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楓那句“杀人偿命”说出后,花园里霎时间安静的掉一根针也能听到。忽然,一阵清朗的笑声打破寂静,一个声音朗朗而来,“王爷所言甚是,杀人偿命后可还有一句话,叫欠债还钱。”
这声音,如此耳熟,难道是他?果不其然,一个健硕身影排众而出,走到楚楓与我的中间,冲着楚楓抱拳行礼,而后转身面向我,单膝跪地,“场主,您要讨债只管和晴空说一声,何必事事躬亲,知道的是说这罗胖子携私叛逃、被您当场惩毙,不知道还以为您是泄私愤动手杀人呢。”
没错,眼前这挤眉弄眼、油嘴滑舌却帅的一塌糊涂的人,除了晴空外还能有哪个呢?我顾不上晴空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既然人家已经给我搭好了梯子,我还不赶紧爬。于是整整衣襟,装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一伸手扶住晴空,借力站起来,轻咳一声,说“是本场主心急了,见到这叛徒就赶了过来,本想追出赃款下落放他一条生路,谁知他觊觎本场主美色,意图非礼,所以只能,哎...”
“对此等淫贼,场主万万不可心善,如此也算小惩大诫了...”晴空立刻心领神会,跟着转头对楚楓抱拳,从怀中掏出一只玉佩,双手送上,“王爷,这位就是我家场主夏秋天,特来拜会王爷。”
楚楓闻言眉头一促随即表情恢复,接过玉佩瞧了瞧又还给了晴空,笑道“原来是这样,小王与石场素有往来,与这罗场主也算相识,数月前听闻新换一场主,没想到一见面竟是如此场景,这人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
看楚楓这意思,楚楓竟是要继续纠结于我杀人的事情,我脑子一转随即说到:“谁又能料到呢,这罗胖子窃密叛逃,临走还卷走场内数万银票、珠宝细软更是不计其数,我等本以为他是要用着钱另投他人呢,不想到竟敢来纠缠王爷。王爷如此高风亮节,且是金钱可以打动的。”既然你要拿计较我杀人的事情,那我也得给你泼盆脏水,你自己都说了这罗胖子是你的人,那他叛逃还携私自然你也脱离不了干系。
楚楓微微一怔,心里立刻猜到我是要拿那笔莫须有的钱来给他栽赃,说到底他是个王爷,对名声看的很重,于是笑笑,接着说“还是场主了解本王,区区银钱又如何能打动本王,况且如此背信弃义、不忠不义之人,如何入得了我春都王府。本王还要多谢场主替本王除了这一害呢!”
楚楓如此说,便是默认了罗胖子的死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秋天当然见好久收了,忙揖首:“不敢不敢,王爷过誉了。”
楚楓微微一笑,我们算是揭过了这梁子。而后我自然也不敢多呆,找了个借口,迅速带着晴空和一脸不屑的炽撤离王府,当然临走时,挨了楚潘一顿白眼,想想自己把人家嫡妻的糖羹会都搅了,这几个白眼算便宜了。
话说我挨了几个白眼悻悻而去,却不知道糖羹宴落幕、宾客尽欢离去后,春江王哥两留在密室密谋。楚潘对楚楓说:“就这么让她走了?”
楚楓翘着腿、端着茶杯笑道:“你想怎么样?她可是凤阳石场的场主。”
楚潘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好好一出戏,让她砸了。”
“我怎么觉得这出戏更好看呢,”楚楓看了楚潘,兄弟两个相视而笑。楚楓似是笑大了,连咳了几声。
“怎么又咳开了,凰三七的药可用过了?”楚潘连忙上前扶住楚楓。楚楓摆摆手阻止了楚潘的动作,轻声说道“无碍,这几日奔波的累了些。玉兰呢,还没找到吗?”
楚潘神情一下子黯然下来,摇摇头,“没有,我把春江快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她在这没什么朋友,我想她是回雍州了吧。人马已经顺路找回去了,”随后喃喃道“这个倔丫头,这一路颠簸,身体怎么办...”
“你也别着急了,我已经修书给雍州的姨妈了,向她解释过了。这次我从春都又搜罗了一些止喘的冰梨,连带凰三七的药方一起交给雪英。你好好收着,找到玉兰后,给她试一试。”楚楓扶着楚潘的肩,叹气说,“你啊...”
不说楚楓楚潘兄弟两个临窗谈心,回到“小小汤圆”后的我也被秉烛夜谈了,一进门,就看到坐了满满一屋子的人,惜音正在招呼大家喝茶。
见到我回来,一向寡言却温和的左明寒了脸,更不用说自从出了王府就不理睬我的晴空,老滑头苏全盯着我张大了嘴半晌没出声,花蝶就惊在哪里,就春杏儿还算正常,见我楞一下,扑上来抱着我就哭,鼻涕眼泪抹了我一身。
惜音看了我也是一惊,声音颤抖的问“秋天,你怎么浑身是血?头发也散了。出事了?”
“小姐,你受委屈了”春杏儿一副我被人蹂躏的表情,泣不成声,我赶紧把她从我身上拉起来,“春杏儿,你哭什么啊,不是你家小姐受委屈了,是我让别人受委屈了。”春兴被我说晕了,瞪着眼看我。
“秋天,到底是怎么了?”惜音焦急地问我,“不是炽和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搞得你浑身是血?”
“她杀人了”炽惜字如金,我在一旁摊摊手。
“谁?”惜音和左明异口同声的问。
“罗胖子,”我很淡定,心中却欣喜非常,抓住惜音的肩头,我一字一顿“我杀了罗胖子,报仇了!”
惜音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忽然抱住了我,“报仇了?报仇了!”
匆匆换过衣服挽起头发,大概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我才把自己杀罗胖子的前因后果讲清楚。惜音和春杏听得很兴奋,也终于轮到我问左明和晴空,“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被瞪了无数眼后,左明才开口。原来左明寻找崔伯的女儿秀儿也是费了不少心血,等他回到石场子后才知道,我竟然灌醉了晴空、偷偷带着惜音和花蝶跑了(当然,他不知道其实是惜音和花蝶堵住了正要逃跑的我,然后一起跑路的),于是他们在凤阳撒开天罗地网低找我,当然,他们没料到我会那么迅速地逃出凤阳(这完全有赖于二猛教授的逃生技能),直到他们发现修罗炽也消失了,才放下心来。用晴空的话来说就是“夏秋天那个母疯子对一些特殊的人有特殊的吸引力,有那个修罗在身边,还没人伤的了她。”于是,大家开始冷静思考,考虑到我对“仇恨的执着”,这也是晴空的原话。我无论如何都会惦记找罗胖子报仇,所以找到罗胖子就能找到我,至少不会让罗胖子伤到我。当然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左明开始思考绑架秀儿炸矿洞还有派杀手刺杀我不是一个单一事件,背后应该有主谋,于是经过一番调查发现,线索竟然指向春都王府,再调查发现,这个罗胖子竟然隐在春都王楚楓的身边。于是大家一商量,留下文子安和二猛、王掌柜看守石场,晴空他们追着楚楓到了春江郡,本来准备借着和楚楓做生意的机会设计除掉罗胖子,不想一场酒席,我就直接把那胖子GAMEOVER了,顺便也暴露了我自己的位置。
看来晴空还真了解我,果然拜我对“仇恨的执着”,我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在我再三道歉、坚决保证绝不再消失并且以惜音的名誉做保后,晴空才算给了我一个好脸,还威胁我“要是再敢乱跑,就把花蝶和惜音卖到窑子去。”,可怜的晴空因此被惜音狠狠瞪了两眼。
第二天清晨,我正是通知大家,我夏秋天准备为石场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弥补一下之前不辞而别给各位心理和生理上带来的损失。
其实我不想在探这趟浑水,不过昨天散会后,晴空叫住了我,神神秘秘地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回去慢慢看。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打开来看,笔锋力透纸背,开篇就是“母疯子”三个字,不用说,是土匪老六的信。信很简短,用的是百姓间通信时的简体字,全信就几句话“甚好勿念,安守本分,即日相见。”看这口气,这土匪老六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准备重新回到我的视线,这“安守本分”几个字让我十分不爽,难道我一直很不守本分吗?不过考虑了一下双方力量的悬殊,我决定还是按照信上说的,本分的做回土匪头子。
听到我的宣布,惜音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让我很意外,一向沉稳的女诸葛似乎很有心事。正想问她,就听到春杏进来说,外面有人送东西给我。
众人来到院中,原来是春江王府的护院来了,还扛来一个大包放在院子里,为首的护院一抱拳,冲着我说:“夏场主有礼了,这是我家王爷遣我等送来的,物归原主。另外,王爷请场主后日来王府一聚。这是请帖。”说完不待我问话,一抱拳走了。左明接过请帖,晴空上前把包裹用剑调开,里面竟然是罗胖子的尸首。
“什么意思?”我被吓了一跳,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一个物归原主”惜音冷笑了一声,“这恐怕是那位春都王爷的意思吧,想要撇干净关系,或者说卖个人情给你。”
“卖人情给我?”我转头问晴空,“我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场主您现在奇货可居啊,”晴空呵呵一笑,“我们是打着和春都王做生意的幌子才来到这里,现在看来,这生意还真得做了。”
“什么生意?那位春都王爷也想买咱们的凤阳石?”我追问,惜音曾经告诉我,凤阳石纹理华美、价格颇高、很多王孙贵族竞相攀比,以凤阳石筑殿为身份象征。
晴空笑着摇头,“不是凤阳石,是炸药。”
“炸药?!石场子什么时候能产王爷都想买的炸药了?”我吃了一惊。
“这还多亏您啊,场主。”一旁的苏全了呵呵呵地缕着山羊胡。
“多亏我?!”我又是一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还是先把他处理了再说吧”左明开口,指着地上的罗胖子,“摆在这晦气。场主,您看怎么处理?”
“挫骨扬灰!”我咬牙切齿,这罗胖子欠我五条命,还间接害过惜音,我不会对这样的人仁慈。
习惯了死者为大的众人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处理,神情都很愕然,但看到我和惜音的脸色,纷纷选择沉默不言。左明拖着袋子,走了出去。
回到大厅,我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情绪,匆忙追问起炸药这件事。苏全四下看看,没有外人在,才慢慢向我解释。原来这炸药还真和我有些关系。之前在石场子,为了提升开矿效率,我曾把炸药大概的碳硫比例和场子里的炮仗师傅崔伯说过,崔伯研究了半个多月竟然配成了。后来,因为他的女儿秀儿被人绑架,他还被迫炸矿,最终被我们说服。左明被我派出去救了他的女儿秀儿,中间确是经历了一番周折,但最终秀儿还是回到了崔伯的身边,不过那时我已经离家出走了。因为考虑到他们的安全,也派再有歹人利用崔伯来威胁我,秀儿被救回后,文子安将秀儿全家都搬到了矿上。秀儿的丈夫大栓就跟着崔伯一起研究火药。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守着矿山的崔伯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炸药和凤阳石组合一起。点燃引线后,炸药会引爆凤阳石,乱石四射,虽说用来炸矿洞有些乏力,但大书呆文子安却敏锐地觉察到,这组合是一个“行军打仗”的利器,于是,几经加工,一个颇有些现代武器意思的“地雷”诞生了。
“这地雷很值钱?”我问苏全。
“地雷?”苏全楞了一下,呵呵一笑,“场主这名字叫的甚妙,可不就是平地滚雷嘛。”然后又缕缕胡子,“此雷威力甚大,若算好引线距离,不用多,一百颗就可将一个方阵摧毁。而己方不费一兵一卒,场主您想想,这地雷值不值钱.”
这样想想,这地雷似乎是笔好买卖,难怪楚枫会放我走,“可是不就是一些火药和石头组合在一起吗?别人不会仿造吗?”我想起了现代肆虐的“山寨产品”。
“场主放心,这雷看似简单,制作却很复杂精密,且火药配方场内只有崔伯、大栓和文管事知道,文管事已经誊写一份密封,等场主回去便呈给您。至于其他人包括我们在内都不知道,”左明接口说到,“况且造雷用的石头,必是我们凤阳石才可以。”
原来如此,我点头不语,晴空插嘴说,“自从秀儿一家被救回,崔伯就在家里供上了场主的长生牌位,崔伯和大栓对场主的忠诚可以放心,至于文先生嘛”晴空坏笑一下,“要不属下帮您解决了?”
“你别胡来啊!”我赶紧喝止晴空,难保不准这个家伙会做什么,自从我回到石场子见到文子安后,不知道为什么晴空总是对文子安有一种淡淡的敌意。“那个大书呆我信得过,你别碰他。”
晴空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是”,边说边和左明挤眉弄眼的。左明酷着一张脸,上前一步,递给一张红色书简,“场主,这是春江王府的请柬。”
这官场通行的小篆似的字我也认不全。我接过“请柬”转手递给惜音,“惜音,你帮我看看他说什么。”
“哦”,惜音正在愣神,被我一叫好像吓了一跳,接过请柬看了一眼,“秋天,这是说准备好了酒席,有事请你过府相商。”
有事相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要打地雷的主意,“怎么办?”我问看了看在场诸位,“咱们卖还是不卖?”
“二爷的意思是卖,但是不多卖”苏全赶紧说。
二爷,苏全的话让我忽然想起那位“冰山二爷”,自从出逃以来日子过得安逸了,似乎都忘了北龙岭那位眼神冷冷的“二爷”了,也差点忘了这位苏全正是二爷派到我身边的,想必石场子的一举一动,苏全都一丝不漏的汇报给了那位冰山二爷。
“既然二爷这么说,我们就照做吧。”我接过话头,和大家商量具体事宜,春都王可不好对付,还得小心才是。一直到晚饭时,才算告一段落,看看窗外,云层不薄,似乎酝酿着一场雨水。
惜音的神情很让我担心,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本来想和她聊聊,晚饭后她却推说有些不舒服要先回房休息。不只是她,这一整天,我都没有看到修罗炽的影子,也不知道这位大神又跑到哪去了。
饭后酷哥哥左明自告奋勇的要陪我散步消食,让我受宠若惊,可是走到后街柳巷,我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左明只说了一句话就惊着我了,“场主,你并没有杀死罗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