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该不该相信缘分这两个字,有的时候它能越过千山万水地找到你;有的时候明明就在眼前,却让你擦肩而过。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并不是所有的爱都能结出甜蜜的果实,并不是所有的爱人最后都能牵手。
当徐志摩深陷与林徽因的爱河中时,素有民国“恋爱大家”之称的林长民,自然对徐志摩与女儿林徽因的感情看得清清楚楚。他跟徐志摩是无话不谈的忘年交,他跟他玩着以男女相称,互发情书的“爱情游戏”。徐志摩最喜欢林长民那句“万种风情无地着”的诗句,林长民缠绵悱恻的情感无处着落,他是通过情书来排遣内心对爱情的渴望。
应该说林长民对于女儿的恋爱是开明的,他甚至为自己有这样的女儿而得意。他曾骄傲地对徐志摩说,做一个天才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的天伦你的辈分做到友谊的了解。林长民非常欣赏徐志摩,跟他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但对女儿的婚姻大事他却是慎重的。徐志摩是有妻室的人,这一点让他们感到尴尬,再加上自己曾与梁启超有过口头之约等诸多因素,林长民考虑再三,徐志摩是不适合做林徽因丈夫的人。他知道,以诗人的天性只想追求一段浪漫的爱情,而这段爱情能否持久?他有些迟疑。而这时,徐志摩的爱情之火已经愈烧愈烈,快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为此,林长民曾给徐志摩写了一封信。
志摩足下:
长函敬悉,足下用情之烈,令人感悚,徽亦惶恐不知何以为答,并无丝毫mockery(嘲笑),想足下悮(误)解耳。星期日(十二月三日)午饭,盼君来谈,并约博生夫妇。友谊长葆,此意幸亮察。敬颂文安。
弟长民顿首,十二月一日。徽因附候。
这一次他们都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但后人猜测说,林徽因开具的条件是,徐志摩必须离婚,才能跟他相爱。
林长民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很有经验的人,他知道当爱情之火越烧越旺时,只有避其风势才是最佳的办法。林长民对女儿的行踪做了精心的部署,他悄悄地安排林徽因跟随柏烈特医生一家前往英国南部的海滨小城布莱顿度暑假,根本不给徐志摩与女儿再次单独相见的机会。等他合约期满后立即带着林徽因乘坐“波罗家”号回到了上海。
而这时的徐志摩正在德国忙着纠缠与张幼仪离婚的事宜,等他终于拿到了那张“自由解放证书”兴冲冲地赶到康桥时,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徐志摩与林徽因这场轰轰烈烈的康桥之恋,如同被卡着的老唱片戛然而止。但是这场如烟花一样美丽的爱情并没有在林徽因的心中彻底散去。她的内心也充满着惆怅和歉意。不久她写下了《情愿》这首诗:
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
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
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
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
但抱紧那伤心的标志,
去触遇没着落的怅惘;
在黄昏,夜半,蹑着脚走,
全是空虚,再莫有温柔;
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
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
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
这些个泪点里的情绪。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闪光,一息风更少
痕迹,你也要忘掉了我
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
林家父女走得那样决然那样不露痕迹,这分明是在躲徐志摩的。林徽因走了,康桥的天空是灰暗的。徐志摩没有权利去指责她,是自己婚姻的羁绊让她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一步。
徐志摩的心非常失落,伦敦的雨雾还是那样令人讨厌地下着,他在《我所知道的康桥》中写道,我们都是太匆忙,太没有单独的机会……。阿,那些清晨,那些黄昏,我一个人发痴似的在康桥!绝对的单独。冬天荒谬地坏,逢着连绵的雾盲天你一定不迟疑的甘愿进地狱本身去试试……
爱情如树上的花朵,秋天在这棵树上坠落,春天会在那颗树上绽放。林徽因和父亲一回到上海,梁启超就派人把林徽因接到北京仍回到培华女子中学读书。而林长民留在上海。其实早在几年前,梁启超早已有了与林长民家联姻的想法,林长民也乐意有此通家之好。不过,梁启超仅仅止于想法,未进而干预子女。他对儿女婚姻的态度相当民主,而是让他们自由发展。这也是后来林长民下决心让林徽因离开徐志摩的原因之一。
当年,梁启超有意让梁思成去林府见见他的女儿林徽因。他们的女儿梁再冰在《回忆我的父亲》中写道:
父亲大约十七岁时,有一天,祖父要父亲到他的老朋友林长民家里去见见他的女儿林徽因(当时名林徽音)。父亲明白祖父的用意,虽然他还很年青,并不急于谈恋爱,但他仍从南长街的梁家来到景山附近的林家。在“林叔”的书房里,父亲暗自猜想,按照当时的时尚,这位林小姐的打扮大概是:绸缎衫裤,梳一条油光光的大辫子。不知怎的,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门开了,年仅十四岁的林徽因走进房来。父亲看到的是一个亭亭玉立却仍带稚气的小姑娘,梳两条小辫,双眸清亮有神采,五官精致有雕琢之美,左颊有笑靥;浅色半袖短衫罩在长仅及膝下的黑色绸裙上;她翩然转身告辞时,飘逸如一个小仙子,给父亲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其实早在徐志摩之前,梁思成就对貌美如仙的林徽因一见钟情了。
而林徽因与梁思成的真正恋爱是她从英国回来。中国有句极富哲理的谚语,是你的就是你,不是你的争也没用。如果把这句话用在徐志摩和梁思成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徐志摩为了林徽因骇世惊俗地与妻子离了婚,惹来一片叫骂声。为了爱情,他不惜丢了学业远渡重洋追随归国,但是家散了,骂挨了,爱情却没有了。而梁思成则像一棵树,牢牢地扎根在原地,波澜不惊地等待着爱情鸟自己飞临枝头,在他的树上,呢喃做巢。
林徽因回到北京后不久,梁思成便去林家探望她,几年不见的林徽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梳着两条细细小辫的小姑娘了。她剪着时髦的短发,曲卷的刘海如花瓣般俏皮地搭在额前,那双清澈的眼睛,深如潭水。她长高了,衣着是民国时髦的女学生的打扮,白衣黑裙楚楚动人。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的那层微妙关系,梁思成此次来的目的林徽因也是有几分清楚的。俩人都是出身名门,见识颇广,林徽因又是刚从欧洲回来,话题自然很多。他们谈时事,谈见闻,谈理想,谈未来。林徽因谈到了她钟爱的建筑艺术,她眉飞色舞地说,在欧洲,我看到许多雄伟辉煌的建筑艺术:巴黎的卢浮宫,英国的圣保罗大教堂,法国的凡尔赛宫……人们都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我喜欢音乐和绘画,以后我要学建筑!林徽因两只清澈的眼睛憧憬着未来,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而此时,建筑学对梁思成来说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学科。他吃惊地望着林徽因问,建筑学属于什么学科?林徽因骄傲地告诉他,建筑学是艺术和工程技术融为一体的一门美妙的学科。我们所有的爱好与梦想都可以在建筑学中找到。听着林徽因眉飞色舞的解释,梁思成的心也被建筑学的美妙所感染了,更可能是爱屋及乌,梁思成毫不犹豫地也选择了与林徽因一样的学科,建筑学。从此他们成了志同道合的一对。
林徽因刚从爱情似火的徐志摩身边逃出,梁思成展现给她的是另一种风景。他擅长绘画,而且通晓音乐,不但才华横溢,而且具有敏捷冷静的政治头脑。他带领学生上街游行演讲,在学生中是一个小领袖。俩人出身相同,爱好相同,受的教育相同,经常在一起,必然会激起爱情的浪花。
梁思成常常带着林徽因去环境优美的北海公园约会,带着林徽因去清华学堂看他演出的音乐节目,带她到图书馆去看书。他又是灵活好动的,带她逛太庙,刚进庙门梁思成就不见了踪影,林徽因正着急地四处寻找时,忽然听见头顶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一看,原来梁思成已经爬上树了。俩人在太庙中徜徉着嬉笑着,单纯、阳光、帅气的梁思成似乎更适合少年林徽因。
还有一件事加速了他俩的关系,一九二三年五月七日是国耻日,梁思成骑摩托和弟弟梁思永上街要参加示威游行,摩托行到长安街被国务院权贵金永炎的汽车撞倒。弟弟梁思永伤轻不几日就出院了,而梁思成却大伤了筋骨,落下残疾,左腿比右腿短了小小一截。梁思成住院期间,林徽因每天往医院服侍,正值初夏时节,梁思成汗水淋淋,林徽因顾不得避讳,整天为他揩面擦身,无微不至。两人从恋爱以来,从未有过如此频繁亲密的接近,经过波折的爱情似乎更加珍贵弥坚。也许是经历了这场不小的劫难让林徽因懂得,人生无常,必须懂得珍惜。所有的浪漫与生命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在这之前,也许林徽因的感情还在摇摆着,她心里并没有完全放下徐志摩,那毕竟是她的初恋,像雨后初霁的彩虹一样美好。她知道离开徐志摩,这种美好和浪漫的感觉也许再也找不到了。徐志摩本人就是一首诗,一首天马行空自由潇洒爱到极致的诗,是段可遇而不可求的爱情。但他是有妇之夫,如果与他的恋爱进行到底,将永远背负着破坏他人家庭的名誉。就算他为她离了婚,她也将招惹骂名一世。
林徽因出身名门,是个心高气傲吐气如兰的小姑娘。她如雨后荷叶上的露珠,是比珍珠还要晶莹润泽的女孩,她要清清白白的生活。而梁思成能给她的就是这样一条踏实的人生路。林徽因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生活的历练让她远远比她那个年龄要成熟得多清醒得多。
特别是当她的泪水与梁思成的血水交融后,林徽因的爱情之舟踏踏实实地着陆了。
原本梁思成计划在一九二三年赴美留学,因为这场车祸,出国的日期只得推迟一年。这一推迟,正好等到林徽因中学毕业,她也考取了半官费留学。车祸又玉成了一件美事,两人比翼齐飞,漂洋过海。特别是到了大洋彼岸,身处异国他乡,一对朝夕相伴的年轻人,彼此日益依恋,感情弥笃。我冲入这绵绵的昏夜,为要寻一个明星;
为要寻一个明星,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