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同学在叽里呱啦地埋怨着这个光头的秃驴老板不是个好人,没有一点儿的同情心。一开始,黄海的心里头也是这么愤怒的,可他后来还是自个人傻笑了一下。好人?没有那一条的法律法规说明;某某某有义务去做一个好人,这完全是个人修养问题,凭个人的主观意愿去做的。他在冥思苦想当中,似乎又透出了思绪的光芒: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大熔炉,将各色各样的人搅合在一起进行炼狱,有些沉在最底下成为了渣滓,有些浮在上层成为了精英,而这炼狱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测的过程!
在车上相认识的谢萍素,脸上倒挂着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大热天的,太阳跟国际刑警揪逃犯一样,一直紧追不舍地盯着他们。她背上背着一个包,手上还提着一个包,女孩子还真的挺麻烦得?!带这么多破玩意儿,是来旅游度假的吗?
黄海见她这幅模样,也没做出多余的表情,一把抓了过去,随口说出:“这个,我来给你拎着。”
谢萍素愕然地看着他,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双手依然没有把手中的包松掉。
“都是从一个学校里出来的,干嘛这样看着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老虎。放心,我不会动你包里的东西的!”说罢,黄海用力一把拽了过来,给她提着。
这么一弄,可好,旁边的戴龙光也是一样,背上背着一大个儿,手上还提着那么一大个儿。
“老黄,这也太不仁道了些吧?我这儿也有包,怎么偏偏给小谢提呀?”戴龙光也想把自己手上提着的包给打发过去。
黄海阴沉着脸,甩出一句:“别人小谢同学是女生,你小子可不一样,牛高马大的,强壮得像头牛。你****的还算一个大老爷儿么?居然说出这么一句鸟语来!”
被黄海这么吼了一顿,戴龙光做出了个鬼脸,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人家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动真吗?”
黄海又朝他还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嘀咕了一句:“废话!”
五十号人都拎着行李包走在炎热的大街上,宛如一条受重创的大蛇拖着受伤而又疲惫的身子缓慢地蠕动着。知道他们的,是明白他们来找工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灾区逃出来的难民呢?!他们终于找到一块不受任何外界干扰的地方歇了下来,他们这般模样跟刚从战场上撤下的部队一样,部队是感到光荣的,而他们似乎感到的是耻辱?!说得不好听一点就跟******流浪没啥两样。
黄海也开始感觉有些不妥,心里头说是有些好像还是没有东西好像还没有弄明白一样的。
突然间,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几下,凭经验可以断定出是来了短息了。翻开一看,原来是他二舅发来的:没想到你这小屁孩,还提前来到深圳了啦。我说给你报销来往的车票,是火车的“车”,汽车也是“车”?!这不是坑你二舅我吗!我得向你妈去伸冤,看他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对了,怎么进同致富了?
黄海笑了一下,给他二舅回了个短息:二舅大人,这就不对了嘛。有意见?有意见可以先保留呀,然后才到俺娘那儿伸冤啦。我们一行有五十个同学,是经学校里的代理中介公司介绍过来的,每个都交了三十元的中介费,中介公司还派了一个直接负责人——与厂家联系的孙老师,我们只管工作上班就可以了。
黄海他们五十多人并没有从真正意义上去思考这个传说中的中介公司和他的形象代言人————孙老师。他们对这种社会上的商业操作的理解,完全是白纸一张。单纯地认为中介公司是一个很有责任的。
但他二舅毕竟是走出社会的老江湖了,不是神经过敏,二是思考谨慎。他感觉到这里边有很多不靠谱的地方,光靠几条无聊的短信息是说不清什么的。不一会儿,黄海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二舅打来的。
“喂,是二舅么?”
“是你二舅我呀,你们现在在哪儿?进了同致富公司没有?”那边焦急的声音通过电磁波的形式,迅速地传了过来。
“还没有呢,刚从车上滚了下来,现在找不到是深圳的哪个地方的同致富公司,全都被扔在了这观澜的大街上,中介公司正在与同致富联系!”黄海没有同自己的二舅绕圈子,而是如实地告诉了他。
“你们这些毛孩子、、、、、、”他二舅听后,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地吼了一句,也真不知说什么好。用南方打工人的一句话就是:欠**!但他并没有骂出来。他继续问道:“你说你们什么都听他的,那发工资时,也是听他的么?”
“是,他跟我们说,辞工、结算工资的事都他来给我们办理。他说他同同致富比较熟悉密切,人头好找一些”
“听说过农民工这个群体么?”他二舅似乎突然间转移了个话题。
“看新闻时,偶尔听说过,但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黄海难解其惑地回答道。
他二舅稍微提高了一下嗓门:“农民工曾经就是典型的‘杨白劳’,全都白干了。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全给他们的包工头吞了。你们通过中介公司,不知道到时候辞工时能否拿到自己的工资。如果是同致富直接管理发放工资就可以。中介把钱拿走,你们到时候找人都找不着!”
黄海一听说后,开始有些顾虑了,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的茬儿:“应该不会呀?!一是他这次带了有五十多号人,这也是一个足以引起社会关注的群体了。二是他着‘生意’应该鄙视一锤子买卖,明年也会继续找暑假工,收点中介费的!”
“我个人认为你们这事有点儿蹊跷,这个所谓的中介公司有些不靠谱,还是多留个心眼,担心着点儿。如果你们进厂家去,直接跟同致富签合同则可以,否则到时候怕一分钱也拿不到。这好像包工一样,同致富把工钱给包工头(也就恰是中介),中介再扣下一份,另外的发给你们。他随便一个理由不给,也行!你们去找他,他可能就跑掉,你们又能找谁去?”他二舅出社会这么多年了,了解的事当然很多。
“不会吧?!中介公司给我们承诺的月薪又一千六左右,一天工作十个小时。这么高的工资,应该没有扣吧?!”黄海对劳动工作的报酬也确实是不怎么地懂。
“那要进同致富得交纳中介费,如果只是暑期派遣,就怕有的烂机构会扣钱,到时候工资真的会没有。现在同致富的底薪就是一千二,每天工作八小时之外的时间都算是加班,加班费要贵得多,就那一千六也算是高么?什么叫一千六左右?给你一千二三,也没有问题,他们只会少给,不会多给。这个,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基本上该说明的,他二舅都已经向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如果真是这种不为人知的商业操作,我还真的有点不想干呢?!对了,如果我不干,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黄海倒是没有想过,现在突然要来考虑一下它,还真是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挺棘手的。
“去你二舅妈那儿,正好你妈她们也在那个厂里!”他二舅回答得倒是挺坚决的。
这下黄海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难为一样,他静静地思索了十几秒钟。
“二舅,我不想去你那儿了!”黄海也同样地坚决。
“为什么?你二舅妈在人事部,她可以安排你进她们厂里做的!”他二舅倒觉有点儿奇怪了。
“我二舅妈那个厂,我以前去过一次了。现在又要去找到她,说实话肯定能进去,但是我不想去,不想为难我二舅妈!”黄海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再说了,在这一点上,他对他的二舅可有那么一点成见。每一次家人亲戚出来打工做事,找到他二舅帮个忙,他二就便毫不客气地把一切都丢给他二舅妈。就这么一弄倒是挺有意思的了,这做人情的是他二舅妈,那送人情的却是他二舅?!既然自己要送人情,那当然也要自己做这个人情嘛。别人辛辛苦苦地做事,你却捞现成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嘛!幸好是一家人,而且二舅妈也相当地温和善良。否则,早就闹出意见来了。
“没事的,厂里面的人都不认识你了。你二舅妈帮你弄进去就可以了!”
“人事部早就存有我的档案资料了。我若再进去,肯定会被查出来的,这样一来,让我二舅妈很难为人情!我看还是算了吧,二舅!”黄海依然在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虽然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中介公司那边是一个早已设下的骗局。在情与理的天平当中,他往情的那一边加重了自己的砝码。
“那你先过来,到时候去我那边,我帮你找找事!”他二舅给他开出了一张承诺支票。
黄海再次沉思了十几秒钟、、、、、、
“二舅呀,我就这么着,你看成不?我先在这儿跟同学们一起,毕竟是一个学校里的同学。我也总不能这么不讲情义,扔下大伙过好日子去吧?既然一起出来,就该同甘共苦。否则,我以后在学校了还怎么混呀!我先留在这儿,实在是大伙分散,各自单干,没辙了的时候,你即使不说,我也得往二舅你那儿撤了!”黄海坚持到了最后。再说了,承诺?兑现了就是诺言,没有兑现就腐化成谎言!
突然,他的手机像是咳嗽一样咳出了一声提示音。
他立马喊到:“我手机快没电了,就这样,二舅!说罢,手机就出现了低电量自动关机。双方通话的电磁波也就这样突然中断,彼此的心理都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茫然,心里边确实都没有底儿。往下会是怎么样的呢?全然不知,只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那么一步算是一步了。
黄海放眼看了看自己的同学们,全都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等待着孙老师的安排。五十多号人呀,一来深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扔在了观澜的大街上,真的跟灾区逃出来的难民差不了多少。一向到这儿,他心里头就直发堵,心里边就隐隐作痛。离开了故地,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把自己下降到了生存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