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七天,对周逢而言,天天都像在炼狱,时时刻刻都在鬼门关外徘徊。逆空给每门逆术所研创的修习法门,虽然高效无比,但对应的修炼之地却是险恶无比,进入其中犹如炼狱一般。
高风险带来的,是预期中的高回报。周逢逆力、逆思、逆流、逆风四门逆术,在七天内都修炼到了洪经天所预期的境界。其中,逆力和逆流、逆风三术,只用三天时间。逆思术因为底子太薄弱了,所以洪经天只能从头一步步教他,打好基础再论提升。这个逆术竟费去周逢四天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陆续有鳞选士从火狱之中脱颖而出,名单中有巩荆、霍轰、黄花闺等熟悉的名字。这些人的其他门逆术无不比周逢精熟许多,他们拿下最难啃的逆火术之后,其他门逆术上的提升就是轻车熟路的事了。
周逢在逆思术上花费太多时间了,好容易建立的一点优势就此被抵消掉。
幸而,根据洪经天的观察,周逢的逆术进境喜人,完全有希望跻身于前二十之中。这个结论让周逢有些哭笑不得。经过几大死亡之狱的锤炼,原来九十名鳞选士,还活着,或者说坚持下来的,已经不足一半。
周逢二十名以内的成绩,只能算是中游水平。要成为逆龙,必须是顶尖才俊。
“别想那么多。”洪经天看出周逢内心所想,笑着说道:“你现在不能跟别人比,而是要跟你刚来的时候比。那时候你的实力,可是垫底之列的。相比较而言,你的进步很大了。”
周逢想想也是,信心再次回来。
洪经天道:“好了,我已经把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婕天女的了。”
师徒二人又絮叨了一会儿话,洪经天有事先行离开,让周逢自己坐飞升斗室回去。
八达桥静悄悄的,周逢从飞升斗室走出来,沿着大土柱走,想转到通向圆石坑的飞升斗室。这时候,“砰”地一声细响,周逢警觉回头,看到黄花闺从另一个着陆的飞升斗室内走出来。
看到周逢,黄花闺不由愣了下,旋即冷笑一声:“原来阁下还没死啊。”
“彼此彼此,我以为黄花闺女阁下,就算没被烤干了,也该瘦下来才对。”周逢笑着说道:“没想到事实真让人失望。”
黄花闺眉头皱了皱,拳头捏了起来,作势要向周逢打来。周逢警觉后退一步,摆摆手道:“冷静冷静,阁下马上就要成为逆龙了,可别一时动怒,因小失大。”
黄花闺想了想,哼了一声放下手来道:“冲着你这副德性,迟早要死在我手里。”
周逢哈哈大笑,道:“黄花闺女手下死,做鬼也风流。”
黄花闺又怒又急,却是强行按捺下怒火,冷冷转身就走。周逢嘻嘻笑了声,转身刚要进入飞升斗室,黄花闺却从身后赶来。
周逢吓了一跳,双手摆了摆,急忙笑道:“冷静冷静!”
“放心吧,我可没准备打你,免得脏了自己的双手。”黄花闺冷冷道:“我是来警告你的。”
“警告……这好像有点恩怨的味道哦。”周逢笑着说道。黄花闺道:“好吧,我是来给你个忠告。小心点……”
“你看,这语气分明又是在警告。”周逢笑着说道。黄花闺眉头一皱:“我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你到底听不听?”
“听什么呀?”周逢见她郑重其事的样子,不解问道。黄花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鳞选士少了许多?”
“有啊,听说一些人死于炼狱,一些人知难而退,所以就萎缩成现在这个规模了。”周逢道。他一心都在修炼逆术上,与外界交流不多,所说的也都是道听途说之言。
黄花闺冷笑一声:“我还以为阁下是聪明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周逢奇了:“什么意思?”黄花闺道:“我可是得到一些消息,说那些所谓知难而退的人,并不是真的离开逆空。”
周逢心头一凛,故作不解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黄花闺狐疑看了周逢一眼,分不清他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好会儿,她才摇摇头说道:“我也说不清,反正现在有一种流言,说一些知难而退的人,其实是被人害死的。”
周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谣言编得很有水平。不过黄花闺女——阁下,你不觉得要在逆空杀人而不被人发现,实在太难了?”
黄花闺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有这种传言在,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自己注意点为好。”见周逢一脸不以为然,又道:“你别不信,我告诉你吧,那些所谓知难而退的人中,有好几个逆术修为是一流的,他们只要稍加点努力,成为逆龙机完全没问题,但他们却突然消失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消失?那不是成为滞留者了?”周逢一惊,旋即觉得不可理解。既然有机会竞争逆龙,为什么还要成为滞留者,完全不在情理之中。
“是不是成为滞留者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很奇怪。”黄花闺道:“你要不想成为突然消失的人之一,我建议你还是自己小心点。”
周逢好奇上下端详着她,口里啧啧有声。黄花闺警觉后退一步:“你干嘛呢?”
周逢道:“我觉得奇怪呢,以我们的关系,你不应该这样关心我才对。”黄花闺冷笑一声道:“谁关心你呢,我是给你提个醒,希望你能死得明白些。”
“如果真这样,那我还是要多谢多谢你,嗯,作为答谢,下回就不说你胖了!”周逢嘻嘻笑道。黄花闺眉头一皱,强忍着没发火。而周逢则是趁机一溜烟跑进飞升斗室,返回圆石坑。
黄花闺的话虽然说得有些莫名,但周逢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心中却又有一丝丝不安。如果真发生很有机会竞争逆龙的鳞选士失踪,那事情可真不同寻常了——难道在阁老坐镇下的逆空,真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回到圆石坑不久,婕天女便送饭过来。周逢趁机问道:“天女姐姐,听说最近逆空出了些事?”
婕天女一愣:“什么事?”
周逢道:“我也说不清,只是听说,一些很有希望的鳞选士,最近突然失踪了?”婕天女皱了皱眉头,道:“突然失踪,这又是哪门子谣言?”
“难道是谣言吗?”周逢如释重负地反问道。婕天女犹豫了下,道:“确实是有些人不见了,但是不是该定义为失踪,那就有待商榷了。”
“这不是失踪那是什么?”周逢额头冒冷汗,“人都不见了,还不是失踪!”
婕天女道:“逆空那么大,去哪儿很难说。也许他们当了滞留者,也许走到哪儿迷路了,也许……总之,这种情况很正常,逆龙遴选,本来就是个坚持的过程,谁坚持下来,谁就有希望。”
“人不见了,你们也不找找?”周逢吃吃道。婕天女双手一摊,道:“大家都是逆术修者,去哪儿做什么,是个人的自由,除了滞留者外,逆空从来不管修者的这些事的。”
“还真够自由的。”周逢苦笑道:“这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婕天女道:“一点儿也不奇怪。在逆空,只关心逆术,不关心人。所以你的去留,其实没几个人会问,也没几个人会在意。假如你明天不见了,那就是放弃逆龙遴选的机会,我们都只能很抱歉。”
“这也太不人性化了!”周逢嘟噜道。婕天女一愣:“人性化,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现在对逆空又多了一层了解了。”周逢摆摆手说道。婕天女笑道:“明白就好,我可不希望你临阵脱逃。嗯,洪经天可是非常看好你的。”
“放心吧,我千辛万苦到逆空来,可不是为了从逆龙会上逃走的。”周逢说道。
一夜无话,次日婕天女便如约前来,开始教导周逢最后两门逆术。此刻,留给周逢的时间,就剩最后四天了。
“洪经天给我分配任务,不但要把你最后两门逆术给提升到足够的层次,还要把其他六门再重复训练几次。所以别看还有四天时间,其实我们拖不起。”婕天女说道。
周逢点点头,道:“我会自己抓紧的。”
相比刻板严肃的洪经天而言,婕天女的教导显得轻松自由许多。不过周逢的修习任务同样艰巨。
逆空用来修炼逆甲术的险地,叫“狂沙狱”。那是一片周逢从没见过的沙漠,位于逆空几座高峰之间。沙子颗颗都是由碎钻石组成的,棱角尖锐。如此坚硬的钻石沙子,在狂暴无边的风力裹挟之下,可以瞬间让一块铁板变成筛子,再用片刻让整面铁板化为无数碎铁砂。
婕天女要周逢做的事,就是横穿狂沙狱。尽管这片沙漠纵横都只有十来里,但那无疑是世上最难走的路,逆甲术一个放松,便会被沙子打成粉碎。
与周逢一起踏上狂沙狱的,还有五六名逆术修者。其中一个急先锋,没走出半里地,便在众目睽睽下被狂沙解化。
这给其他人一个很大的警示,如果小看这片狂沙,被沙解可能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死亡无处不在,害怕纯属只是一种无益的情绪。因此,周逢和其他人一样,在领会了逆空逆甲术秘诀之后,开始踏进狂沙呼啸,生死莫测之地。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足足花了一天半,周逢才走完这条死亡阴影笼罩的狂沙之路。同行的人,又损失了两个。剩下的人,逆甲术无一例外,都是实现了跨越。金刚砂质地坚硬,在强大风力下穿透性强,而且数量多,几乎是密密麻麻而来。虽然危险,却也有个莫大的好处,那就是有效地锤炼了修者的每一分肌肤,进而穿透肌肤,淬炼骨骼、肺腑。
周逢摸了摸肌肉,它们与寻常人的肌肉并没有两样,但是即便是用破风刃,也很难在上面刻划出痕迹来。之前云里城的安驼一身逆甲术修为,刀枪不入,令周逢叹为观止。现在则是清晰意识到,那种刀枪不入,只是逆甲术一种低级别的境界,真正碰到逆术高手,根本无从抵御。唯有如今这种内外一体,刚柔相济,才是真正的金刚不坏。
逆甲术完成后,婕天女又着手教周逢逆地术。
等逆地术完成后,逆龙遴选的第一轮修习也接近尾声了。虽然除了逆火术外,其他修为上或许与巩荆、黄花闺、霍轰这样的级别有一定差距,但婕天女对周逢是否能进入第二轮,还是颇为信心的。
“明天还有一天,到时候你再把所有逆术过一遍,我相信就差不多了。”婕天女说道。
周逢心中舒畅,点点头,自己回圆石坑去。
刚进入圆石房,周逢突然感到一寒,四周空气似乎要凝固起来一般。他急忙回头,喝道:“外面是谁?”
“桀桀——桀桀——”,一阵阴冷的笑声,突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