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恩点了点头,深觉这一对母子实在怪异,但也不便深究。
忽然,怀中的青旻摇了摇她,似是有话要说,黑衣女人便蹲下身子,附耳在他嘴边。
“娘,小宝闻到姐姐身上有臭气。”
稚嫩的声音不大,正好叫上官恩听得个一清二楚,让她一张小脸红到了耳根。一定是连日来在山谷中养伤,不曾净身沐浴,如今倒是叫一个孩子笑话。
小童子倒是举止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软和的小身躯情不自禁地颤抖,咬紧了腮帮,似乎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黑衣女人轻轻抚摸地小宝的肉乎的脸颊,安抚着小宝内心蠢蠢欲动的血欲,随即扭头对正窘迫不已的上官恩说道,“上官小姐别误会,小宝是说你身上有妖气。”
“哈?”
“小宝天赋异禀,能察天地间所有的妖气,你之前一定是与妖精接触过,想必你堕崖一事也与妖精有关。”
上官恩瞅着黑衣女人,见她说的言之凿凿,不由得思索。
难道他们说的对,天天真的是妖精?
若它真是妖精,为何自己与天天相处这些时日,它却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
上官恩思量再三,便对眼前的黑衣女人娓娓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随着她的讲述,黑衣女人的眉头皱的越紧。
上官恩一讲完,见黑衣女人面色不悦,似乎是极为愤怒,一时有些不敢问。
“洛夫人,您觉得……”
未等她说完,黑衣女人便斥责道,“你如此轻生,是何等不孝!你可曾想过你爹?你大哥一直未归,你是你爹唯一的安慰,你怎可弃他而去?纵有再大冤情,活着便是有澄清的一天,你若不是遇见我,看你这一死是否可以百了?”
上官恩被黑衣女人突然的斥责震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找不到一丝反驳余地,她羞愧地垂下头。
许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黑衣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娘,小宝秀秀……娘别生气。”见黑衣女人这般生气,小宝忙奶声奶气地地安慰震怒的她,短小的藕臂抱住她的大腿,稚嫩的脸上流露出敏感的担忧。
“小宝乖,娘不生气了。”黑衣女人强压下怒意说道,随即她的声音转为冰冷,转向上官恩,“明日我便会送你出谷,你去找你父亲,以后要好好孝顺他。”
“小宝,我们走!”黑衣女人俯身抱起小童子,两人的背影一闪,消失在上官恩的视线中。
这一对母子难道是神仙高人?
黑衣女人虽然言行古怪,对她更是冷厉指责,她仍旧觉得黑衣女人是一个好人。他们各自有不同的神通,想着若是能得她们相助,自己一定能洗脱冤屈。
“娘……爹爹没有死哦,娘撒谎,不是一个好孩子!”
“呵……”她没法子,只好俯身正色对小童子说道,“小宝乖,你听娘说,娘不想让爹爹找到我们,以后不管谁问起来,你都要说爹爹已经过世了,知不知道?”
面对娘亲的恳切教诲,小童子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小宝一定会保护娘的。”
次日,用过午饭,黑衣女人便要送上官恩出谷,小宝年纪尚幼,便也一同带了前去。
这里四面是光秃陡峭的山壁,怎么看都没有一条路,上官恩忍不住看向黑衣女人,发觉黑衣女人目光笃定,便也不敢出言质疑。
三人一路走到了一方池水边,停下了脚步。
“我们母子二人一心隐居在此,不欲为外人道,还望你出谷以后,不要对外人说起。”
“嗯……其实,我有一个请求,就是……洛夫人,我知道您是一个好人,我在外面被人中伤与妖精勾结,洛夫人可不可以帮我洗涮冤屈?”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山谷之中便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黑衣女人没有开口,上官恩更是窘迫尴尬。
“上官小姐……”
“在!”
“……”黑衣女人面有难色,半晌,她开口说道,“容我再考虑。”
上官恩见黑衣女人言辞之中尽是为难之意,也不便再强人所难,点点头。
“我们接下来要跃入水中,你要小心抓紧我!”
上官恩还未来得及惊吓,便被黑衣女人抓着跳入了水中,她强憋着气,不敢松懈。
谁知,耳边竟传来她的声音,“上官小姐,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上官恩闻言,吓得泄了气,但也全无呛水窒息之感,睁开了眼睛,这才发觉自己身处一个气泡之中,喘息自如。
透明的气泡外,她们清晰看见池水中的小鱼在身边游来游去。
“娘,是小豆豆,还有小包子……”小童子欢快地指出每种小鱼的昵称,显得与它们相当熟稔。
上官恩对她们母子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潜水大约两个时辰,三人才从池水中浮出,重见天日之时,已然是另一片天空。
四周多是矮灌丛,掺杂了几棵矮树,地上铺满了枯树枝和枯叶,看来她们三人应该是在山腰下,远处天空上升起一缕袅袅炊烟,应是有人家居住。
黑衣女人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天色不早,远处有一间客栈,我带你去投宿一夜,明早再送你进城。”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她们才从这崎岖山路中走出,下到山下,来到一处城郊的客栈。
这是一间三层的客栈,傍山而建,占地十来亩,若是十年前,也应该是恢弘建筑,引为奇观。只是如今世事变幻,这客栈古旧,朱漆退去,偌大的后院也人迹萧条,荒芜了。
两人靠近了客栈,耳边便刮起了一阵阴风。
上官恩吓得缩紧了脖子,黑衣女人还是充耳不闻,径自走进了客栈,“老板,住店!”
坐在柜台的老板一见有客来,竟没半分喜色,倒是面色踌躇地看向了坐在大厅的一对道士打扮的人。
“这……客官,您看……”
老板话没说完,那边一个年岁偏大的道士抢过话去,“姑娘,此地凶险,姑娘还请另觅安身之所吧!”
上官恩见这店里一个客人的身影都没有,也觉得这店里异乎寻常,吓得朝黑衣女人靠去。
“洛夫人,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好像不对劲!”
黑衣女人环顾了一周,皱起了眉头,“老板,开间上房给我吧。”说完,她便牵着小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楼。
她一意孤行,全然没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终于,站在那老道士身边的年轻道士遂转过身来,朝那黑衣女人走去。
“夫人,家师并非危言耸听,为了夫人安危着想,还请夫人另觅福地投宿吧。”
黑衣女人听着声音觉得耳熟,转过身来,见到这道士容貌,俨然是故人之相,顿时惊讶不已。那个人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乡野小地方。
她脱口而出,“太子……”
那佩无显然没有预料到这黑衣女人竟然能认出自己身份,两人默不作声对峙着。
“你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况?”
“敢问夫人,我们是在何时见过呢?”佩无觉得这黑衣女人虽然戴着鬼魅面具,身形却是似曾相识。
“这……我曾经在帝都,一次晚宴,与夫君出席晚宴之时,远远的见过一面。”
“哦,既然如此,夫人怎么不知,我已经不是太子了?”佩无惨然一笑。
黑衣女人更为震撼,“我与孩子隐居多年,故不闻世事。”
佩无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父皇为妖精所迷,赐死母后,将我贬来沛虚观,我心觉与社稷无缘,便跟师傅修习道法,一心斩妖除魔,在人间守正辟邪!”佩无说得云淡风轻,旁人却无法体会他经历这一切之时心中的煎熬,黑衣女人听着他的话,不知觉地便眼眶泛红。
佩无见众人情不自禁地都为他的身世抹泪,不愿众人因他难过,便故意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似乎在暗示他一切都很好,可是黑衣女人知道,他不好。
“我与师傅等候在此,是为了捉拿一只妖精。此地妖精为患多年,每到深夜,妖精便出来作祟!”
一听有妖精作祟,上官恩吓得躲到黑衣女人身后,惨叫道,“洛夫人,我们走吧,这里有妖怪啊!”上官恩吓得直摇黑衣女人的袖子,摇得黑衣女人心烦,一手甩掉了她。
“既然如此,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如果出门另寻住处,只怕会遇上妖精,岂不是更加危险,倒不如留在此处,有两位道长保护,想必更为妥当些。”黑衣女人一字一句都说在理上,不仅佩无低头思索,连那老道士也面有赞同之色。
“佩无道长……这样称呼,也不知是否冒犯了你?”
“当然不会,我已经拜入道门,红尘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佩无已经放下。”
黑衣女人便按照佩无的意愿,称他道长。
“今晚我们三人的安危便全寄托在两位道长身上,还请两位道长处处小心!”
黑衣女人向那两人福了福身,牵着小童子的小手,朝楼上走去。
“娘,这里很臭很臭呢,道长叔叔和道长爷爷打不过的呢!”走到楼上,小童子突然用一口稚嫩的童音为那两人担心。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童子如此笃定,她倒是不肯相信了真有人生来有这般神通?她蹲在小童子跟前,与他平视,“喂,小宝,你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觉得他们打不过好不好?”
小宝懵懂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大姐姐,憨憨地摇了摇头,“小宝不知道!”
“噗~你不知道,怎么说他们打不过呢?”
小宝打量了上官恩的脸许久,“小宝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说得那么确定?”
“小宝……小宝不知道嘛!”小宝快被上官恩的连珠炮吓哭,无辜的说。
“那你不知道……哎呀,你都要把我弄混了!”上官恩气愤的站起来。
终于,黑衣女人开口解围道,“小宝还小,很多天赋,他自己也都不知晓原由,上官小姐也无需多问,只需知道跟在小宝身边,总是最安全的!”
“那是为什么啊?小宝才五岁,怎会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