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丰生在一个双亲俱全的家庭,母亲是地道的小城市家庭妇女,年轻时没有所谓的理想,到了适婚年龄稀里糊涂便结了婚做全职保姆,人到中年,中学时学的东西都如数奉还书本,能力转移,谈论起家长里短来得心应手,分析情感问题头头是道,爱看情感剧,见到一些剧情与自己身世相仿时,便感怀伤神,虽然已不注意身体比例,偶尔也唏嘘走形的身材。父亲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年轻时以出卖劳力为生,青春都奉献给了城市建设事业,整日沉默寡言,仿佛生来一部劳动机器,只管挣钱养家糊口。虽然早些年计划生育实行时候计生委的人凶恶的好比文革的红卫兵和新世纪的城管,但是仍旧不能阻止周家“多子多福”的传统理念延续发展,周母避开计生委的活动范围,在老家农村又生下了周世丰的弟弟。
余晓游四人在周家门前徘徊着不敢进去,周世丰虽然并不招人喜欢,但是长得丑固然违背美学,可毕竟没有触犯刑法和道德,本来鲜活的生命现今消失的无影无踪,四人不禁都心有戚戚。晓游心内踌躇,不知一会进去该怎样说才好,总不能坦白的据实而讲,说周世丰凭空消失不见踪影而实际上是步入天国伺候耶稣去了,也不能胡编乱造拿生死大事糊弄过关,周世丰的家人最有知情权利,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在变相寻死者乐子,并且来了等于没来,到不如趁早离开。
四人心事堆满胸腔,拖累着腿脚不能利索,只能缓步移动,正犹豫间周家门突然从内打开,四人同时吓一跳,尚不及看一眼从里面出来的人,不约而同的转身。自门内出来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桶正要去倒污水,见到余晓游他们,不禁疑惑的问道:“你们找谁?”
晓游犹豫着转身,正要答话,那女人又说:“喔,你们来找世丰吧?”这句话是对韩晓慧说的,她之前来过周家,所以周世丰的母亲对她有印象。韩晓慧勉强维持笑容,忙说:“阿姨,我们……”话说到一半,周母冲院里喊一句话打断她:“世丰,你的同学找你!”韩晓慧笑容凝固在脸上,与方智杰三人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周世丰不是已经消失了么?
从院里传出一声回应,不一会跑出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这个男孩随意的将一件大衣拉扯在身上,拉链被拽的惨不忍睹,可以看到里面只穿一件背心,下身一条裤子
褶皱多的几乎不能辨认,仿佛大兵过境,被蹂躏的不忍直视。正是周世丰。
方智杰惊的张口结舌,愕然道:“怎么回事,我明明亲眼看到你消失了的。”
周世丰一脸茫然,挠着头说:“什么消失?”继而转头对他母亲说:“他们不是我同学,我一个都不认识。”他母亲放下桶,指着韩晓慧说:“那个姑娘,不是前天才来找过你的吗,你们还一起出去,叫……叫什么来着?”韩晓慧忙接口说:“韩晓慧。”同时心里疑惑,这一家莫非都得了失忆症不成。
周世丰摆手说:“哪有的事,前天和昨天我都在家玩游戏的,谁都没见,也根本没出门。”他母亲拍拍脑门,疑惑着自问:“难道是我记错了?前天出去的不是你而是世冲?”周世丰抬脚往回走,说:“肯定是你记错了,没什么事我回去玩游戏了。”他母亲在他身后喊:“别总玩游戏,从学校请假回来是让你自学的,你这样不务正业高考的时候看你怎么办!”周世丰一边疾步走一边含糊的回答:“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就去学。”边嘟囔着说:“我都是统一卡拉迪亚大陆的王了,还学什么习。”
韩晓慧四人与周母告辞,往宾馆方向走。行至一半路程,韩晓慧突然想明白,恍然道:“我想明白了,周世丰之所以安然无恙并且丝毫不记得我们是因为当时孙琥不仅摄走了他的超能力,同时销毁了他的这一段记忆,孙琥不是讲超能力与‘灵魂'相嵌么,所以超能力消失之后这一段记忆也自然消除,而他当时消失,只是他的一段记忆消失,或者说是他的意识消失,孙琥说过,我们当时只能算是一股‘意识流'!”
方智杰点头道:“这么推断倒是合情合理——也算了一桩心事,我刚才还害怕怎么和他母亲说呢。”韩晓慧笑着说:“我当时看到你的额头忍不住要给你画一个漫画里的汗珠”,看着一路闷闷不乐一句话没有说过的张青,“——小青,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张青抬头看她,眼神有些闪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晓慧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想明白,咯咯笑着说:“我懂了,不过那件事现在已经不必担心,孙琥将我们的能量摄走又与种虫发生剧烈冲突,如今种虫消亡,你就没有性命之忧了。”晓游听到这里忙问怎么回事,韩晓慧与他一一讲明白,他听后一阵后怕,这一件件事接连着环环相扣,悉属偶然又似乎必须发生,总透着不同寻常地意味。
四人又聊一会,到了宾馆,这时时间也不早,于是在宾馆附近找一个饭店吃饭,晓游因为超能力几乎被孙琥放出的光壁吸走大半,现在只能变化自身,并且时间有限,所以是韩晓慧取钱请大家吃饭。
晓游看看菜单,点一个小葱拌豆腐,笑着说:“我到目前为止只会做两个菜,一个是煮面,一个便是这个——不过我会做一个比它更高级的。”方智杰大笑道:“呦,这是今晚的特别节目‘黑色幽默'吗,什么时候煮方便面也算是一道菜了?”张青把菜单拿过来,嘟着嘴说:“行啦,又是你的‘蛋拌豆腐',拿这个和我炫耀也就算了,还好意思和别人说。”晓游小声抗议道:“蛋拌豆腐怎么……”说到一半看到张青乜斜着眼看他,忙赔笑道:“怎么值得一说呢,嘿嘿。”韩晓慧咯咯笑着说:“小青好厉害。”
四人开一会玩笑,菜一道道上来,于是边吃边聊。韩晓慧问方智杰:“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智杰把筷子搁到盘子边沿,说:“明天早上坐车回祁风镇。”
“然后呢,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么?”
“然后?然后向余才子讨教一直没有教我的那几道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辛苦一阵子,幸福一辈子',考一个好分数,上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娶一个好妻子,生一个好孩子,过一个好日子,活到七老八十,无疾而终。”方智杰笑着说。
晓游听到这里险忍不住笑喷,匆匆咽下去大笑着说:“哈哈,我就说你有写打油诗的天分嘛。”张青也抿嘴笑。
韩晓慧装着生气,拍桌子道:“方智杰!”把智杰吓一跳,忙收敛笑容说:“其实我的意思是没什么打算,回去以后一切照旧。”晓游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笑。
韩晓慧把一整盘尖椒肉丝倒到智杰碗里,说:“你知道什么叫作浪费吗?”智杰端起碗来考究一会,苦着脸说:“吃不了就是浪费,但我保证我吃不完它。”韩晓慧恨铁不成钢:“有超能力而不用就是一种浪费!”智杰叼一根尖椒丝在嘴里,玩味的看着她说:“你不会要和我讲‘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吧。再说以我现在只能造一个独立空间的能力,除了能够实现杜甫当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宏愿以外别无用处——这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进来,那地方见天亮着让人烦躁,见光死的人进来就得见上帝去,到时候天堂还不人满为患呐,啧啧——再说谁说我不用了,我又不缺心眼。”
“你用它干什么?”
“打破常规,逃离已经胶柱鼓瑟的生活。”
四人吃完饭便回宾馆休息,第二天一早到汽车站等车,余晓游三人与韩晓慧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等着车来便与韩晓慧告别,相约寒假再见。
汽车发动,顺着笔直的公路前行,前方朝阳才出,温软的光撒进车内,把一车人都熏的陶醉了。晓游打开车窗,深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预感新生活在向他招手,朝着朝阳轻轻翘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