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洁挺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以后,终于从ICU重症监护室进入了普通病房。
孤身一人的她,一向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来,才刚刚可以独立行动,就拒绝别人的照顾。
不过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现在,她从昏睡中醒来以后,嗓子渴的冒烟,但是当她想坐起来的时候,不得不面临重大的挑战。
她的体能不足以负荷这样看起来挺简单的工作。
付洁也是倔强,一遍一遍地向自己发起挑战。
就是靠这种近乎于偏执的顽固,她挺过了无数艰难的岁月。
付洁的一生,就是挑战的一生,如果能拍成电视剧的化,相信可以大书特书一番。
但是她注定是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多到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得提醒自己不要说梦话。
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是一条人命。
又有谁能明白,这样的人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相比他们得到的,实在是毫无可比性。
病房门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戴着一副眼镜,走进来,看到付洁正在努力从床上坐起来,去拿床头柜上的水瓶。
他走过去,手伸到付洁的背后,轻轻把她扶坐起来,又去倒水。
付洁本来想说谢谢的,可是看到被口罩遮住的脸以后,她突然又闭嘴了。
直到医生倒完水,递到她嘴边。
付洁张嘴,一口气把水杯里的水喝完。
“谢谢,”她说,“邵乐,你的化妆术烂死了。”
“呵呵……”邵乐摘下口罩和眼镜,“国土安全局的老鸟就是不一样,靠这一手儿我可是在亮南混的相当如意。”
“那是因为你的对手不了解这个城市,”付洁呼出一口气,刚才的那杯水对她来说堪称神水,“我给你的线人还好用吧?”
“太好用了,”邵乐笑着说,“要不是他们不断给我提供消息,在这里我简直寸步难行。”
“要不是挨了这一记暗算,没准儿还有点儿扳回来的可能,”付洁不无遗憾地,“现在可倒好,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时势造英雄啊……”邵乐对此也只能抱以无奈的叹息,“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真他马狠,你们运的什么?这次的损失大吗?”
“美国最新的隐形远程轰炸机,”付洁现在想起来还很心痛,“国家级战略性武力,关键部分的图纸,全拿到了,简直就是一次空前的奇迹,可以在世界间谍史上留下一个经典战例,可是毁在自己人手里,就因为他觉得你是个威胁。”
“是挺可惜的,”邵乐搓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胡子又留起来了,“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提前退休吧,”付洁指着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没事儿,你赶紧走吧,你就不该来这儿的。”
“我的朋友很少了,”邵乐看着面前这个瘦小但是坚强的身影,“总要看到你很好才放心。”
付洁沉默了一下,“别再打那些线人的主意好吗?”她说,“他们只是不甘心让司空明这种人得逞,别再利用他们。”
“一定不会,我向你保证,”邵乐严肃地说,“养好身体,多保重。”
“你也保重,”付洁想想,还是说,“光头你就别去看了,就这么离开,对大家都好,快走吧,值夜班的人去食堂吃饭,还有四到五分钟就要回来了。”
邵乐再次把自己武装起来,跟这位坚强的女士对视一眼,转头出了病房。
在电梯间里,六部电梯中的两部正在运转。
其中一部刚刚好打开。
一个正剔着牙的健壮男从里面走出来,朝着电梯间里的邵乐瞅了一眼,就擦肩而过。
“叮……”
邵乐正在等的那部电梯也从一楼上来了,但是让他吃了一惊的是,里面站着两名国土安全局的特工,其中一个赫然是夏少堂。
两个擦身而过,邵乐走进电梯,转过身,正好跟转过身来的夏少堂对视了一眼。
邵乐可以很明显地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错愕。
“哗……”
电梯关上了。
隔绝了两个人的目光。
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追下来,邵乐心想。
“都在这里了吗?”
维高在龙王号的宴会厅里看着站在吧台里的何休,脸色极为难看地问。
他的形象有点儿惨,额头上贴着块纱布,胳膊也吊着,原来的淡定从容也不见了,原来挺睿智的神态就跟一条正打算呲牙咬人的松狮犬差不多。
何休的神态倒是从容的很,他在吧台里摆弄着里面的瓶瓶罐罐,抬起眼皮瞅了一下站在大厅里的员工,“都在这儿了,多了没有,少了再招。”
刘保从外面的过道里走进来,来到维高身边,低声说,“都查过了,连轮机舱都用狗闻过,再没多余的人了。”
李丽在一边吧台边坐着,正在摆弄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不时抬起头,有点儿关心地瞅着维高,眼神里不再是挑衅,而是多了点儿关心。
维高去摸自己的烟荷包,可是瘪瘪的。
爆炸的时候,他只顾保护李丽,烟斗不知道摔到哪儿去了。
他只好悻悻地收回手,“好吧,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这次的爆炸的确是邵乐做的,趁着爆炸的当口,他从船上跳下去逃跑了。”
这次就连刘保都不怎么敢赞同了,“也可能是根本不在船上。”
这是最糟的事情。
“他在!”这回一向与维高意见相左的李丽却赞同了维高的推测,她把笔记本的屏幕朝刘保转过去。
“这是来自亮南卡马雷私家医院附近的监控视频,”李丽指着屏幕说,“亮南国土安全局的一个少校特工在去看望老上司的时候发现了邵乐的踪迹,你看……”
一个瘦小的白大褂,虽然把自己包的挺严实,可是旁边的骨骼对比分析显示,这就是邵乐。
有十二个神色冷漠的人从外面走进来,看起来好像很散漫地站在宴会厅的几个角落里,但是内行人能看出来,他们正好站在可以全面控制宴会厅的几个关键点上。
那是猎捕队的剩余成员。
如果邵乐看到,一准儿会发现,这些人是些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中国产的正宗第三代超级士兵,再加上三个智囊,这是一支强有力的团队,虽然邵乐看起来兵强马壮,可是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只有四肢的团队不算强壮,即有头脑,又有身体,才最难对付。
维高蹭蹭鼻子,万分地不甘心,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港口闹的惊天动地的,可是还是失败了。
“长官,要是不介意的化,”何休给李丽调了一个蓝色夏威夷,端到她面前,“能不能把我的客人放进来?你看吧,我一直挺配合你们的,可是你们什么都没查到,我的日子总得接着过吧?”
的确没什么理由再拖延下去了,维高不是个喜欢放弃的人,可是他还是不得不放弃。
“撤吧!”维高挥挥手,他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烧。
对于这种一向自视甚高的人来说,承认失败的确很难为情。
他们早有准备,邵乐一样早有准备。
虽然这里不再是邵乐的主场,可是他还是赢了。
虽然这一次的大爆炸对港口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但是无辜群众除了受点儿惊吓以外,再没别的损伤。
维高等队员们都撤出宴会厅以后,正转身也要离开的当口,突然回身,“酒保呢?你说不缺人了,酒保呢?”
何休一扬手,行了个很标准的绅士鞠躬礼,“我就是啦,不知这位小姐是不是满意我调的酒?”
“你是船主,还要兼职当酒保?”维高狐疑地瞅着他。
“经费紧张,”何休哭穷道,“为了筹备这艘船,我花了大半积蓄,要是再不开张,我就得找个渔村退休了。”
维高并不关心这种事儿,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只好跟着队伍走下船去。
一辆豪华大巴终于进来港口,在“龙王号”船下停住。
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本来何休是雇了一个欢迎团队的,可是看现在的样子,也很难带动气氛了,索性直接把舷梯放下来,把人接上去。
维高没有马上离开,他站在龙王号下边,看着这艘船发呆。
李丽正要上车的时候,发现维高还在那儿发呆,就走过来。
“找机会再说吧,”她以为维高是因为挫败而在这儿赌气,“我们会抓到他的。”
维高没有回答她,反倒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刚才给你调的酒味道怎么样?”
“额……”李丽先愣了一下,然后想了一下,“味道不错,很正宗,不是业余的人能调得出来的。”
“这艘船少说也得几个亿的投入了吧?”维高啧啧地转身,“放着舒心日子不过,跟着船跑,还当酒保,这老板真有意思。”
“呜……”
“龙王号”的汽笛声里都透着愉悦。
虽然这样形容对港口爆炸的遇难者有点儿不公平,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有人欢乐,有人愁,在别人悲伤的时候,你不能强迫其他人也跟着悲伤,在别人试图用欢乐驱散哀愁的时候,你也不能说他们有毛病。
人生百种,各有不同,只要没有给别人造成伤害,尽管会有不忿,可是也只好随他去。
宽容是美德,也是一种社会趋势。