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囚牢外头出现的是头前所未见的狰狞怪物,其在周逢内心所引发的震荡,也远不如巴鼠突然出现来得大。他不由看了巴女一眼,发现对方眼里,同样满满的都是惊惧。
巴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是怎么被抓到的?
这个意外之人,在这意外之刻,意外地出现,让周逢和巴女本来蓬勃满怀的希望,顷刻间轰然破灭。
周逢逆力暗提,如果情况不妙,便要趁这个机会,破围而出。尽管他也知道,狱卒们既然敢打开牢门,肯定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他纵然有通天本领,只怕也无法突破九重地狱。
气氛在一刹那沉重到了极点,牢房内外双方,紧紧注视着对方,虽然彼此不说话,但空气中却有着浓烈的肃杀之气交织其中。
“你说你是地虎族的,嘿嘿,那就告诉我,上面那个女人是什么人?”这时候,一个穿着捕头服饰的大汉,揪住巴鼠的头发,指着巴女问道。
巴鼠看了巴女一眼,胆战心惊地说道:“她,她是我们的女巴头,巴女。”
巴女怒目横视,喝道:“巴鼠,你——”
“刑捕台王捕头在查案,禁止喧哗!”霍璞咳嗽一声,目光转向周逢,笑着说道:“周逢公子,这里是天牢重狱,万无一失的天牢重狱!霍轰殿下还特别叮嘱过我,要多关照你的,你可不要心存侥幸哦。免得白吃苦头。”
周逢察言观色,看眼前这个情景,分明不是冲着他和巴女来的,因此心神略定,淡淡一笑道:“在下待死之人,只求能安生过这最后几天,怎么敢再惹是生非呢?各位尽管忙,不用管我。”
巴女原以为是巴鼠事发了,把她和周逢供出来,但听周逢这么一说,心中暗暗诧异,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巴鼠。
那个王捕头看着巴女,冷笑道:“地虎族的巴头,这么说来,这个人真是你的族人了。”
“是又怎么样?”巴女冷冷说道。
巴鼠看了周逢一眼,哭丧着脸说道:“巴头,我该死,不该偷人家的酒……”
“什么?你去偷人家的酒了?”巴女又惊又怒,瞪着巴鼠说道:“你怎么又做这种事?”她心思也甚为敏捷,听巴鼠这么一说,便知道,巴鼠是在偷酒的时候被刑捕台所抓。这就意味着,刑捕台未必知道巴女的计划。那样的话,情况还不是十分的糟糕。
而刑捕台之所以押着巴鼠过来,是对他是否真是地虎族族人心存疑问,因此押过来求证调查。
巴鼠对巴头的呵斥不敢回答,只是瞟了周逢一眼,悄悄眨了下眼皮。周逢心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呢?
“巴头你别急,看得出你这位族人特别喜欢喝酒。不过他做得确实有点过分,偷酒喝也就罢了,还天天光顾人家陈记客栈。天天光顾也就罢了,每次都要大喝特喝,害得人家陈记客栈还以为闹鬼呢。”那王捕头笑了笑,说道:“我在刑捕台当差快二十年,第一次抓到自称是地虎族的偷酒贼,还真不敢相信,所以特来求证下。”
原来,巴鼠没有听从周逢的劝告,二更天的时候,酒瘾发作,便又到陈记客栈酒窖去解馋。他哪知道,陈记客栈掌柜昨晚越想越不对劲,今天到刑捕台去报案了。刑捕台汇集着天下最好的捕快,深谙各种逆道,很快就透过现象看本质,断定是有个会逆地术的人在酒窖行窃。刚开始,他们没想到窃贼会是个地虎族人。等一逼问,巴鼠吐出自己的身份时,王捕头便感觉内中别有隐情,因此连夜申请了特批,带着巴鼠到天牢重狱来,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我想巴头你,应该不会相信,你这位族人从穴荒来到京城,只是为了偷酒喝吧?”王捕头看着巴女,微微一笑,说道。
巴鼠急了,大叫道:“我就是偷酒喝的……京城好酒多,我就是来偷酒喝的!”
王捕头不理他,看着巴女说道:“巴头,你相信这样的理由吗?”
巴女淡淡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哈哈!好个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王捕头说道:“巴头你和族人,当真是心有灵犀了,不过,这样骗得了我吗?”
巴女冷笑道:“你要不相信的话,需要什么样的理由,我可以说给你听,这样你就可以因为破获一桩大案而升官发财。”
王捕头笑了起来:“巴头你不必拿话来激我,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顿了顿,他盯着巴鼠说道:“你说你只是去偷喝酒而已,那我问你,昨天晚上,在城里活动的不明夜行人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呢。”巴鼠故作不解道:“什么夜行人?男的还是女的?”
王捕头道:“哦?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夜行人,那我问你,你当时在干什么?”
巴鼠说道:“当时,我醉着呢,什么也不知道。”
王捕头哼了一声,冷笑道:“是吗?在哪里醉着,什么时分?”巴鼠支吾着说道:“当然,当然是在陈记客栈酒窖了……”
王捕头道:“你确定?”巴鼠说道:“确定!当然确定了!”他声音越来越大,但是底气却是越来越不足。
王捕头大笑起来:“既然如此,你在害怕什么?”
巴鼠嚅嗫着说道:“我……我见到官老爷,就害怕……”王捕头冷冷逼视着他:“只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东窗事发吧?”
“哼,巴鼠,你真是丢咱地虎族的脸丢大了!”牢顶下的巴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冷说了一句。王捕头“哦”了一声,说道:“巴头真是豪迈,那么,就由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说就说!”巴女昂然道:“巴鼠到京城里来,就是为了救我,怎么样?”
“果然痛快!”王捕头竖起大拇指,说道:“那么,你们肯定不会只来一个人,对吧?”
巴女笑了笑,说道:“捕头大人,你还真是聪明!”王捕头神色一冷,说道:“巴头能告诉我,其他人在什么地方吗?”
巴女冷笑道:“刑捕台不是号称神捕如云吗?要抓几个地虎人不是很简单吗?干嘛来问我?”
“我不是来问巴头你,我只是来给他们一条生路而已。”王捕头笑着说道:“如果巴头想要他们活命,就告诉我他们的下落,我可以保证他们还有活路。如果不说的话,嘿嘿,等他们被刑捕台或者官兵发现了,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巴女不由笑了:“王捕头,你以为我会天真到,相信你的承诺吗?”
“这么说来,巴头你是不准备合作了。”王捕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会儿,猛然揪住巴鼠的脖子,说道:“那么,就由你来说吧,你的同伙在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巴鼠惊恐叫起来,但是咽喉被王捕头掐住,气息渐渐粗起来,眼珠随之往外暴突而出。
“你这样逼他有什么用!”巴女冷笑一声:“他只是个小角色,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杀就赶快杀了他,想逼问出东西来,哈哈,打死他也不知道!”
王捕头哼了一声,手一松,巴鼠木头般摔落在地上,气喘吁吁。王捕头看着四周,说道:“霍狱长,你一直说天牢重狱,万无一失,不过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牢笼要关住巴头这样的女中豪杰,只怕真不容易。”
霍璞笑了笑,说道:“王捕头你多虑了,没有人能逃出这里的。”
“我看,巴头是很想打破这个铁律,对吧?”王捕头看着巴女说道。巴女哼了一声,说道:“老娘当然想跑了,无时无刻不想跑,你们可得看紧了,不然到时候让我跑了,哭都来不及。”
这话一出,王捕头、霍璞等人神色都是一变。霍璞随之“扑哧”笑了,说道:“巴头想多了,想多了,这里可是天牢重狱,万无一失的天牢重狱!”
巴女哼了一声,说道:“吹牛皮扯大旗!”
“喂,你们囔囔这么久,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觉呢?”这个时候,周逢往地上一躺,说道:“还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王捕头看了周逢一眼,冷冷说道:“来呀,把巴头带走,我就不相信,她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是!”几名捕快应了一声,就要进牢房里来。霍璞却是手一横,说道:“慢点!”
王捕头一愣,说道:“霍狱长,怎么了?”霍璞指着巴女说道:“王捕头你有所不知,这个地虎族长是反贼头子,极其危险,所以我们用‘黑晶索’把她挂到空中。要解开这‘黑晶索’可不容易,更重要的是,得经过巩太师特批,我才敢让人把她提出去。否则的话,我这人头就要落地了。”
王捕头皱着眉头说道:“巩太师……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要他审批,起码得等个三四天,那样的话,只怕潜伏在城里的地虎族反贼都逃光了。”
“那没办法,这只能看刑捕台到时候的手段了!”霍璞无奈说道:“而且这里是天牢重狱,不是审讯的地方。我放王捕头进来,已经是够给你的面子了,现在你问清楚了,也该出去了。”
“嘿嘿,巴头,我们后会有期。”王捕头情知现在确实提不走巴女,冷笑一声,又踢了巴鼠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个酒耗子,也就暂且寄在霍狱长你这里了,等我从巩太师那里拿了特批公文来提巴头的时候,再顺便带他走吧。”
“没问题!没问题!”霍璞笑着说道:“隔壁牢房还可以再放个人,我等下就把他安排在里头,到时候王捕头要提人的时候也方便。”
王捕头点点头,看了周逢一眼,说道:“周公子,打扰了!”回头挥了挥手,带着一干手下走了。而霍璞则提着巴鼠到旁边监牢去。
“扎扎”声里,石头牢门缓缓地关上了,等足音都走远了,周逢这才爬起来,看着巴女。巴女气得浑身发抖,怒道:“这个死耗子!我就说他会喝酒误事的,这下怎么办?”
周逢想了想,笑道:“别急!事情也许还没想象中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