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一一七八年,冬。
贤星宫,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叫喊声,女人痛苦的声音声声淹殁在冷冽残风中。珠帘外,一袭明黄色金蟒帝袍的中年男子面色无比的担忧的来回踱步。左右是屏气敛声的宫人。
”音檀,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坚持……老天,求您保佑他们……”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夙江的祈祷。同时一宫女欢欢喜喜的出来“恭喜皇上,贤妃娘娘生了,是位小公主。”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公主殿下。”一众宫人也忙跪贺。
甚至连一句‘平身’都未来得及说,已经儿女绕膝的夙江早已经心急如焚的走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里面的一众宫女女医又是欢欢喜喜的跪贺。床上美丽却已然疲倦憔粹的女子也欲起来行礼。
夙江急忙将其摁住,心疼的说道“音檀,你辛苦了。”
音檀笑笑,只是笑容中已带了几分力不从心之艰难,柔声说“臣妾不辛苦,能为皇上诞下小公主,乃臣妾之万幸。”这时有宫女将女婴抱过来。“好漂亮的孩子!”
在从宫女手中接下这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婴时,夙江被深深的震惊了!
小婴儿皮肤白皙细腻,大眼薄唇,眉目弯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孩子,就像是小仙女一样。心下泛泛起无限疼爱。
“音檀,你看,我们的孩子多漂亮啊。”小心翼翼的将小仙女抱到音檀身边,夙江满面慈爱的逗弄着小仙女。
音檀也是满面疼惜的看着身边的小仙女,她多想抱起她,可她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有多么的疲倦。她只想趁着生命未走完之前,再看看,再多看看她的女儿几眼……
“皇上”音檀看向夙江,眼中掩不住的爱意“为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夙江一手搂上音檀,一手亲切的逗弄着女儿,笑道“如今大雪飞扬,冰封万里。我们的女儿又是如此的冰清玉洁…冰,夙冰。好吗?”
“冰,冰儿…”音檀温柔的看着此时转着一双美丽的杏眼不住的打量着四周的小仙女,心中无限疼爱怜惜由然而生。
她伸出手,刚想抚上女儿的小脸,却突然,腹部的绞痛无以复加。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的绕转模糊……
“音檀,音檀,你怎么了,太医,?”察觉到了音檀的痛苦,夙江忙后怕的命令太医。
一众女医慌忙为叶音檀把脉,少顷,女医之首夏英叹息一声,跪下,沉声说道“贤妃娘娘,血崩了。”
夙江险些晕倒,片刻,他愤怒道“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诊治,治不好音檀,你们这些废物就通通去死!”
“皇上…”一声低柔的呼唤暂时平息了夙江的怒火。他悔恨的看着虚弱的音檀,“音檀,对不起,朕明明知道你不适合妊娠。,却还……”
“不,皇上”柔声打断了夙江的悔恨,音檀无比幸福的说“能遇见你,是音檀一生最大的幸福。能为你生儿育女,音谭真的很高兴。”她的力气逐渐衰弱,“如今,也只能怪臣妾命薄,无法再陪君左右…”她看向夙冰,怜爱的说“只可怜了我的冰儿,刚出生,她便没有了母亲…”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这时明繁皇后走到音檀身边,含泪的说“妹妹放心,本宫定会代你好好疼爱冰儿,把她视如几出。”
音檀感激的点了点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她抱起了小夙冰,泪流满面的亲吻了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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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总在弹指之间轻易逝去,转眼间已是十五个年头过去。然而,雕栏玉器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火光腾上天际,烧红了半边天宇,只映得晚霞似景,冰轮渺淡。
金銮殿内,不复往日的富贵尊严,九五至尊接受朝臣跪拜的圣地已是残垣狼藉,其间血色弥漫,仍着朝服的丞相已是目光死不瞑目的倒在了血窝里,七星八碎的尸体,清晰残酷的诉说着灭国的悲凉。
“乾帝,莫想再负隅顽抗了。大乾已是兵败如山倒,即日为我天御探囊之物。陛下向来不杀投降的亡国之君,你若投降,朝拜我天御,不仅能保住宗祠庙宇。更能免遭屠族之难!”月色戚戚,金銮殿中央,赫然围困着数人,他们皆面容狼狈,然而其中的高贵不言自喻。
镂金亭柱前,一名黑氂甲胄,苍青色战袍的男子年约二十,眉目冷峻,背手而立,冷言劝道被困者中一名金色龙袍的老者。老者虽已年过半百,然王者之气令人敬仰。他便是大乾国第二十四代帝王夙江,亦是——末代帝王!
他的身后,是与他携手度过一生的妻子叶明繁皇后和他的儿女族人们。他们大都是老弱病小,妇嬬居多,因为剩下的男性族人,大都战死战乱之中,包括太子……
叶明繁虽也有些狼狈,珠釵有些散乱,,然而她的双手,仍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白衣女孩。“冰儿,不要怕。”似是安慰般,她轻轻的在夙冰耳边耳语,温柔的语言,浓浓的母爱,仍掩饰不了语气得颤抖。
夙冰缓缓的抬起了一张因为害怕,而惨白的小脸,眼睛红润,却始终不让那泪水落下。十五岁的她已是懂得了世故人情,明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然而,就在这一刻前,她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出则车马,入则仆童,不知疾苦为何物。深闺幽宫,吟风弄舞。无忧而又幸福。
然而,当天御的铁骑踏破皇城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切都变了——
大乾兵败如山倒,皇宫混乱不堪,她和其他的皇室中人被带到金銮殿上,却见一夕之间白发苍颜的父皇,还有那一具具的尸体,其中还有待他如亲生女儿的丞相,她何曾见过如此凄景?痛苦,悲伤,伴随着无法言喻的绝望!夙冰抬眼望向前方,在层层天御军前,那个苍青色战袍的男人已经深深的印入了骨髓!殿外晚霞美不胜收,夕阳归山,朦朦间夜色悄然,西边天宇蟾月高挂,撒下淡黄色的光辉。而殿内,却已是无限戚戚。宁肯血洒金銮殿,也绝不苟且偷生!夙江,他的一生没有太多的传奇,庸而不昏,体恤黎民。然而,在生死之间,他宁为战死鬼,也绝不原做亡国之君!所以,当那把长枪挑破金色的帝袍刺入心胀时,他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深深地不甘和愧疚。夙冰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她是怎样绝望的跪倒在父皇面前。父皇的身体渐渐冰凉,却依然慈爱的望着她,对她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冰儿,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着。”她的母后,温柔贤良,待她如己出的母后,竟是那么毫不犹豫的执剑抹向自己的脖子,然后,母后的身体,便就那么在她的眼前倒下!“母后——”她哭着爬到母后身旁,害怕席卷全身,她试图用冰凉的小手阻住母后脖子不断流淌的鲜血。母后却虚弱的制止了她:“冰儿,原谅母后,不能再陪伴你成长了。但是,你要活着,你要记住,”母后的声音渐渐低落,她拉过旁边仅仅比夙冰大了一岁的七皇子夙华墨。低声说“华墨,龙椅下有一个机关,这,这是机关的钥匙,那有条密室通向城外,……现在,只剩下你和冰儿了,记住,无论如何,都要谈出去……”红色的液体洒在地面上,像是朵朵妖娆的梅花。叶明繁伸出虚弱的手指,艰难的扣上旁边的夙江身上,苦笑出口,缓缓的闭上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