半碗姜汤,丢进去化开,用一小团棉花蘸水,轻轻地为他擦洗。
江龙拿起油灯凑近给乔子琴照亮,顺口问了一声,大概现在是什么时间?
詹姆斯垂头丧气地喃喃道:“没有,表了,那是,专门定制的,现在,丢了。”
江龙好笑:“表重要还是命重要?我掂量着,现在也快要天亮了,歇息一会儿就赶紧走,免得日本鬼子来了害了恽大姐。”
恽大姐端上饭来;“你们要到哪去?”
“詹姆斯胳膊受伤了,要赶紧去汉口做手术。”江龙端过碗大口吃起来,虽然只是小鱼和着菜叶胡乱煮的饭,可他吃得特别香。另
外两个人就吃得很勉强,但也尽量把肚子填饱。
“哎呀,你们有受伤的人,还不将息几天,怎么能走呢?”
江龙说不行,不能耽误。詹姆斯也说,可能,失散的家人正到处找他们。
“我这里贫寒,留不住客……”恽大姐凄然地说,跟着又爽快起来,“那正好,我跟你们一道去。”
两个男人都问她要到哪去?她神色有几分阴暗:“丈夫死了,我一个女人……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总不是个事儿啊……也跟你们到汉口去。”
“武汉还有亲戚吗?”乔子琴关切地问。
“我有个堂哥,在汉口珞珈路上的惠民医院,我打算去奔投他。”
乔子琴高兴了:“那好啊,你给我们带路。”
江龙问:“只有个堂哥了?你家娘家婆家都没人了吗?”
恽大姐捂着脸哭了:“我娘家,婆家人都跑散了,男人打鱼到沙湖去卖,也被鬼子打死了。”
乔子琴见恽大姐说得可怜,便说:“一道走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管,再说,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恽大姐才高兴起来:“那我进去收拾行李去。”
“乔医生,我腿上被打穿了。”江龙见乔子琴给詹姆斯包扎完,才磨磨蹭蹭走过去说。
乔子琴立刻放下碗,瞪眼看着他,嗔怪道:“那你不早说?!快把裤子撸起来。”
江龙嘿嘿一笑:“离肠子还远着呢,不急,你先吃饭,吃完再帮我消毒。”
“你还笑得出来?我还吃得下去?快让我看看,又是跑又是逃的,还在湖里泡那么久,若是感染就麻烦了。”
江龙见乔子琴真生气了,想到她那么关心自己,心情十分激动,这才坐下撸起裤腿。
果然,子弹在他小腿肚子上穿了个洞,血已经凝固,他还没事似的,这个男人真够坚强的。没有药物了,消炎片也没有了。恽大姐又端来一碗开水,乔子琴让她放些盐,找几块干净布,用盐水给他擦洗后,再用干净布包扎起来,江龙放下裤管说:“乔医生,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詹姆斯插嘴说:“你的,还救了我两次呢。”
江龙觉得这个外国佬挺烦的,也没理他,径自去灶台拿出衣服搭在绳子上,抱起一堆柴火烧烤,小茅屋里顿时烟气升腾,呛得乔子琴直咳嗽,江龙只好去开门,望外面瞅了一眼说:“天快亮了,雨也停了。”
恽大姐卷着个小包裹出来,换了一件淡紫色的碎花衣服,头上扎了一条暗红色的头巾,见乔子琴望着她,解释道:“月子里受了风寒,出门要避风。”跟着问他们吃完了没有?
詹姆斯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就把昨晚借她男人的衣服还给她。女人拿起来放自己包裹里,眼圈又红了:“人都不在了,衣服也没人穿了,带在路上有个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